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寺的残垣爬满青藤时,谢无涯正在后山训那只偷酒喝的蜚兽幼崽。三百年前的凶灵如今缩成狸奴大小,正抱着酒坛子在优昙花田里打滚,青鳞沾了晨露,在朝阳下像块滚动的翡翠。
"再糟蹋半株优昙,今晚就拿你炖醒酒汤。"沈砚的烟杆敲在青石板上,惊起几只衔着灵虫的朱冠鹤。他肩头趴着的冰蚕昂起头,冲蜚兽喷出缕冰雾,冻住了滚到田埂边的酒坛。
谢无涯倚着半截降魔杵轻笑,腕间新打的银铃缀着优昙苞。他脚边竹篓里探出个玉雪团子——正是当年地宫玉童子的残魂所化,如今顶着头优昙花苞,正咿呀学语地讨要花蜜。
"沈大善人管得倒宽。"他指尖凝出滴琥珀色灵液,引得玉童子和蜚兽同时扑来,"昨儿是谁纵着朱冠鹤啄我的冰弦晒场?"
正说着,西边灵田突然传来簌簌响动。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掐诀。沈砚的烟杆腾起青雾化作网兜,谢无涯的冰弦已缠住只圆滚滚的雪貂——那貂儿抱着啃了半截的紫参,尾巴上还系着沈砚昨日丢的乾坤袋。
"第七回了。"谢无涯拎着雪貂后颈,在它肚皮上找到个火焰状胎记,"噬梦貂崽子,倒是会挑时辰。"蜚兽突然蹿上他肩头,冲着雪貂龇牙咧嘴,被冰蚕一口寒雾喷成了霜打的茄子。
沈砚接过挣扎的雪貂,在它眉心点了道燃犀符。红光闪过,貂儿化作垂髫小童,抱着啃出牙印的紫参直打嗝。"北山那只千年噬梦貂的崽?"他戳了戳小童鼓起的腮帮,"你娘当年还咬碎过我半卷《黄粱经》。"
谢无涯忽然解下银铃系在雪貂腕间:"既是故人之子,且留着看管药田。"铃铛响起的刹那,小童变回貂儿,头顶却绽开朵优昙虚影,追着冰蚕喷出的冰晶满山跑。
日头西斜时,沈砚在伽蓝寺残塔下支起铜锅。蜚兽蹲在灶边喷青焰,谢无涯的冰弦正片着后山猎的灵雉。玉童子趴在锅沿流口水,被蒸汽烫得哇哇叫,反倒凝出颗琥珀色灵珠落进汤里。
"尝尝这个。"谢无涯忽然将冰弦缠住的酒盏递来。沈砚就着他的手抿了口,尝出三百年前醉仙居竹叶青的味道,盏底却沉着片优昙瓣——是母树焚毁那夜,他悄悄收在烟杆里的残蕊。
山风拂过重生的优昙花田,惊起朱冠鹤翩跹如舞。噬梦貂偷摸着往锅里扔灵菇,被冰蚕追着喷出串冰凌,反倒冻住锅边偷酒的蜚兽。谢无涯的银铃笑声响在暮色里,惊落了伽蓝寺头一朵新绽的优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