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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叁拾:其道相异何相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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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血一时涌上了囟门,太阳穴跳得厉害,可念尘还是耐着火气开口道:“夏侯公几句话说完便可走了,如此你我二人都好过些。”

夏侯徵点着头,颇有些耀武扬威的意味,又紧闭双眼深深吸了口气,叹道:“‘桥南荀令过,十里送衣香’,殿下这么多年来都忘不了那位孟小令君,如此师生之情,当真叫人动容。”再睁眼发觉念尘面有不忿,几欲发作,随即抬手安抚道,“不提也罢。那么老臣的第一句,是要问殿下:金陵富庶,但不产金铁,而锦庄起事于金陵,却能人人披坚执锐,殿下可曾想过是为何?”

……锦庄背后是夏侯氏!

念尘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面上不动声色,狐裘中的手慢慢向装在内袋里的匕首探去。

即便念尘的情绪隐藏得又快又深,可夏侯徵的双眼早就在朝堂中练得锐利无匹,自然没有错过他在那一瞬露出来的错愕和恨意,也不准备等他回答,又道:“第二句,是要警醒殿下:您于莽中辛勤耕耘多年,尚不能将萦雪阁探子送入夏侯氏,而老臣却已在殿下心腹之地埋下利爪,可您却毫无察觉,实在可怜。”

匕首轻轻出了鞘。

念尘暗自咬了咬牙,从胸腔中闷闷地发出一声哼笑。

夏侯徵摇着头,笑得像在看一个可爱而幼稚的孩童努力扮出大人模样,连声音都柔了几分:“最后这句是忠告——殿下光靠萦雪阁那点可怜的影卫、昔年监国时结识的寥寥数名臣子,竟当真以为自己能成心中大业?诚然这天下未必是夏侯氏说了算,可若夏侯氏说不,殿下便是奋力攀上了那九五之尊,不过三五日光景,这场春秋大梦便会彻底醒过来。”

念尘腾跃而起,手中的匕首寒光凛凛“笃”地扎在夏侯徵面前的茶碗。那碗登时碎成向四面八方飞去的齑粉,有几片尖锐的碎片刮过两人的脸和手,瞬间爆开了细小的口子。

“你们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到何时?”念尘凤目暗红,锋芒毕露的杀意磅礴而出,炯炯如岩下电,倒映着夏侯徵冷笑连连的脸,“若此时此地我就这般杀了你,夏侯氏可又当如何?”

“此身不过一段朽木,参天之树自然有朝一日要弃了我以求得永生,既是如此,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何分别?”夏侯徵镇定自若,笑容更加轻蔑,“殿下须知杀人永远不是最优之选。昔年陛下以为斩杀奸佞便可还天下以海晏河清,可搅浑这天下的从来不是如老臣这般的所谓佞臣,而是这天下本就浑浊腌臜——老臣这些年所为,不过是堵住这段肮脏的河道,让这水中浊物顺着一个方向搅将起来、凝聚成团,最终一网打尽、彻底清离。”

“荒唐!你不过是在颠倒黑白,替自己狡辩。”念尘松开匕首坐了回去,驳斥道,“若长河污浊,为何要堵?你难道不知流水不腐的道理?”

“看来殿下同陛下一样,把疏浚当唯一治世之道。”先前总以假笑盖住恶意,可夏侯徵此刻倒露出了几分真切的坚定神色,抬眼时目光清澈,似乎根本没有大权独揽的奸臣模样,“流水不腐,是因为上游的本源尚清,如此才能洗污去浊气。可当今天下,殿下以为哪里还有清源?”

念尘毫不犹豫地开口道:“虽然此刻不过细流涓涓如新泉,但我知道、亦坚信,萦雪阁即为清源。”

“哈哈哈哈——”夏侯徵抚掌大笑,摇头道,“天下水系众多,发源各不相同,涛涛奔涌向西,滋养万物生灵。殿下羽翼未丰,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敢自诩天下之源?”

