于放和将凤霞靠在窗边涮火锅，热腾腾的雾气在两人之间散开，于放拿着勺子小心下肉，生怕太大力会把热汤溅到将凤霞身上。
“要吃什么给我说，我给你夹。”
将凤霞一只手拿筷子，另一只手心放在自己下巴处，避免快到嘴的东西啪嗒掉在身上，她的动作小心又笨拙，看的于放无奈又心疼。
“慢慢吃不着急。”于放连抽两张纸巾递过去，嘱咐道，“放手里，不然掉手上会沾一手油。”
两人点的鸳鸯锅，于放喜欢辣锅下肉番茄锅煮菜，他吃不了辣，但是将凤霞爱吃。好多年了，每次他和将凤霞来吃都是这个组合。
这家店生意很好，从于放初中到现在，周围店铺都转几手了，这家还在屹立不倒，还好来得早，再晚几步，就要像门口坐凳子的那些人一样等着了。
“再给我两张纸。”将凤霞放下筷子，把手里沾了油的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于放闻言头也不抬，放下勺子伸手去抽，没抽到，“没了。”两人目光对上，于放起身，“等着，我去拿一包过来。”
现在店里服务员忙，于放也不想麻烦别人，只得自己站起身。
于放去收银台处拿上一包，他转身边走边拆，不料门口有人进来，两人差点撞上。于放吓得赶忙后退一步，他猛地抬头，那人也正好往后退去。
映入眼帘的是对方温和友善的笑，这人有点眼熟，但是一时之间他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于放，我们又见面了。”男人笑着说道。
于放傻愣住，看他，清澈透明的双眼写满困惑，他打量的目光扫过男人，最后落在对方手上，倒不是那手有多漂亮，因为比这更漂亮的手他见过，是彭显越的。
只是............他现在牵着另外一个男人的手。
两个大男人十指相扣，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感受到于放不礼貌的注视，那两只手挑衅般的握得更紧了。
“你看什么？”说话的是另外一个男人，对方神情不耐，看于放的眼神充满鄙夷，放佛他才是没见过世面的傻子，“没见过两个男的牵手？”
温和友善的男人朝旁边那人递去一记冷眼，对方马上温顺闭嘴，男人解释道，“前段时间你来医院，是我给你缝的针。”男人点点自己额头，示意他，“就是这儿。”
经这么提醒，于放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是你啊！好巧好巧。”其实他半点映像都没有。
男人笑着点点头，“是我，我叫夏咏怀，如果不出意外，我们以后会经常见面。”
“你给他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我快饿死了。”旁边男人不满控诉，隔着一米间隔，于放都能感受到那人对自己无端而来的讨厌。
于放视线不由自主向他看去，内心咂舌，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额..........难道这就是同性之间的恋爱模式吗？
“我们先过去了，再见！”男人朝他点点头，于放笑着点头回应，没说什么，他心想这个世界不会这么小，还有下一次。
“你刚刚和他说什么？你们还想下次见？”
“不是你想的哪样。”
“我不管，除了我和你那些不得不见的病人，你谁也不许见...........”
两人的交谈声渐渐远去，于放愣在原地，一时间有些失神。
服务员看于放在这里站半天一动不动，走过来询问，“你好，请问你需要什么吗？”
“嗯？”于放回神，“我不需要。”
只要于放的纸还没到，将凤霞是不会动筷的，她安安分分坐在原地，像个乖巧又听话的老小孩，见于放回来，这才抬眼看他。
“给，一包都放你这！”
“汤都快熬干了。”将凤霞说话很平静，她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问题确实就是这样，不等于放起身去解决。紧接着她抬手叫来服务员，将这个问题告诉了对方，问题解决了。
于放失声低笑，“你是一向都这么幽默吗？”
“..........”
