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我开始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女生活后,齐洛每天下班都跑到我的家里,死活不走非要和我挤在一张床上睡,以展示她那对我荣辱与共、不离不弃的决心。还说要一直陪我过到年初一,连家都不回,让我既感动,又不安。
“你也不能把叔叔阿姨自己丢在家里过年啊!”我抱着一大包薯片,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双目无神地盯着电视上重播的八点档泡沫剧。
“我可害怕我前脚从大门走出去,你后脚就从窗户跳下去。”
“我哪有那么脆弱啊,自杀又拿不到保险金,我才没那么傻。”实在是无聊,我抬脚伸到面前的茶几上,用大脚趾吃力地踩了踩遥控器,频道被顺势换至午间新闻。
“你没那么傻?呵呵,前几天不知道是谁,为了人家连工作都不要了。真想不明白,叔叔阿姨怎么会放心把你一个人扔在北京。”她一脸鄙视地站起身,一把捞起茶几上的遥控器甩在我脸上,而后又绕进厨房,拿出几袋速冻水饺,“凑合吃吧,明天带你出去吃大餐。”
我还是固执地相信那句话,我并不傻,那么多的事情我都挺过来了,被客户骚扰;被唐沁利用;最短的时间完成最重要的文件……那么那么多的事情。可是,苏承泽太聪明了,相比之下,我的确很傻,或者,我宁愿这么傻。因为,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在他面前依旧保持头脑的清醒,我怕有一天,自己真正读懂了他我会更难过,更无法自拔。
“要是那个时候我真的走了,他或许还能感激我,现在好了,工作没了,还惹了一身的不是。”我像悼念流逝的青春一般,有感而发。
齐洛闻言退出厨房,重新站回到我身边,一把将我拎了起来:“突然想吃当年校门口的那家韭菜盒子了,走,姐姐请你吃饭!”说罢将我不由分说将我往门口拉。
“我不去!”我天生对韭菜格外排斥,自然强烈抗议。
“那就在家吃完,一会儿去嘉里中心喝咖啡。总之,今天一定要把你抓出去遛遛,我已经闻到你身上的霉味了!”齐洛重新拿起那袋速冻饺子,回了厨房。
“喝咖啡也要去嘉里中心?你钱多烫手啊?”我也屁颠屁颠地跟着她进了厨房。
“女人不开心的时候就是要花钱!”她倒是说得格外有理。
“本来心就痛,还花钱,那不是更痛?”
“又不是花你的钱,你痛个屁!”齐洛一把将掏空了的饺子袋扔到我的脸上,“你现在冰箱里的东西哪个不是我花钱买的?”
“你现在身上穿的衣服哪件不是我的?”我理直气壮地反问。
“就你理由多,楚有理,哼!”
“哼,我也会!”大概,我也只有在和齐洛吵嘴时才会有片刻的释然与欢心。
齐洛绝对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胡乱填饱了肚子就扯着我从五环跑到了三环,刚刚拐上光华路,还没有走到嘉里中心的大门,便看见迎面走来了那个熟悉的人。
一切仿佛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也会到这里,只是看见他的那一刻,只觉四肢百骸疼得无以复加,全身力气仿佛在刹那间被抽空一般,软绵绵地站在那里。那么近的距离,我却连说声“你好”的勇气都没有。齐洛愤愤然地上前想替我讨回公道,却让我拼了全力给拉了回来,一路丢盔卸甲地跑开。
结冰的地面滑的很,齐洛被我拉着一路小跑,踉踉跄跄地跟在我身后,直到四周沉寂下来,再看不见半个人影,她才猛地甩开我的手:“楚昕,你怎么这么草包,明明就不是你的错,干嘛不和他说清楚?”
“怎么说啊,一切都是事实了……”我哭丧着脸。当一个人选择不再相信你的时候,再怎样充分的理由也会苍白无力,反倒会让他更加认为我不可理喻。
“你就让他这么误会你?你就让他……”
还没等齐洛说完,我就一把将她抱住了。她身高比我高出很多,我埋着头正好搭在她的肩上。虽然她瘦弱的肩膀完全不能用伟岸来形容,但也有一种无端的温暖。我靠在那里,一声不响,只是哭。
全身不自觉地颤抖,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我每呼吸一次都好似要耗尽全部的体力,我的手死死抵在心口,恨不能把那颗跳动的东西挖出来,好让我从此再感觉不到痛楚。
我也不想,可是又能怎样呢?如果可以把脑子里的思想翻译成可供阅读的文字,我一定把他们打印出来贴得他满办公室墙壁上都是。可现实却是,比起我,他明显更在意唐沁。
“楚昕,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齐洛有些不知所措,两只爪子胡乱拍了拍我抽动的背脊。
“你嫌我烦啊!”我猛抽了下鼻子,故意岔开话题。
“也不是,就是,你别把鼻涕眼泪的都蹭到我大衣啊,我就这么一件高档的。”
我本来哭的还算干净,就是在她肩上流了一片生理盐水,谁知道她会这么不合时宜地突然逗我,我反而没能及时控制情绪,扑哧一笑,还真不负所望地鼻涕眼泪喷了她一身。
“喂,喂!”齐洛跳着脚把我往后推,“这可是德国代购的,不能水洗啊!”
