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往返途中,秦映坐在车里,整个人都有些昏沉。
以至于她下车前,还披着沈回渊的那件风衣,忘了还他。短短几分钟,她就熟悉了风衣上的味道,和五年前的气味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嗅觉告诉她,这件衣服是属于她的。秦映就下意识以为,这应该是自己的。
沈回渊停好车,替秦映把门打开。
他的动作极为绅士,一只手挡住车框,另一只手伸过去,牵她。
秦映短暂一愣,把自己的手放到那个温暖的掌心里。
沈回渊看到那件被她遗忘在身上的风衣,没提醒,只说:“今晚做个好梦。”
秦映心不在焉,转身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又顿住脚步,回头对沈回渊说:“后天的留学生交流会……你会参加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一直堵在心里这么半天驱散不开的,都是它。
沈回渊皱皱眉,反问:“你要去?”
秦映立刻心虚地道:“不,我又不是留学生,我去那干什么。”
沈回渊居然没有怀疑,眉头松开,也随着她的话说:“我也不去。”
秦映放下心来,二人互道了分别。
回家后,她没有耗费过多的精力去想这件事情,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于是周六,在教完课后,秦映和陆远洲又通了个电话。他告诉她,斯坦福对面的墨西哥牛排餐厅非常豪华,他们包场订了晚宴,让她一定要穿得正式些。
秦映说的好听是个习武者,说的不好听就是个武夫,天天不是跟刀枪剑戟打交道就是蒙头大睡,哪有什么礼服。
最后,还是翻遍了衣柜,总算从箱底找出一件好久不穿的红色抹胸鱼尾连衣裙,款式还特别浮夸,上面点缀的碎钻似乎能亮瞎人眼。
秦映想起这是许多年前,她爸妈还没去世时,给她买的生日礼物。老一辈的眼光多少都有些过时,不仅看起来像八零年代那种土里土气的礼服,而且又极挑身材,所以秦映一次都没有穿出去过。
可她没有别的衣服,只能便抱着侥幸心理,穿上试了一下。
出人意料,这身红裙和女孩的容貌极其相配,衬得她更为明艳大气,高挑动人。衣服的尺码像是量身定做的,过了那么多年依旧合身,完美包裹她的身段。
这衣服穿上去有一种港风美,秦映那会儿年纪小,穿上这身衣服稍显稚嫩。现在到了二十七岁,已然过了稚嫩的年纪,反倒凸显一股韵味。
秦映决定就它了,于是第二天早上,她起了个大早,先去把跟房东约的修空调的事解决了,然后开始在镜子面前捯饬自己。
她给自己选了一个黑色眼影,只是浅浅地往眼睑上扫了一下,就显得那双大眼灵动非凡。等妆面画好,又涂了最配这身红裙的石榴色口红,最后把头发卷了卷,定型喷雾固定。
房东是个地道的加州人,临走前看到秦映在化妆,笑问:“打扮得这么漂亮,是要去见小情人吗?”
秦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沈回渊,淡笑一下,摇摇头:“去参加一个宴会。”
估计是因为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异国人,房东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你真好看。”
秦映礼貌道:“谢谢。”
等画完妆,秦映看了眼表,已经到了十点。宴会此时应该已经开始,陆远洲那边也打电话说,自己也快到了。
秦映忽然觉得这样出去未免有些冷,又从柜子里找了件白毛披肩披上。身上裸露的肉被白披肩遮挡,露出雪白的颈和前胸。乍一看,女孩的皮肤竟比披肩还白,宛如凝脂。
没过多久,陆远洲开车抵达武馆门口。
秦映拎着包出来,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就把陆远洲看呆了,不禁惊奇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貌美的女人。
而秦映的美又不同于娇柔造作或楚楚可怜,而是妥妥的御姐挂,带了极强的攻击性。她一举一动都有种旺盛的生命力,好像什么时候都是打不倒的女王,迫使所有人都甘愿匍匐于其石榴裙下,任凭差遣。
陆远洲甚至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都有点头晕,恍恍惚惚感觉,倘若秦映现在叫他去死,他应该都是愿意的。
秦映走到跟前,敲了敲车窗:“怎么,看傻啦?”
陆远洲反应过来,露出一个痴痴的笑:“你说他们要是看到你这个模样,该有多嫉妒我呀?”
