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但他显然低估了女人偷懒的决心——林荫不知从哪搞来个宠物驮包,把多肉往两侧兜里一塞,直接往狗背上一搭,硬生生把它打造成了移动盆栽展示。
宋野桥:“……”
幸亏街上人少,否则他真想一头撞死在这儿。
毁灭吧!
他抖抖身子,暴躁地想把多肉抖下去,来个玉石俱焚。
陆小川也有些担心,劝林荫道:“老6走路上蹿下跳的,小心给你摔得盆都不剩。”
林荫深觉有理,作势弯腰要把多肉拿回来:“那算了,不然还是给你拿着吧。”
什么?
宋野桥看着陆小川手上的一堆小山,顿时觉得一阵心疼。
那还不如自己来。
于是它连忙驮着多肉盆栽,四平八稳地往前小跑起来,极力自己哪怕当植物展示架,也是架中翘楚。
结果狗步还没跨出去几步,就瞥见林荫又飞步跨进了一家男装店。
他连忙倒步退回去,跟着进了店。
“小川哥!”林荫拿起件男款针织外套问,“这件衣服怎么样?”
陆小川无奈道:“我都几岁了?这种风格不适合我。”
“怎么不适合了?你也就比我大一岁,照你这个说法,我明年是不是就只能穿粗布花衣裳了。”
赵琴看了那件衣服,也觉得满意:“我觉得挺合适,小川去试试吧。”
陆小川拗不过他们,只能拿着衣服,准备进了试衣间。
“诶!等等!”林荫叫住他,环视店内一圈,又“唰唰”取下两件休闲风格衬衫长裤,甚至还非常认真地挑选了双鞋子,正好凑了一套,往陆小川怀里一塞,“去吧。”
机会难得,宋野桥正想抓紧机会偷偷溜进去,却被林荫粗鲁地按住:“你不能进去,小狗狗看了会长针眼的。”
错失良机的宋野桥:“……”
很快,衣间帘子一掀,陆小川走了出来。
奶白色针织衫自然垂落,勾勒出流畅的肩颈线条,袖口微卷,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浅蓝牛仔裤清爽利落,裤脚在鞋口堆叠出几道随意的褶皱——那是种不经意的妥帖,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干净得却让人移不开眼,像被雨水洗过的清晨,养眼又舒适。
“哇!”林荫发出一声惊叹,急忙将人拉到了镜子面前,炫耀自己的眼光道,“你看看这一身!多好看!比你那一柜子看上去半死不活的衣服强多了。”
陆小川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一时恍然。
高一那年,他被匆匆带出陆家,连套换洗衣服都没来得及拿,赵老师也是这样,耐心陪着他,一条街一条街地逛过去,一件一件地试着衣服。
那是第一次,有人不关心衣服是否打折,也不觉得能穿就行,而是考虑穿在他身上是否合身好看。
陆家虽然不算富裕,但也不至于买不起新衣服,只是以往的衣服,大多是从趁着打折或换季,低价买的,陆母本就打算着“大一码能多穿几年”的主意,所以并不合身被洗衣机洗过几次后,更加松松垮垮,套在身上,显得自己像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孩。
“陆小川!”一道尖锐的声音将他从恍惚中陡然清醒。
几人循声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三人——怒气冲冲的陆母、满脸不爽的陆安平、以及一个显然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姑娘。
那姑娘看上去约有十八九岁,分明与陆安平婚期在即,眉梢眼角却寻不见一丝新娘子该有的喜色,反而有些忧心忡忡。
陆小川扫过她微微凸起的小腹,然后目光淡淡从几人身上挪开,转头旁若无人地夸赞林荫道:“眼光确实不错。”
林荫担忧的脸骤然舒展,得意道:“那当然!”
陆小川点点头,往右边走了两步,不露痕迹地挡在了赵琴身前,对老板道:“结账吧,顺便帮我把试衣间里的旧衣服收起来,再找个袋子包一下,麻烦了。”
见自己竟被亲生儿子忽视,尤其在外人母子跟前,陆母更加怒火中烧,直杠杠冲了进来,叉腰骂道:“陆小川你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畜生玩意儿!老娘一把屎一把尿养了你二十多年,如今你翅膀硬了,倒整这些个没用的破纸糊弄上我了,你大哥后来找人问了,那个鬼东西断绝书连法律效应都没有,根本不作数!”
陆小川结完账,从老板手中接过袋子,没有理她,揽着老师赵琴想从旁边过去。
可陆母没给他这个机会,穷追不舍上去,指着他道:“你耳朵聋了?老娘和你说话呢?”
