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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贰捌:冤辞折言俱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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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把娘娘献进宫中以稳固朝中地位,如今利用她失子之痛图谋行刺七皇子,又做了那身后黄雀,另作安排除尽陛下身边不听从夏侯氏的宫人,而等行刺七皇子之事不成,便又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妄图把所有事都推在娘娘与七皇子身上!”她说着喘了口气,恢复平静从容的模样,“夏侯氏人每次来静水庵都有拜帖记录为证,且娘娘早知夏侯氏要算计自己,为防今日,暗自留下陨铁数枚,此亦是实证。娘娘已将证物另外交予亲信之人,连我亦不知究竟在何处,但只要陨铁现世,夏侯氏戕害国母、谋害皇嗣、结党营私的罪行便板上钉钉,娘娘便在天上亲眼看着!”

她最后又转回去面对献帝磕了三个头道:“陛下,婢子所言句句是实,此前不曾追随娘娘而去,便是要撑住一口气为娘娘正名,而今话已说完,愿以死为证!”

言讫起身,一头往宫墙上撞去。

众人听到颈骨折断的声响,也看到那雪白的内墙上蓦地绽开一朵殷红的花。

昨夜荻姑被接进宫后,念尘去见了她一面。

她平静从容地道:“娘娘既将信物给了殿下,便说明她亦将夙愿托付与您,婢子自当顺她心意。指证也好,攀咬也罢,殿下若有什么不便自己出面说的,婢子可以替殿下说出来,他们绝对无力辩驳。”

念尘猜想皇后生前不知毒箭的事,便告诉了她,果然荻姑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他原以为她言之凿凿说夏侯氏无法辩驳是有一击必杀的证据,结果是这样以死为证。皇后私藏陨铁一事不知真假,可荻姑死了,便是真的——她是要让夏侯氏方寸大乱,四处去寻这陨铁,给他以可趁之机?

皇后巾帼高义,荻姑亦忠烈,主仆二人皆是践道而死,衬得这跪了一地的男子文官败德失正。

他那怀瑾握瑜、纫兰佩芷的孟先生便是在这样污浊的官场里挣扎了十数年,这才心灰意冷。

念尘让朱雀扶自己起身,走到荻姑身边,俯下身去合上她的眼。

再起身,目光凛然现了杀气,一遍遍扫过安惠王、黄昇,还有那些跪着瑟缩的傀儡,沉声道:“夜宴刺杀,不是我所为。荻姑虽恨我,却愿为公道作证,亦敢以死自证所言非虚——而列位攀咬我不忠不义、不善不仁、不孝不悌的,又可敢以死为证?”

献帝仿佛看到七年前那个十五岁的念尘,那种睥睨天下的昂扬意气又一次回到了他的脸上,不觉眼眶微热。欣慰地长处一口气后凝眸看向面色微凝的黄昇:“黄旭珩,七皇子在问你话。”

天子不怒自威,臣民自当惶恐。

黄昇垂头道了一句“不敢”,却悄悄往那群文官中的一人瞪了一眼。那人接到暗示,似遭雷击般震了一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高声道:“回陛下,即便夜宴之事不是七皇子所谓,可臣要奏七皇子谋害太子殿下,其证凿凿!臣于七月得见一位朝师生还者,他咽气之前便是这般指证坦白!臣……臣亦愿以死为证!”

“张清回,那位朝师生还者生前所言,你可能一字一句详尽复述出来?”念尘只看了他一眼便唤出他的名字,见他又是一抖,眼神飘忽不定,张着嘴结结巴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便朗声道,“你分明知道自己在说些莫须有的事!你家尚有老母幼子,他们许你如何好处,让你这样做了替死鬼?且你一身死,如何确保他们不会杀人灭口?若他们当真灭口,你可又要如何?难道化身厉鬼去纠缠?可当今世道,遍地孤魂野鬼,如他们一般心狠手辣之人,根本不惧鬼神之报!”

分明念尘在劝他不要轻信旁人,可张清回却听出另一重意思:他今日若敢为夏侯氏以死污念尘清名,明日他那老母幼子便会身首异处。

张清回腿一软,又跪了回去,而他这一跪,身边的众文官更是瑟瑟缩缩不敢抬头。

“真是荒唐。今日在场之人、荻姑指证之事,朕会一个一个、一件一件好好地查。”献帝嗤笑一声,指着黄昇道,“黄旭珩,朕看你这个礼部尚书该重新学礼识策,否则天天要在朝中闹出今日这样蠢笨莽直的笑话。”而后又指向面色苍白汗如雨下的安惠王,“而你,很好,朕不知你远在天边还能对梁京之事了若指掌。辕麾下落不明,你倒很有手段,着急取而代之了!”

安惠王忙伏身,磕磕巴巴地想把那套恒山的说辞给搬出来,却又听见献帝冷嗤一声,赶忙闭嘴。等片刻后再一抬头,发现他已经走远,心中惶遽,终于脱力跌坐在地。

念尘见地上诸人惶惶然呆若木鸡,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我幼年师从孟小令君,诸位可都听过先生才名罢。因先生盛德清高,我对文人总有亲近之感,可今日见诸君如此,不免失望透顶。诸位多是寒窗多年而至今日,想必人人自诩读书破万卷、工于文而善于言,胸中却无一治世良策,终日不过于笔墨之下寻章摘句,于纸砚之上数黑论黄:如此舞文弄墨、颠倒黑白,甘为他人手中刀刃,实乃文人之耻!”

