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踏出这段旅行时,于挽岳在前往第三区的游轮上对沈延卿说过类似的话。
当时是自己怎么回答的呢?沈延卿有些记不清了。
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今时非来日,今日非来时。你的心境在变,情况在变,所做出的回答也会有微妙的差异。再过上一段时间,比如,很多很多年之后,回首现在更是截然不同的心情了。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抽空去看一下这座造型奇异的水上小镇。’
‘它是如何存在的,天空是什么构成,列车是怎么驶进这座小镇,这座站台又是哪来的?’
这些想法,对比此刻孙灿画着小黑板满脸严肃指出的“隐月教派”的样子,实在显得不太干正事,让沈延卿自己笑了出来,等回过神来发现小伙伴们正在看他。
在学姐这么悲秋伤月的时候,突然走神到笑出来,好像是不太好。更重要的是,老板那轻轻扬起的眉头,让打工人不禁担心自己那刚刚上涨的八百块工资。
“……斯密马赛。”
倒也没有谁真的要挑出他的错了,大家的注意力很快落到孙灿画出来的那个圈上。
“又是他们?有什么线索吗?”
“额,直觉?”既走神的沈延卿之后,看起来靠谱的监察隶卫如是回答道。
“这要讲证据和线索的吧!”
“我已经托调查人员帮忙了,不过很难找到什么切实线索,毕竟在[永恒水镇]大部分事物是恒定不变的。[永恒水镇]之所以名字叫永恒,是因为这里纯在一种奇妙的力量,就像打斗留下的痕迹会被修复,不知道从哪里来得水流永远不会干涸,还有,诞生在这方天地的原著民,如果不是在其他人的认知中死去,他们就不会死。”
“你是说永生?!”
“那倒没有, [永恒水镇]的奇迹只限定在永恒水镇的范围,而且 [永恒水镇]的原住民从基因上是人类,只要是人就会有生老病死,只不过他们的人生阶段像被拉长延迟了,不只是由时间,更是由认知推动的。”
这可真奇妙,尤其是把孙灿的话换一种理解方式就是,如果他们一直生活在水镇中,并认为自己是长生种的人,那么他们也可以真的远远超越普通人生命的极限。
“想达成改变不容易,不是一个人想法,需要绝大部分人发自内心的这么坚信着才行,这也是梦境飞快侵染现实,驻留在这里的观察员没能及时上报的原因之一。原住民的群体认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扭曲现实,时间观念和流速也与外界不同。所以,手册上也写着,你可以在小镇停留参观,却不建议你长久居住,你的衰老也会影响亲近的人对时间的感知,他们会因为你的变化注意到时间。”
一方变化就像是另一方的镜子,对朝夕相处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这个小镇的镇长,伊森?范,从别人手里买到一份‘手稿’完善‘造梦机器’。孙灿不能把他带离这里,只要麻烦留在驻点的工作人员,等州府的人过来接手。
敲门的声音响起,木制的人偶列车员送上一盘代表感谢的水果拼盘,还有没有署名但是非常水镇特色的满满一包美食和纪念品,沈延卿接了回来,正好听到孙灿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在他的心里,他的女儿快要过二十岁生日,但是实际上他的女儿应该已经和我们父母一个年纪了。真正的织梦仪器发明了很多年,在亚利加联邦的新星之都,已经是全覆盖的普及技术,它的知识产权属于埃瑟里翁动力公司。”
高材生沈云曦目光了然,沈延卿和于挽岳两个人面面相觑,尤其是沈延卿,他觉得这个公司的名字有那么点耳熟,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是什么?”
“听上去像搞动力装甲的?”
孙灿扶脸:“你们好歹也是个媒体工作室吧。”
沈延卿尴尬的刮了刮鼻梁:“我就是一个摄影的,领导指哪我打哪,有时候拍照都不知道自己在拍些什么。”
于挽岳冷漠微笑,摆烂躺平:“真遗憾啊,我就是工作室也挂靠在家里集团下边没有什么实际盈利的大小姐。”
孙灿那只很爱搞事的鹦鹉佐罗宾,眼珠子一亮,拍着翅膀,开张嘴巴就要说什么,被孙灿一把捏住鸟嘴。
“咳,那我换个称呼,这个你们一定听过,在天颂我们更喜欢称呼埃瑟里翁动力公司-铁幕中枢,就是他们创造出智能主脑-埃尼阿克,还有那句特别中二的反派宣传标语,咳咳……”青年清了清嗓子,其实有点兴奋张开手臂模仿。
“诸君啊,熵寂吞没宇宙,我们将在硅基伊甸不朽共鸣!”
