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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人往高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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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灰蒙蒙的,湖面结了厚厚一层冰。屋檐下倒挂一排冰棱,晶莹剔透,尖端锋利,坠下来直插入雪地几寸。

盛槐记得小时候家里檐廊下挂满冰棱。他贪玩,趁着下人不注意爬上假山,探身够到檐廊,摘下几串往地面丢。坚硬的冰棱落在绵柔的厚雪里不会折断。

小孩子好像天生不怕冷。等在下面的妹妹扒开雪堆把冰棱一根根拔出来,两只小手冻得通红。

她仰着头,轻声催促哥哥,“快下来,我听见阿娘的声音了,阿娘骂。”

“阿吉那个小兔崽子,这大冬天的又带着妹妹到处疯!去拿我的鞭子来!”气势汹汹的声音由远及近,阿娘非得狠揍兄妹俩长个教训。

兄妹俩听到这声音都吓得一哆嗦。他干脆屈身躲在假山上面,让妹妹赶紧跑。

妹妹跑了几步,又折回来抱上一根冰棱。手持鞭子的阿娘出现在拐角,妹妹一着急,脚下打滑摔了一跤,鲜血顿出。妹妹趴在雪地里嚎啕大哭,竟是冰锥划破了娇嫩的下颌。

一颗颗血珠落在雪面,红的刺目。

“师父,师父?”

盛槐回过神来,看了看桌上两坛广槱酒,又看向坐在对面的元康,眉目神色浅淡,“倒酒。”

元康替盛槐斟酒,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广槱酒极富盛名,酒匠一年产出不超五十坛,供不应求。知道盛槐好酒,他特意买来孝敬。

恒松山十日之期,元康在第十二日才到达溪草谷。看到寒风中萧瑟的屋子,他明白自己这次在盛槐眼中肯定成了没用的废物。禅柯寺的废物没有出头之路。

他想尽办法如愿成了老鬼的徒弟,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一个柳裵抢尽风头。元康简直是万念俱灰。做事果决的他很快打定主意,既然盛槐不再是好靠山,那他完全可以另寻出路。这段时日盛槐对他非常照顾,也非常和善。只要他好言恳求,盛槐想必不会为难。

盛槐端起酒杯饮了几口,赞叹好酒。

“只要师父喜欢,我再给您买。”元康试探的说:“师父,我听说陈六前几天执行任务的时候死了。”

盛槐点头,“少主正在挑合适的人选顶替上去。”

“师父知不知道少主想选谁?放眼整个辟湖谷,论资历跟经验,您觉得谁合适?”元康话里有话。

盛槐好像听不懂言外之意,悠慢的喝着酒。元康蠢蠢欲动,脱口道:“师父觉得我如何?”说完之后他觉得自己操之过急,收敛了表情等着。

“元康。”盛槐喊了他的名字。

元康应声,“在。”

“你今年多大?”

“再有半个月我就满十五了。师父也是十五岁接师任,到时候等我接替陈六的位置,也是为师父争光。”

盛槐挑了下眉,“这么想往上爬?”

元康笑得人畜无害,“俗话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元康进入总堂后想的就是怎么为义父,为师父争光,如果有这个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还请师父在少主面前替我美言几句,来日我必当报答师父恩德。”

盛槐仰头喝尽杯中酒,“好。”

元康心里乐开了花,喜滋滋的告辞离去。盛槐深幽的目光看着廊下垂挂的冰棱。

新岁的热闹与喜庆无法传达到崇山峻岭。在盛无渡的帮助下,柳裵的内力已经重筑,现在在他体内游转的是最纯粹的烈阳功法。

短短几天,柳裵已突破游龙第二式。盛无渡毫不吝啬对柳裵的夸奖,眼中流露出来的是真心实意的欣赏。

盛槐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前些天还在争论人心难测,变脸竟如此之快。

柳裵辞别师公之时,盛无渡更是语重心长的嘱咐,“还记得我对你说的话吗?一定要谨记在心。”

柳裵拱手,“请师公放心,柳裵记住了。”

深山之外有一座小镇,新年新岁,镇上一片热闹。

盛槐和柳裵在客栈住下。吃过饭后,盛槐把柳裵叫到自己房间,“这才几天不见,你跟你师公处的蛮好。走的时候他跟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师父想知道?”

柳裵的脸俊美邪郁,一卖起关子来,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勾人神采。让人想一探究竟,又提防着这背后是否藏着陷阱。

盛槐最不怕的就是危险,“说。”

“师公说等我练到第五式,他做主让我取代你。”

还真是不出所料。盛槐淡淡一笑,“怎么取代?杀了我?”

柳裵坦诚点头。盛槐给出建议,“其实你可以说谎的。出其不意胜算才大。”

“那岂不是辜负了师公的良苦用心。”

在山上趟了两路,草丛残积的雪水打湿了裤子。盛槐的膝盖有点痛,手搭在膝上,没有断了跟柳裵的谈话,“怎么说?”

“师公真正想要栽培的人不是我。他是为了磨砺你,用我来做磨刀石。”柳裵已经注意到盛槐的动作,“师父膝盖又痛了?有没有带药?”

