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苏绾便去了文琦院。
昨晚她思考了很久,杨沁柔来者不善,怕是想通过母亲给洛恒打点些什么。
她还是苏婉时,在京城就听说过洛恒这个人,典型的纨绔子弟,家里家外都靠杨沁柔打理。
“老爷,夫人,二小姐过来了。”甄妈妈通传,屋内夫妻二人正在用早膳。
“绾儿怎么这么早过来?”苏大夫人说:“甄妈妈,再拿一副碗筷。”
“不用了母亲,女儿吃过了。”苏大夫人说这话时,苏绾正好进门。
见苏云山也在,她行了礼:“见过父亲。”
“绾儿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苏大夫人担忧的问。
“没什么大事,就是昨日回去,总觉得洛夫人……有别的心思,故此想和母亲再说一说。”苏绾回答。
“绾儿为何觉得,洛夫人不对?”苏云山插话问。
“回父亲,女儿只是觉得,洛夫人乃贵妃弟媳,又自小在京中长大,想要与她打好关系的人定是不计其数,为何她与母亲第一次见面,就如此热情?女儿觉得有些不合常理。”苏绾看着苏云山说。
苏云山微微颔首:“你说的有道理,那你觉得她如此做,意欲何为?”
苏绾摇了摇头:“女儿愚钝,暂时还未想明白。”
“绾儿可不愚钝,昨日还是绾儿先提醒我呢,可惜我当时并未在意。”苏大夫人笑着说。
“母亲此话?可是也察觉到了?”苏绾问。
苏大夫人点头:“多亏了你昨日的话,昨晚我与你父亲聊起此事,你父亲也说让我谨慎些,后来我一想,方才明白,洛夫人怕是故意如此。”
“母亲能想通便好。”
苏云山在一旁看着母女二人氛围融洽,开口说:“绾儿机敏,夫人通透,日后再与洛夫人打交道,便无须担忧被她蒙了去。”
午后,盈儿进了栖云院主屋,在苏绾身边附耳道:“小姐,镖局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已经整顿好了,问您有什么吩咐。”
“你去回个信,申时福运茶楼,我会过去。”
盈儿来到苏府角门处,这里的婆子苏绾早就打点好了,栖云院和府外皆是从这里传递消息,她便将苏绾的话传给了外面的马腾。
未时正,借挑选首饰之由,苏绾出了门。
福运茶楼,马腾已等候多时。
“苏小姐,镖局我已经整顿好,现在镖局里的人都是我信任的兄弟,绝不会背叛。不知您有什么事需要我们打听?”马腾还记得,苏绾一开始就是要借镖局之手打探消息。
“那好,我要你们走两趟镖,一路人去塞北,帮我打探军营里一位陈姓校尉的消息。”
“另一路人去京城,打探京城现下的局势,各世家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苏绾说完,马腾却一脸为难:“苏小姐……我本以为你只是要打探城内消息,最多也就周边几城的消息,可你这……”
他顿了顿,又说:“先不说塞北和京城我们能否打探到消息,单是跑这一趟,手上却没有真正的生意,长此以往,镖局众人该如何生活……”
听了马腾的话,苏绾没说什么,只是从袖中掏出了十两银子,放在桌上推给了他。
“我知晓你的意思,这些银子便当做这次走镖的酬劳。日后依旧如此,肯定不会叫你们白跑。”
马腾愧疚地开口:“苏小姐,我知你对我们有恩,可我也不能不管兄弟们,他们家中老小,都指望着他们养活。但你放心,若是你有什么需要我马腾做的事!我绝对义不容辞!”
“对了,苏小姐,塞北那位陈校尉,可有什么特征?不然军营中那么多人,我们也不知如何打听。”他又问。
苏绾:“你们打听时,便说是左眼上有一道疤的那位。”
“好嘞苏小姐,我这就安排兄弟们,今日就启程!”
马腾走后,苏绾有些犯愁,这一下便没了十两,如今自己当真是太缺银子,得想个办法了。
京城,兵部侍郎府上,谢伟光正在安抚垂泪的夫人。
“老爷……你说煊儿怎的就自己跑到塞北去了啊,留了封信就跑了,让我这做娘的怎么活啊!”
“说要从军,这是他能受得了的吗?那得有多苦啊!”谢夫人的眼泪越发止不住,这半月来,她无时无刻不担心自己的儿子。
谢伟光叹了口气,夫人心疼儿子,只当儿子犯了浑。可他却知道,谢煊还是忘不了那人啊!
真是孽缘,孽缘呐!
塞北边城,这里的天仿佛永远是黄色的,狂风卷起粗粝的砂石,如同刀锋般割在每个人脸上。
“陈哥,今儿下值喝酒去啊!”一个小兵和前方的人说。
“喝!喝他娘个不醉不归!酒是好东西啊,好东西!”前方那人粗哑着嗓子说。
这人看着约莫有四十了,粗糙的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左眉骨延伸至左眼下方,竟是只有右眼能视物。
可右眼,也是浑浊的,不见一丝清明。
“呦,陈……伍长!”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六个人走近,说话的正是为首那位。
小兵怒视着这六人:“杜伍长,你们做什么!”
姓杜的伍长勾着小兵的脖子,将他甩给身后五人,身后的人嬉笑着将小兵扯住。
他凑近陈峰,嫌弃地捏着鼻子扇了扇,又开口:“陈伍长这是酒还没醒啊,陈伍长之前做校尉时,可最重军中规矩,难不成被降成了伍长,倒爱上喝酒了?”
“还是陈伍长觉得?多喝点酒,梦里头自己还是陈校尉啊?哈哈哈哈!”杜伍长大笑出声。
身后几人也跟着笑,那个小兵不断的挣扎,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陈峰一声不吭,连眼皮都不曾掀起一下。
杜伍长见他只会装死,觉得没什么意思,啐了一口,带着手下走了。
小兵跑到陈峰身边,劝慰道:“陈哥,你别听他们瞎说,他们就是,就是……落井下石!”小兵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合适的词来。
陈哥前段时间从校尉降成了伍长,上边说陈哥违反了军规,可相处了这些日子,他们只知道,陈峰从不欺压手下,是个好人。
“我没事,莫要担心。”陈峰拍了拍小兵的肩膀。
如何能不喝酒呢?只有喝酒才能麻痹自己,忘记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苏将军已经死了,是被他效忠的皇帝杀死的,临死还被扣了个通敌叛国的帽子。
可自己只是个无名小卒,为他说了句话就被降成了伍长,想要替他报仇却无能为力,只能终日浑浑噩噩,逼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
这样的皇帝,真的值得别人为他卖命吗?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