这词,沈延卿听过,也反应过来。但是于挽岳沉默,他也跟着沉默,两个人都没动,云曦和冯七也没有什么表示,更甚的是橘猫先生实实在在的打了哈欠,然后把趴过来拿饲主的脑袋下巴。
一片静默中,孙灿默默松开了握着佐罗宾鸟嘴的手。
“嘎嘎嘎——”
当然在鹦鹉笑出这三声后,他把鸟嘴手动合上了。
静默,还是静默。
青年长长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是故意的,但是这种情况,笑两声总是可以的吧。”
继续沉默也是可以的,但沈延卿不喜欢为难人,更不愿意为难自己的朋友。
到底是他先开了口,“我们也想笑,但是信息不对等。我想学姐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是隐月教派,他们和你们司长到底有什么过节,如果真的这么危险,祝司长这么需要一个继承人,她为什么不把学姐带着身边返回帝都?”
孙灿没说话,开朗爱笑好脾气的甚至有点爱得瑟的青年沉寂下来。
有没有矛盾?有没有疑惑?所有的情感都看不到,他们只能听到一个回答。
“我相信司长,也相信她对大家没有恶意。”
沈延卿听到于挽岳轻声嗤笑了一声,本就不是牢不可破的东西摔出轻微的裂缝。
沈延卿不是一个敏锐的人,只是他的确在这一刻对于挽岳的心情有所共鸣,而于挽岳的性格又和沈延卿不同,再不说点什么,会吵架吧,也许不只是吵架这么简单。
“我们知道你相信你司长。”
那是孙灿的战友,长官,在他们不知道的时间了隶属第九监察司的队员间发生过更多的事,有更多无法磨灭的重要过往,信任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你相信我们吗?”
“……”
——
按孙灿的说法,隐月教派从百前开始就是令人闻之色变的大型邪教组织,诡异疯狂。最可怕的是曾经的他们,还有组织,有纪律,多年来追寻着什么目标。但在三十年前,隐月教派内部出现了什么问题,他们的行动变得没有规律,却也失去了那种令人闻之色变的纪律性。
在扶桑陷落事件中,多个污染物在爆发,无法推测隐月教派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是他们也参加了那场乱战,连半个扶桑都沉入大海,隐月教派也遭遇重创。那之后隐月教派完全沉寂了三年。
“可十七年前,他们在帝都搅出了很大的乱子。爆发时,所有留守在帝都的特殊能力者都被波及其中,当然也包括司长,当时她还是学院的学生。我权限不够,只知道牺牲了很多人,仇怨应该是那时候接下来的。”
孙灿今年也只有二十八岁,事情发生时,他还在第二十一保护市上小学。这对于他来说也是过去的事情了,队里没人提,他是冲着长官遇到隐月教派就毫不留情的苗头,大概推测出来。
“我不知道司长怎么想,但帝都的局势确实很复杂。而对你们,我说得,做得都是真心的,没有欺骗。”
孙灿三个手指指天,说得很真诚。要是眼神不对着一个人就更好了。
其实沈延卿还有一些想问的,但他也不急于一时。折腾了那么一大顿,他又没有橘猫先生那种“一键换装”的技能,于是先回房间整理一下。
他蹲下来看着行李箱,万钧翘着腿,单手托脸坐在他身后。
“刚刚很坏心眼子嘛,卿卿。”
“我那应该算善解人意吧,橘猫先生。”沈延卿语气温和带着点无奈,“孙灿说得那么肯定,只能是信息的不对等,他知道我们不知道事。这点大家都能感觉出来,一路同行这么久,尤其是他和学姐的关系,学姐有些心气不顺是正常的吧。”
他帮着学姐“孤立”了一下孙灿,也很快开了口,毕竟他不想为难自己的朋友。
“哦~那你呢?”
“嗯,我?”沈延卿愣了一下:“不能说完全一样,但信息不对等这件事,我确实对他们也有所隐瞒,但是……”
“啧,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啊。
青年眨了下眼睛。
人体拥有一种特别的机能,它会遗忘痛苦的记忆,追随着快乐的情感,并为之套上一层美好的滤镜。
“那橘猫先生有隐瞒吗?”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酌情解答的。”
“好,你的朋友是谁。”
他甚至没有问哪一个,也不需要问哪一个,他相信万钧知道。不是刚刚在赤红光柱中降临的,而是最开始的第一眼,最本质的,【黄金湖泊】存在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