盛槐连每天擦药都嫌麻烦,怎么可能随身携带。柳裵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高,走出房间,过了好一会才回来,手里端盆热水,还捎带了一条裤子。

“我让伙计临时找了一条裤子,你先换上。”

盛槐拿着裤子到屏风后面,这才发现不仅有外裤,还有条里裤。不得不说,柳裵做事总是细心的。盛槐换好裤子出来,柳裵正站在桌边拧帕子,示意盛槐坐下。

柳裵半蹲在盛槐面前,将热帕子敷在膝盖上,“今天没有药涂,只能敷久一点。点穴止痛不如热敷,穴道解开后还是会痛。师父,你晚上要是还痛就告诉我,我再给你敷一次。”

原先几次倒罢了,现在还能坚持帮忙热敷真叫人意外。盛槐看着柳裵烫得发红的手,接上刚才的谈话,“你是个聪明人,看得出自己只配当个磨刀石。”

“我不聪明,只是刚好明白我跟师父的关系。”

“以前不明白么?”

柳裵抬眸看着盛槐,冷淡眉眼在烛光下多了几分柔和,“以前确实不懂,现在知道了,我跟师父是自己人。无论什么时候,师父身边有我,我身边也只有师父。”

明明是十分正常的话,从柳裵嘴里说出来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盛槐感觉他跟柳裵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而他从柳裵坚定的眼神中看出某种信号,柳裵不会允许这条绳上出现第三个人。

刘大夫死前拜托盛槐将小谷送到黄药堂,小谷就是那个小学徒。盛槐没忘,只是不想管这闲事。刚好新年这段时间没任务,还是决定顺路去一趟。

柳裵说:“看不出来,师父是个善人。”

盛槐听得出他没有在阴阳怪气,说:“我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也很无耻的认为自己不是个坏人。”

柳裵莞尔,跟着盛槐去做这说是顺路,实则要绕好几道路的闲事。

正月里还洋溢着新年的热闹欢庆,大门紧闭的医馆显得格格不入。前门闭锁,盛槐和柳裵从后门进入。院子里面跟往常没什么不同,没了刘大夫和小学徒的说话声,静悄悄的。

“那小学徒应该走了。”

柳裵和盛槐分别在前堂和后院的房间里寻找。

盛槐推开厨房的门,一把菜刀突然朝他砍来,幸好他反应快用刀鞘挡了一下。

“我要给师父报仇!”小谷怒不可遏的冲出来,挥舞菜刀要杀盛槐。

盛槐不跟小孩一般见识,没回击,只是避开那把菜刀。

柳裵闻声从前堂出来,经过门口的时候随手拿起捣药的木杵,击掉小谷手里的菜刀,“干什么呢?你师父又不是我们杀的。”

“就是你们杀的!”小谷又捧起药罐子朝盛槐摔去。

盛槐躲开第一个,还有第二个,第三个。院子里到处都是瓦罐的碎片。柳裵不满小谷胡乱发泄,将人擒住反扭住胳膊压在地上。

小谷拼命挣扎叫喊,“你们是禅柯寺的杀手,我师父就是被你们杀了的!”

柳裵拍了下他的脑袋,“谁告诉你的?”

小谷抬头想去咬柳裵,没有咬到,于是龇牙怒目的瞪着他。柳裵扣住小谷的后脖颈,“你是狗啊,怎么还咬人。”

“你们这群白眼狼!”小谷气愤不已,“桐山派少侠说了,是你们和那个叫阎王的人联手杀了我师父!我们真不该救你们!”

柳裵看向盛槐,早知道他们就不该救桐山派那群人。

那天是邓明明第一次没能成功杀掉议论其丑陋面容的人,因为盛槐阻止了。桐山派弟子落荒而逃,邓明明由此记恨上了盛槐。最后桐山派侥幸活命的那几个人竟得出这么个结论。

盛槐看着满脸恨意的小谷,明知是徒劳,还是想解释,“我是禅柯寺的杀手不假,但你师父不是我杀的。我真要杀他,不需要跟任何人联手。”

“我才不信你!我师父为你看病,你却恩将——”小谷的声音戛然而止,在他的眼前有一把出鞘的寒刀。

杀手,长刀。只出现在江湖传闻中的东西就在自己眼前,小谷顽皮要强,到底只是个孩子。他趴在地上心里害怕极了,努力抬起眼睛去看面前逆着阳光,充满危险的男人。

盛槐把霩也刀插在地上,让小谷亲眼看着,“你年龄虽小,也是医者,能分得清刀伤剑伤的区别。仔细看看,我这把刀砍不出你师父身上那样的伤口。”

小谷记得师父的致命伤,确实跟这把刀不一样。“谁说你不会用别的兵器,不是你就是这个冷脸鬼!”

柳裵又在小谷脑袋上拍了一下,“胡说八道。找我们杀人可不便宜,就你师父那条命值几个钱,我们还真看不上。”

盛槐握住刀柄转动霩也刀,兀自看了一会,收刀入鞘,“放了他。”

一个小孩没有能力伤的了谁,柳裵松开了手。小谷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退开一段距离,充满敌意的看着两人。

“你师父临死前托我们送你去黄药堂,去不去?”盛槐问。

小谷心中有恨,决不答应。盛槐懒得再管他,叫上柳裵离开。从后门出去时,恰有一个年轻男人从外面进来,三人擦肩而过。

年轻男人回头看了那两人一眼,走向小谷,“你就是刘师兄的小徒弟吧?你师父呢?”

小谷警惕的看着他,“你是谁?”

年轻男人说:“路行野,你该叫我一声师叔。你师父半个月前送信邀我来尝尝他的药酒,不过我有事外出没有收到,这才来得迟了些。”

“路师叔……我师父被人杀了,就是他们!”小谷怒指,然而外面早已不见第三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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