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的第一缕光线被厚重的窗帘完全遮挡,卧室里空调持续而稳定的吹出凉风将室内的温度控制在一个可以盖住被子但是不至于太冷的程度。
路知谏收了收手臂,手下是青年纤瘦的腰身,老老实实安安稳稳地嵌在他的怀抱里。
路知谏眼睫动了动,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瞬间睁开眼睛,他屏住呼吸端详身边熟睡的人,青年只给了他一个恬静美好的侧脸,不是平躺,但也说不上是纯正的侧躺,倒像是靠在他怀里一样,后背放松的毫无防备的靠在他怀里,睡得天昏地暗。
路知谏小心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然后细细观察着颜叙丞安静的睡脸,一动不动。
很好,没有惊动他。
他以与刚才完全不同的速度翻身下床,目的地明确地出门去了另一间卫生间解决一些早晨普遍会出现的意外状况。
水声响起,但是都被隔音良好的磨砂玻璃阻隔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微凉的水落在身上,并不冷,路知谏身体好,比起冷他更怕热,更何况现在是夏天。
路知谏平常喜欢待在家里不爱出门,即使运动也是尽量在室内进行,他的皮肤都呈现一种不见太阳的苍白,对他不怎么了解的人见了可能会以为他身体不怎么好,实际上,平时都被隐藏在裁剪得体的西装下的薄肌蕴含着惊人的力量。
水珠从肩头滑落,在肌肉匀称的身体上留下一道水痕,转而这道水痕就被其他水滴划开,这具有些苍白的身体上绽放出像是破碎蛛网一样的水痕,错综复杂得像路知谏的七扭八拐的心路。
这个心思深沉的男人不爱表达又很胆小,从不肯把自己的全部和盘托出,像是怕吓跑了谁,于是他也不知道,在他男朋友的嫡长闺嘴里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的养胃男了。
现在他还在庆幸自己觉浅,原来睡眠质量不好也是好事吗?
只能说福祸相依,原来他还羡慕过颜叙丞超高的睡眠质量。
说起来,他昨晚做了一个梦,好像是关于颜叙丞的。
梦里还有那个可怕的女人,明明他们都没有见过几次来着。
江明诣披着黑漆漆的斗篷敲响了他的家门,一句话不说就给了他一朵红玫瑰,他不明所以地看看花,转而大惊失色。
可是江明诣不给他任何机会,在给他玫瑰的瞬间就对他举起了一根干枯的树枝,十分凶恶道:“变成野兽吧!”
她果然很可怕。
变成野兽的第一句话,路知谏问:“我做了什么?”你要把我变成野兽?
“……你心里知道!”
然后她开始cue流程,“在玫瑰凋谢之前你需要得到他的真爱之吻,不然的话……桀桀桀!”
她好邪恶。
这是最符合人设的一集。
不对,“他”?是说花吗?花怎么会爱人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梦境会飞速地散去,清醒时再度回想,很多事情都会变得莫名其妙又不可理喻。
反正她就是那么接受了他得让一朵玫瑰爱上他的事情,还问她:“那我得到玫瑰的吻之后玫瑰会怎么样呢?”
江明诣笑得更加邪恶:“桀桀桀!他会立刻枯萎!”
后面的事情他就记不清了,反正不算是一个噩梦,但同样也不怎么好,他残留的潜意识告诉他梦里出现了颜叙丞,可是他的记忆已经消散的干干净净,怎么也无法想到梦里颜叙丞的样子,他也会穿着纹饰繁复的雪纺衬衫吗?他也会穿着雪白的腰封吗?他的红色长发会束起来还是自然垂落?
打着卷的红色长发像是堆叠的玫瑰花瓣,又像是海水中柔柔地飘荡的海藻。
昨晚睡前颜叙丞用一个发圈将它们松松地挽着,防止晚上睡觉时压到头发,说实在的,当时路知谏也松了口气,他也怕晚上不经意间压到颜叙丞的头发从而惊扰他的美梦。
但是今早那个发圈就松了,那头柔顺的长发从束缚中挣脱出来簇拥着它们主人妍丽精致的脸。
颜叙丞毫无察觉,胸口规律的起伏着,发出浅浅的呼吸声。
不知道他醒了吗?