众人闻言大惊,皆面有愧色,待念尘叹着气让他们走时,个个拿衣袖掩面而去,只盼自己不会像张清回一样被他认出。

念尘只觉得他们多此一举。

他通过通政司的眼线知道了联名上书之人都有哪些,让人把他们的情况调查清楚列书报来,身量几何、面目特征、家中几口,他熟读了几日早都倒背如流。无论方才出来的是张清回、李清回还是王清回,他都能用这人的弱点把他逼回去。今日毕竟生死之局,不得有失,念尘与阁中人千般辛苦都是为准备万全,既不能叫夏侯氏抓到一丝纰漏,还要让他们明白,他们的盘算勾结,他样样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也许夏侯氏本就像黄昇这样外强中干,在慌乱之下露出马脚,被他反将一军;又也许那些人老谋深算早留后手,但心思缜密之人见他此番显山露水,往后再要算计他定然会投鼠忌器,不敢妄动——这便能给他和萦雪阁一个喘气的机会,更能为他深入探查留出时间。

他更知道黄昇即便位高权重,却仍不过是被推出来送死的一枚棋子,今日折了他,来日还有旁人来设局。安惠王虽遭叱责,可献帝终究没有重罚他,夏侯氏仍旧会抓住机会把他推上去,而念尘如今当众撕了那张亲切善良的面具,便是明着对夏侯氏宣战。

腥风血雨,果然要从今天开始。

念尘怔愣间又想起昨夜对霖若说,今日要替她也寻一盏香橼灯。此时身上的伤口又痛又烧得慌,他倒真想立刻拿这由头去见她,看看她是不是会像朱雀所说,被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狰狞伤口吓到,又会吓成什么样。

“殿下,您来前说要进去给娘娘磕头,眼下可以去了。”朱雀悄声提醒他。

念尘点了点,越过神思恍惚的安惠王往正殿去了。

看正殿的布置,中宫的身后事大约不会以皇后礼仪来办。

“但您也许不在意这些。”念尘叹了口气,对着灵柩轻声道,“母后,儿臣自会履诺让夏侯氏倒台,亦会派人去找皇兄下落,以报您相助之恩,告慰您在天之灵。”

尔后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头。

出来的时候发现黄昇垂手立在殿外候着,念尘不觉失笑,让朱雀和影卫后退两步,自己站在原地,抬手去抚摸殿外摆着的一盆盆料石盆景,漫不经心地问:“黄大人还未死心?”

黄昇抬眼,声音幽幽地道:“听闻殿下中秋夜遇刺间隙,还在偏殿宠幸了一位女子?”

耳边倏尔似有惊雷爆鸣。

念尘的手停在了一株翡翠和白玉雕成的兰花上,猛地转头瞪住他,一双凤眸杀气腾腾地泛起血色。

黄昇说这话原本只是想讽刺他在外训斥文人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实际上却是生死之际还沉湎美色之徒,却没想到念尘反应这么大。这一眼又狠又毒,把他盯得不寒而栗,一时既忘了把惊惧之色敛起,也忘了该说什么来回击,脑中只有“鹰视狼顾”这四个字。

等他终于从被猎杀的惊悚感中恢复过来,心中却又立刻充满了狂喜:这样毫不掩饰地陡然发狠正是因为心慌害怕——那女子是七皇子的软肋!

念尘早已带着朱雀和影卫匆匆离去。

他自觉体力不支,让影卫去找胡御医去寝殿给他上药,而后低声对朱雀吩咐道:“黄昇不能活着见到任何人,你亲自处理他,他今日惨败,便是当即死了外人也会以为是夏侯氏灭的口。我这便去请父皇解宫禁放夜宴宾客出宫,你传信回阁中让玄舞过来,跟着她的车回南王府;再去让斐伭把王府里安排的眼线都启用,守在她身边。另外打听好她南下的路线和随从,既是往东南走,让青龙安排人沿途接应——不,让二哥亲自送她南下……或者我给维心阁去函,请他们来京中接她,他们的掌事应当知我身世。”

朱雀虽一一应下,却还是不免提醒道:“三公主之事只有我一人知晓实情,连那夜守在偏殿外的墨玄影卫都不知是她,黄昇一定是在诈您。今早仲裁便传话说无论今日出头发难之人是谁,一定要留他性命以作探路石子,若黄昇就这么死了,我们先前的铺垫安排岂非功亏一篑?何况阁主若突然兴师动众把三公主保护起来,他们不用多加探究便知道偏殿女子是她,而阁主对她……”

“凤歌,她不能出事!”念尘厉声打断他,这一声低吼牵到了腹部的箭伤,疼得他倒吸一口气,低头发现身上的斩衰早已血迹斑驳,连他先前捂了一下伤口的手也是鲜血淋漓的。

他停住脚步,对着自己的手看了半晌。

“你瞧,我满身血污。”念尘再抬头时,目光涣散地望着前方,气若游丝,“你是对的,你们都是对的……是我……”

朱雀觉得他这样神神叨叨的比发狠还吓人,不由伸出手来摇他的手,发觉他的手冰冷异常,又去探他的额头,果然滚烫得很:“阁主,你烧起来了!”

“凤歌,凤歌,你且当我先前昏了头胡言乱语。”念尘这下是真的脱力倚在朱雀身边,口中不住地喃喃道,“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她不能被我连累,她志在悬壶济世,而我……前车之鉴,后车之覆,我与他究竟并无不同——可我实在……”

他忽然痛苦地闷叫了一声,闭上眼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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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竺:南天竹,果实称为天笠子,入药可治咳喘之疾,一般为红色,结黄子的罕见品种丧葬供奉时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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