“长江之无穷,起于高山细流无数。一流起而汇万流清正,终成江河千里,荡涤天下污浊泥泞。”也许是因为心中信念笃定,念尘的愤怒在此时烟消云散,声音出奇地镇定平静,“水可滋养参天大树,亦可将环绕巨树的土壤冲刷殆尽,如此失了深扣不放的土层地基,便是攀天建木亦会轰然倒地,日照雨淋之下化为朽木腐土。”

“果真是宏远的大业。”夏侯徵笑道,“可惜殿下等不到建木坍圮的那一日,因为此时的夏侯氏不愿意见到那一天。正如老臣先前所说,夏侯氏说不,殿下就坐不稳那九五之尊。”

“夏侯氏若不打算改变主意,你便不会着急来此与我废话。”念尘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扬眉笑道,“如今太子下落不明,安惠王亦遭贬斥,两枚棋子都丢了,你们便妄图将我抓在手中?”

“殿下所图乃登上帝位,老臣所愿乃家族百年昌盛,而于这治世之策上,殿下与我所求殊途同归。”夏侯徵伸出手来,拈起一枚细碎的瓷片细细端详,“既如此,你我何不化干戈为玉帛?”

念尘解下狐裘,抬手往背后一指,笑道:“干戈已然剐在我背上,疼痛难消,倒不知夏侯氏所谓玉帛是何物,可否让我满意?”

“殿下既能在刺杀间与美人相会,想来也是好美之人。”夏侯徵托着那枚瓷片,青润如玉碎,“美人颜如玉,将如此玉帛奉上,殿下自会满意。”

念尘的呼吸一滞。

夏侯徵既然知道黄昇被吓到的事,自然会知道那个偏殿女子对念尘很重要——难道他们已经查到偏殿之人是霖若了?

……果然昨日无论如何该杀了黄昇。

心中这般惊涛骇浪,念尘将身子绷得笔直,极力克制才让面上显得平静无波。他直勾勾地盯着夏侯徵,想从这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探出几分端倪。

夏侯徵见他没什么反应,有些诧异地捋了捋胡子,索性将话挑明:“这二十余年来,帝位得以如此稳定无变数,乃是因为陛下和手握重兵的昕王都娶了夏侯氏女,而夏侯氏绝不对自家人出手。”

“笑话。”念尘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可隐隐又觉有无明业火冉冉而起,太阳穴再次突突地跳起来,“难道在夏侯氏看来,已故的中宫不是自家人?”

夏侯徵闻言呆愣片刻,垂首挤了两滴眼泪,再抬头时眼中竟笑意盎然:“殿下莫不是忘了,中宫娘娘乃是心恙自裁,又指使婢子拿行刺之事颠倒黑白,妄图拖夏侯氏全族下水——事实如此,殿下倒要说是我们对她出的手?”

呵。

念尘不愿与他争辩,重新围上狐裘,闭了眼侧歪在座椅上一副要入睡的样子,沉声道:“夏侯公要说的话我都已听过,如今伤病未愈精神不济,请速速离去。”

夏侯徵拄了手杖起身,佝偻着腰勉强算是给他行了个礼:“殿下弱冠有二,早该议婚,老臣也是用心良苦。”他稍稍直起腰来的时候,背上发出“咔咔”的脆响,听起来阴森得很,“也请殿下莫要忘了,除却安在您身边的耳目,您的心腹之处还横着夏侯氏的一把匕首,若是肆意妄动,总有一日会命丧于此——而我夏侯氏,从来不缺听从摆布的棋子。”

念尘闻言睁眼,侧过头来盯着他。

鹰视狼顾。

昨日吓到黄昇的,大抵是这副样子。

夏侯徵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欣赏,手杖重重地杵在地上,带着这具老朽的身子转了个圈,又撑着他慢慢走出寝殿。

他苍老的声音在空阔的殿中似鬼魅般幽幽回荡:“您身份贵重,良配自当是名门贵女。那偏殿女子看来对殿下很是重要,自然非死不可——殿下自以为将她保护得很好罢?”

胸口似有无形悬剑倏忽直坠而下,深深没入柔软的心壁。

突如其来的巨痛激得念尘弓起背,五指紧紧攀在桌案边,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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