应该没有吧,路知谏想起颜叙丞曾经特别骄傲地说睡觉是一种爱好的样子。
水声停了,路知谏经过镜子,透亮的镜子照出了他不知什么时候挂上微笑的脸。
一滴不起眼的水珠从发尾滴下,落在路知谏因为接触大量冷水于是变得苍白的手背上,手背上可以直观地看见青色的血管。
“颜颜,你该起床了。”
为了叫颜叙丞起床,路知谏特地拉开半边厚重的窗帘,露出外层层层叠叠的纯白纱幔,好让阳光照进这个房间,告诉躺在床上的人现在已经是白天。
朦朦胧胧的阳光笼罩在路知谏的身上,他裸露在外的冷白的皮肤也被镀上了一层暖色,乌黑的头发干爽的搭在后颈,他已经把自己收拾妥当,此刻人谁也猜不出他刚才洗了澡。
“等……”
颜叙丞甚至连一个“等等”都说不完,另外的半边窗帘拉着,阳光找不到他的脸,最近也只能照到他纤细的手腕,下半身被照得暖呼呼,更好睡了。
路知谏手足无措,眼看时间一秒一秒的往前走,他只能坐在床沿隔着一层单薄的丝绸布料轻摇颜叙丞的肩膀,“再不起来就真的赶不上高铁了。”
熟睡时的各种动作让上衣的扣子开了一颗,颜叙丞的锁骨因此全部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其实不止锁骨,从宽松的领口可以窥见一点转瞬即逝的红,路知谏匆匆移开视线,放在指针不断移动的钟上。
看来睡眠质量太好确实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路知谏也希望他留下,但是已经定下的行程不能随着人的心意改变,起码他还没到可以决定一切的地步。
无奈之下,路知谏只好使用另一个办法,他换了口风,带着点威胁地说道:“再睡下去的话,我可要把你卷在被子里带去车站了,”说着说着,他开始想象这件事的可能性,“你说他们会让我抱着你过安检吗?”
“我是不是该买张票?”他还询问颜叙丞本人的看法。
“不要!”颜叙丞猛地坐起来,但是眼睛还是合着的,“我自己可以。”
然后路知谏就欣赏了一出人类大战被子的好戏,颜叙丞看着就像刚刚驯服自己翅膀的小鸟,乱七八糟地扑棱着翅膀想飞。
路知谏轻笑着把他就出来,顺便帮他拢了拢因为静电飞起来的头发,“好啦,去洗漱吧。”
清水打在脸上的时候颜叙丞就彻底清醒了,他一开门就听路知谏道:“换洗的衣服就在床边。”
颜叙丞找过去,果不其然找到一个跟昨晚装着睡衣的袋子一模一样的纸袋,里面装着一套已经洗好烘干的衣服,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植物清香,与路知谏身上的香气如出一辙。
来的时候是一个人来,走的时候路知谏去送他,颜叙丞朝路知谏挥挥手,“再见啦!”
然后头也不回地隐没在站口。
路知谏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抹红色的身影,直到他彻底消失不见。
颜叙丞来得快走得也快,只在燕城停留了短短的一个晚上,就像是泡沫一样蒸发了,在开今天的第三场会时,路知谏沉静的深棕色眸子似乎还在看着ppt,但是心里总觉得昨晚的一切都像是梦一样。
直到他回了酒店,看见那束在灯光下静静吐露着芳华的香槟玫瑰才有了实感。
这一次说走就走的旅程并没有给颜叙丞造成什么大影响,他本人的性格比较天马行空,虽然不经常这样干,但是像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事情也没少干。
直到他打开手机,屏幕上连着跳出好几条消息,然后由于消息太多就被自动折叠在“江江”这个词条里。
颜叙丞内心托着脸疯狂尖叫。
可是手机再次震动。
又是江明诣。
很好,这次真的死定了。
颜叙丞:【小猫蹲坐jpg.】
江明诣:微笑
颜叙丞: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