秦映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车里:“放心吧,他们要是群起而攻之,我会保护你的。”
陆远洲起身,替她拉上安全带:“好的,我的女王。”
一路上,陆远洲的心都激动得不行,就等着一会儿进大厅惊艳全场。
没多久,车子在墨西哥牛排餐厅门口停下。
秦映抬眼望去,才看见这家餐厅原来并不是像她想象那般只是个普通的餐馆。她本还纳闷,这么多人,一个餐厅哪有空间提供一个会堂给他们,原来竟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
因为她看见,那所名叫墨西哥牛排餐厅的地方,是一栋豪华的欧式花园别墅。
秦映的思路总是很新奇,有点难以置信地问:“这么奢侈的地方,你们谁掏钱?”
陆远洲一下被问住,从车上走下来,替她打开车门:“我的公主,有钱人多的是,他做慈善不行吗。连他们十分之一的零花钱都用不了,用得着你瞎操心。”
“……”
秦映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这么昂贵的饭局,倘若没有人攒局宴请,只怕是不会有太多人来的。
门口立着两个接待,看见这一对貌美男女下车,连忙上前迎接。
陆远洲没急着走,把手一弯,冲她抛了个媚眼。
秦映立刻会意,上前挽住他的胳膊。陆远洲把邀请函递过去,得意洋洋的表情都快顺着他的嘴角溢出来:“这是我女朋友。”
两位接待心照不宣地一对视,躬身请他们入内。
秦映卖过刻着暗纹的门槛,看见这家餐厅的大堂十分阔气,墙上壁画好像画的是耶稣神像。
这里太过庄严和古典,好像欧洲十八世纪的建筑风格,她应该穿着用铁丝箍起来的蓬蓬裙才相称。
有接待为他们带路:“请随我上楼。”
秦映和陆远洲在他的带领下坐电梯上了三楼。
三楼是一个空中花园,四周玻璃都能打开,头顶是透明的天窗。
秦映刚迈进那间礼堂的时候,就看见所有人都朝他们看过来,不禁发出一丝惊叹。
他们俩来得算晚了,现在人都已经差不多到齐了。秦映环顾了一圈,一开始是想找找看有没有熟悉的人,好和他们坐到一处去。
却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了沈回渊。
此时他正半背着自己,与人把酒交谈。似乎是谈到欣喜处,二人拿酒杯碰了一下,慢饮入口,都没注意到门口有人过来。
秦映身体凝滞,打死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他。
他不是说不来吗?
结果下一秒,沈回渊突然回头,二人四目相对。
沈回渊的笑还挂在脸上,却在看到秦映的那一刻,笑容突然僵住。
同时也无可避免地看到她旁边那个人——陆远洲。
二人的手紧密挽在一起,身体贴得很近,像一对热恋已久的小情侣。沈回渊死死盯着握紧的手,彻底失了神,眼里的锋锐仿佛能将二人刺穿。
秦映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有些仓皇地移开视线。直到陆远洲捏了捏她的手,秦映才回过神。
她看着沈回渊眼中一点点熄灭的光亮,终究是逼着自己狠下心来,挤出一个像模像样的假笑。
反正……早晚都有那么一天。
秦映对自己说,倒不如,让他彻底心死。
陆远洲早在刚刚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沈回渊,他对这个比自己优秀太多的男人极其敏感。陆远洲一开始还惊讶沈回渊这种大忙人怎么有空参加这种无聊的同学会,可很快,就从数不清的好奇中挣脱出来,被一种更大的快乐包裹。
他已经太久太久,渴望从沈回渊的脸上看到质疑、震惊、不解和愤怒的表情了。
这简直大快人心。
陆远洲本质上还是个恶臭青年,早些年他受惯了人们吹捧,这种性质体现得不明显。而近几年在旧金山留学突然被施加了太多打击,导致一下变得很容易破防,那种本质的阴暗面透露出来,希望靠和秦映组虚假cp赢得更多。
若问他到底是不是为了甩到追求对象才和秦映扮演男女朋友,他自己应该都知道,他更想要的其实是别人的艳羡。
从一而终,皆是如此。
陆远洲牵着她往前走,在一众犹如摩西分海的人面前,一个个跟他们打招呼。
秦映的状态恢复得很快,虽然许多人她都不认识,但别人却认识她。
几乎每个人都能立刻想到一件事,那就是沈回渊和秦映过往那段情事——大家的脸上都呈现出八卦的表情,然后瞥向另外一个当事人沈回渊。
没有人敢在此刻说闲话,但他们的行为却暴露了他们的内心,不少人走上前,捶着陆远洲的肩问:“你怎么和秦映凑一对了?”
陆远洲一笑:“旧金山街头重逢,巧合呗。”
秦映却微微一偏头,说:“他是我命中注定的cr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