将凤霞擦了一下嘴角，眼睛透过雾气看向于放这边的窗外，于放看见她眼里的一层朦胧，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很爱我爷爷吗？”
“爱是说不清的，我说我很爱，可是你不知道这里面的份量，等你哪天经历一次，你就明白了。”
将凤霞遇上他爷爷那会儿，他爷爷已经成家了，包办婚姻，算是门当户对。
关于他爷爷的事情，于放从无数个人嘴里听过无数版本，但是没有人指责过他爷爷，所有的错都是将凤霞。
是将凤霞不知礼义廉耻，逼走了于放的奶奶，于放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样，也不想去指责她。他觉得她没有错，虽然他没有亲口听将凤霞说过，但是于放知道，这个世上，不会再有人比将凤霞还要爱于昌盛。
她为了和于昌盛在一起，可以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对一个想要拥有一个完整家庭的女人来说，这已经足够残忍了。
“那你还要我去相亲。”
“我那不是要你去相亲，我只是想要你和人家女孩认识一下，成不成以后再说，可你也不能一直这样。”
于放在学校还好，还有女生爱搭理他，但那个时候的于放是个爱装逼的酷boy，爱情什么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出了校园于放才知道什么叫社会现实，谈恋爱要钱，一毛不拔光有张脸只能谈和他妈一个年纪的富姐，关键他不好这一口！
他一路走走看看看这么多年，遇到的女人一个比一个精明，他也想过要是遇到合适的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结婚，可是人家要房要车要存款，作为一个三无人员，于放觉得未来堪忧。
“我不结婚。”于放斩钉截铁，“日子怎么开心怎么过，我现在都能想到我结婚后的生活，一地鸡毛肯定不幸福。”
“将凤霞，你和我爷在一起，你们幸福吗？”
“以前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但是现在想来，我也不后悔。”
“所以你是和爱情结婚。”
于放突然有点小感伤，他余光瞥向窗户，突然瞅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定睛一看，是彭显越。
对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大衣，脖子上围了一条亮眼的咖色围巾，身后五光十色的车流成了背景，隔着一层玻璃，于放看着他的脸，心跳慢了半拍。
他也在看他。
于放的脸好像被人一巴掌呼过，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扭向室内，将凤霞看他一眼，不太在意，低头啃起碗里的排骨。
于放整个人坐立不安，没由来的心慌。
放在右手边的手机亮起，于放心虚看去，是江门发来的消息，操，于放心里暗骂，他妈的老子也是疯了。
窗外那道视线太过强烈，于放想自动忽视，但是好像不太可能，他没办法不去在意。
“晚上抽个时间一起吃个饭，给个面子。”后面配上一个贱兮兮的表情包。
于放和江门也好久没聚了，他喊他，他没理由推拒。
于放双手打字，“等会儿再看。”
“那就是当你答应了。”
于放放下手机的同时将凤霞也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她看他，“你还吃吗？”
“你吃饱了？”
“饱了。”
“那行，我去结账。”于放起身结了帐，又回来把一直握在座位上的雪球抱进怀里，生怕外面太冷冻着，于放又拉开拉链，把雪球塞进自己衣服里。
两人推门出来时一股寒风迎面吹来，彭显越还站在哪里，他看他，于放低下头假装看不见，两人擦肩而过，明明双方余光都看见了彼此。
于放一直往前走，彭显越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一路紧随其后。
于放没回头，但是直觉告诉他，那个人就在身后。
他和将凤霞进了一家理发店，理发的是个女老板，老板问谁理发，于放回的心不在焉，“给她理一个。”
“老人家要洗洗不？”
于放说，“天太冷了就别洗了。”
“别听他说，给我洗一个吧！”将凤霞拒绝于放的提议，于放没有反驳，他扫了墙上的二维码付了钱，找了个空位坐下。
理发店打扫的很干净，就是装修旧了点，不过这片都是老城区，开个店谁还有心思装修，这么多年了，大家挣得都是回头客的钱。
看到彭显越出现在理发店门口的那瞬间，于放终于坐不住了。他发现这人就是个疯子，如果不出去解决好，他怀疑他会一直跟到他回家，然后知道他住的地方。如果这人是个跟踪狂，那后果一定很糟糕。
妈的。
于放挺着大肚子推门出去，二话不说揪住彭显越的手臂就往巷子里带，这气势好像□□干架，专挑人少又黑灯瞎火的地儿。
“你他妈跟踪我干嘛？你有病是不？你信不信老子报警啊？”
“我就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哪里没做好惹你生气了，不然你为什么拉黑我？”周围黑乎乎一片，于放只能隐约看到对方的脸，彭显越语气诚挚，他一开口，于放浑身的卵劲卸了大半。
“我.........”他没有生气，他那是生气吗？于放心里越想越烦躁。
“我打电话你不接我才拉黑的。”于放找到理由，说话都理直气壮了许多。
“我没有不接，我只是在工作没有看到。”
“没.........没有看到，是我让你不看的。”
于放没话了，但他绝不低头。
于是彭显越低头，“抱歉，是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