陆小川依旧置若不闻,林荫却听不下去了,停住脚步,恶狠狠瞪着陆母道:“你个老鸡婆,咯咯叫什么呢,大街上生蛋不嫌丢人呢。”
陆母在村子里纵横多年,少有敌手,何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娘下过脸。
她先是一愣,眼珠子在林荫和陆小川身上来回一转,长长“哦”了一声,讥讽道:“我说怎么不要我这个亲妈了?原来是忙着讨好丈母娘去了!这不是赵老师吗?怪不得对我儿子那么上心,怕不是当初就琢磨着让我儿子给你当上门女婿吧?我告诉你!没门!”
“造谣造到自己亲儿子上去了?”林荫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怪不得小川哥那样说你呢?”
“他说我什么了?他说我什么了!你个遭雷劈的王八羔子,胳膊肘往外拐,竟敢在外人面前编排你妈!”
陆小川被她叫得有些头疼。
他连家里面的事情都很少在林荫面前提及,更何况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那样说,无非是为了帮自己出口恶气。
陆小川自然不会怪她,而是有些意外——林荫看上去古灵精怪,没想到骂人竟然也有两把刷子。
耳边陆母的叱骂,越来越不堪入耳,陆小川终于忍无可忍吼道: “闭嘴!”
“哟,现在知道吭声了?刚才这死丫头片子骂老娘的时候,你怎么没出个气儿呢?真他妈养了一头白眼狼!”见他回应,陆母愈发得意,又忿忿不平道看了眼他手里大包小包,“哟!还给她们买这么多东西,这些年来你挣了钱,有丁点儿想过孝敬你老娘吗?”
“孝敬你?”陆小川冷酷地看着她,“16万还不够吗?”
剧烈的争吵已经让周围的商家连生意都顾不上了,拥作一团悄无声息地挤在店门口,耳朵支棱得比兔子的还尖。
“当然不够!”当着众人的面,陆母依旧理直气壮,“你也是个读书人,不知道现在养大一个孩子多不容易!”
“哦?”陆小川笑了,“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我觉得……应该……”陆母眼里跃动着贪婪的光,“我觉得再怎么样,也该给我们再补个二三十万……”
“真敢开口啊老……”
“莹莹!”陆小川一把拉住差点冲上去的林荫,安抚性拍了拍她的手背,转头对陆母露出温润的笑,“这样啊,那正好老三借我的二十万不用还了,就当孝敬你的养老钱,你看如何”
陆安平在一旁高兴道:“好啊好啊二哥,我就知道你不会和我计较这点儿钱。”
陆母的脸色也终于好看了些。
所以从始至终,她介意的并是不自己为什么陪着赵琴逛街,也不是恨他要断绝关系,而是因为陆安平借的二十万需要还,所以才耿耿于怀。
如今账一清,她自然就高兴了。
“要不说你蠢呢!”陆小川薄唇轻启,眼神轻蔑,“我要是你,就不会花二十万去买什么房子,而是先花点钱治治脑子。”
意识到自己被耍,陆母的脸色一下子难看非常。
不过陆小川没给她发作的机会,而是看向一旁陆安平云里雾里的未婚妻汪琪,语调轻柔了许多的问:“这位小姐看上去通情达理,不如你来评判一下,这钱应不应该还?”
战火纷飞的战场到自己身上,一下子变得岁月静好起来,汪琪受宠若惊,神情纠结了会儿,才认真说道:“借了钱,自然是应该还的。”
“小琪!”陆安平脸色忽变,不悦看了她一眼,“你瞎说什么呢?”
“本来就是……”汪琪有些委屈。
“都听到了?”陆小川扫了母子二人一眼,说道,“钱不还也行,反正借条我还留着,如果你不介意吃几年牢饭的话,我也不介意送你进去。”
“他可是你弟弟!”陆母气道,“他现在还有了孩子,你这不是要逼死他吗?”
“孩子?”陆小川嗤笑一声,目光再度看向汪琪,“你确定你愿意为这样的人生儿育女?”
汪琪回看他,目光忽地闪躲了下。
陆安平见势不妙,立刻跨步上前,横在了两人中间,瞪着陆小川,粗声粗气地问:“二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小川目光如水,静静掠过陆安平上下滑动的喉结,落在他腿侧那抹若隐若现的裙角,声调柔和:“尖酸刻薄的婆婆,软弱无能的丈夫,你确定你要把你的下半生,托付在这样的家庭?”
“更何况……”他扫了眼陆安平,“这个丈夫还疑似智障,虽然现在没有确诊,但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被羞辱的陆安平脸色涨红地盯着他,刚准备开骂的陆母也被他驳了回去:“怎么?又想替你的废物儿子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