这次的咖啡自然没有喝成,我们两个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地回到家里,却意外接到了卓易的电话。
他的语速很快,似乎有什么很要紧的事情要等着去办,所以只是三言两语地和我交代了一番,却让我在之后的半个小时里依旧做梦一样,云里雾里地搞不清楚状况。
“他到底说什么啊?”在齐洛不知道第几次焦急询问时我终于回过了神。
“他说他的朋友那里刚好急招公关主管……”我呐呐地开口。
“这不是正好?”
“做奢侈品的,以前没接触过啊。”
“呀,奢侈品,那你以后岂不是要混时尚圈了!”
“是说我以后都不能买没有牌子的衣服了吗?”我低头扯了扯自己的睡衣。
“就算买不起chanel的皮包,也要有一支burberry的唇膏……”听着齐洛自言自语似的说辞,我觉着自己的前途再一次陷入了无边的黑暗,而且,如果真如齐洛所说,那么,我的钱途一定会比前途更加黑暗了。
没过几天,卓易突然约我出来吃饭,我也没多想便欣然前往。结果,到了约定的地点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另类。他居然同时约来了公关圈里的很多朋友,快消品,奢侈品甚至还有几个财经公关。而此刻的我,过膝的羽绒服,胡乱扎起的马尾,还带了一副无敌学生气的黑框眼镜,完全不是公共人员的打扮。我不禁心底一番抱怨,想把我推销出去也不事先打个招呼,让我好好准备一下,搞得现在这样一团糟,真是让他也丢尽了颜面啊。
果然,我刚入座没多久,卓易的短信便翩然而至:“你多少也要给我些面子吧!”
“你也没告诉我约我出来的目的是什么,我要是知道你想让我自我推销,我肯定会把自己打扮得跟朵花似的再来见你。”
我隔着桌面看到卓易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苍天可证,日月可鉴,我此刻比他更无奈。
不过席间的气氛倒还融洽,大家步调一致地低头吃着饭,鲜少有交流,也没有人问我要换工作的原因,虽然我很喜欢这种安静的氛围,但心里也多少有些奇怪。
临近结束,身边一位衣着光鲜的女人才转向我,微微一笑:“不知道楚小姐有没有兴趣做奢侈品,进入时尚圈啊?”
我知道这肯定就是卓易口中那个,急着招人的朋友了,马上回以十分诚恳的笑意:“当然,我相信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拒绝时尚的。”
“那好,下周我们见一面,相互间做下了解吧。”她把我从头到脚地溜了一遍。
我头皮发麻地应道:“好的。”
待我们互相留了电话,这顿饭也便接近了尾声,几个人随意和卓易低声聊了几句后就相继起身离席了。
“我今天的形象是不是特别糟?”走出饭店,我懊恼地看着卓易。
“还不是最糟的。”卓易斜着眼睛瞅了瞅我,“我记得上大学时你经常穿着睡衣就跑出来吃饭……”
我顿时一脸黑线:“那是因为食堂里宿舍楼很近,我跑下去打完饭,再跑回来不过五分钟,不会有很多人注意到我的……”
“不过我经常会听到几个哥们儿说,一周内又看到你几次穿着睡衣跑食堂。”
“原来真会这么惹人注目。”我喃喃念道,然后霍地抬起头,“卓易,这不会也是你和我提出分手的一个理由吧?”
他一扬眉,不置可否。
见他不说话,我只能自己继续话题:“不过,我之前对你态度那么差,你现在还这么帮我,我还真得感谢你。”
他拧眉,一副欲言又止地表情,而后慢吞吞地说了句:“举手之劳而已。”
我突然想到了唐沁,不由得心里一梗,绕到他面前,仰着脸:“你知道Nina现在怎样了吗?”
“公司让她选择主动辞职,这件事对她个人暂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影响。”他顿了顿,“听说她申请了国外的研究生,大概准备出国深造了吧。”
“这样也好。”我又习惯性地用脚尖蹭了蹭地面,“只是以后苏总就很难见到她了。”
“你这么关心别人干嘛?”
“苏总一定很在乎她的,当初唐姐走的时候他很生气,他从来没对我发过那么大的火。”那张愤怒的脸,我怕是永远都忘不了了。
“也许,他是误会你了。”
“怎么会呢?他都不听我解释。”我真是越想越难过。
“他现在一定也很后悔那样对你。”
“你怎么知道?”
“用男人的思维去揣度男人的心。”他笑着挑了挑眉。
“嘁,真肉麻。”
“楚昕,你应该记住,只要你还没放弃,只要他还在这里,你们就还有希望。”
我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全身都是鸡皮疙瘩,可是,细细品味,卓易的话不无道理:“这不会是当初你二话不说就踹了我远渡重洋之后得出的结论吧?”
“真聪明!”他又像从前那样在我额头轻轻一弹,“孺子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