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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受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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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落下帷幕。

盛槐身上有多处无关紧要的伤,他看向苏筇,轻慢一笑,“应该没有让你失望吧?”

冲天的血气弥漫树林,那八人横死林中。苏筇手中的扇子死死捏紧,该死的老鬼!机巧阁一群废物无能便罢了,连这些人竟然还杀不了他!

“老鬼,你的弟子已经被抓,你也束手就擒吧!”许泠泠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神色愤重。

话落,她对盛槐发起了攻击。

在亲眼见过他的残忍之后,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为正道举剑。

她乃杀者,在对手的回攻下惊出一身冷汗,整个人僵在原地。霩也刀割破她的皮肤,鲜血顺着脆弱的脖颈滑落,只要再进一寸,她绝无活命的可能。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停下了手。

他的犹豫,许泠泠曾见过一次,到现在依然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就在这时,一柄重剑带着万钧之势砍来!

盛槐反应极快避开,衣袖被剑风劈裂,方才若是慢一步,他的右手只怕要断。能将盛槐置于如此险境的人,是北盟主温繁之。

“老鬼,你竟敢在我逍遥山如此放肆!拿命来吧!”

温繁之武功盖世,是当之无愧的高手。玄铁制的万钧剑在他手中运转自如,猛悍之中带有柔韧巧劲。盛槐难以匹敌,一时也勘破不了万钧剑的杀招。

周遭树木在刀剑交锋间被斩断,或是被深厚内力轰碎!

见此战况,苏筇打开玉骨扇,姿态优雅的扇了起来。许泠泠时刻关注着交战变化,伺守在旁绝不让老鬼有可趁之机。

这是一场极为艰难的对战,盛槐不再保有从容自信,呼吸滞重,血迹和汗水交织流淌。这样下去他恐怕会死在温繁之剑下。激烈鏖战,盛槐终寻得一丝逃命生机,但是许泠泠堵住了他的去路。

万钧剑逼近身后,盛槐只要杀掉许泠泠就能破出生路。汗水流进他的眼睛,一阵刺痛。

许泠泠知道自己的位置极为关键,困兽会不计代价的反抗,她已经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但让她困惑的是,那个人没有再进一步,直到万钧剑刺穿身体,他倒了下去。

七月流火,山巅距离天空极近,太阳直射如火炙。

逍遥山广场上,盛槐双手被绑高高吊起,肩膀被万钧剑刺穿,血流不断。逍遥山弟子持鞭打在盛槐身上,一声声鞭响响彻云霄。

各个掌门坐在不远处的阴影下观刑,苏筇也在其中,他坐直身子,紧绷的姿势强掩饰忐忑。

“杀朱清雨的人是苏筇!那个叫郭希的姑娘亲眼所见!”盛槐的声音并不愤懑,也不喊屈,只是高声说着,混杂在鞭打声里依然清晰。

此话一出,鞭打的弟子不禁停下手,看向盟主等待指示。

众掌门面色各异,许泠泠惊讶疑问的望向苏筇。

这是苏筇最担心的局面,袖子下的手抓紧玉骨扇。从温繁之出手抓住老鬼后,他根本没有机会接近老鬼灭口。尽管他已有说词应对眼下场面,但不确定他们是否会相信。

苏筇在众人的目光审视中只能摆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正要开口,一声鞭响。

温繁之亲自抽了盛槐一鞭子,威严道:“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堂堂北盟,岂能容你在这里胡乱攀咬?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混蛋!盛槐咬紧牙关,他不知道温繁之对苏筇的所作所为是否知情,还是故意装傻。

温繁之又往盛槐身上抽了几鞭子,让他无暇开口说话。

苏筇看着温繁之的举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打开扇子驱散燥热。看来昨天的会面并没有失败。

昨日在万灵寺厢房,温繁之在苏筇的引荐下见到了一个人。那人向温繁之开出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条件,只要将云谷派诸事盖棺定论压在禅柯寺头上,便可满足他的一大心愿。温繁之不以为然,他的愿望别人怎么会知道?

那人只说了四个字,统一武盟。

中原武林长期南北分治,温繁之不喜这种局面。南盟主周道昌只知纸上谈兵,哪比得上他北盟主武功盖世?然而真正想要统一武盟是非常难的,第一道阻力便是南盟主周道昌,所以温繁之也只是空想而已。

如果有这个人帮忙,统一武盟的愿望似乎可以达成。温繁之没有怀疑过这个人的力量,毕竟对方能在一夜之间灭掉云谷派,帮他坐上盟主之位又有何难?但是温繁之第一时间还是拒绝,良知和道德让他无法忽视掉云谷派那百多条人命。

那么此刻,苏筇知道了温繁之的选择。

盛槐被吊了两天,滴水未进。他歪头靠在被吊起的手臂边,蓬头垢面,嘴唇缺水干裂,闭着眼睛像是死了一般。

连日的鞭打让他遍体鳞伤,臂膀贯穿的伤口凝结血垢。在他脚下的地面,滴落的血迹被太阳晒干。小草晒得发焉。再有个几天,他就会被烈日,饥饿,缺水活活折磨死。

温繁之没有立刻杀了老鬼,这么吊着他还有另一番用意,希望能吸引禅柯寺的人前来营救。

广场有数根盘兽圆柱,斜照的阳光打下阴影。

苏筇站在阴影里欣赏老鬼凄惨的样子,心中快意,“消息已经放出去了,看来禅柯寺也不是很在意你的死活。就连你那个徒弟,早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各大掌门已于这两日陆续离开,由于温繁之当日对苏筇的态度,其他人也就把老鬼说的真相当成乱咬一通。郭希更不会出面指证苏筇杀害朱清雨。

松鹤公子,还是那个飘逸如仙的松鹤公子。

北盟现在只有温繁之坐镇。不说逍遥山弟子的层层防守,仅是温繁之一人,禅柯寺也无人能打得过。在这样的情况下,谁来救人都是自投罗网,死路一条。

柳裵原是也被抓住,武林弟子对他这个小喽啰掉以轻心,使他侥幸逃脱。

大难临头各自飞,盛槐对此没太多怨责,如果今日困在这里的人是柳裵,他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闯进来。

明哲保身,是杀手活命的准则。

黄昏燥热稍降,伤痛磨人。只要盛槐还有一口气,每日一顿鞭打是少不了的,武林正道要让他这个恶人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逍遥弟子下手极狠。鞭声停了,盛槐身上涌出新的血液。流动的湿润漫过开裂的伤口,生疼难忍,白日被暴晒滚烫的皮肤在湿润中反倒有点舒服。

“你后悔吗?”

盛槐费力睁开眼睛,许泠泠身后是大片橘红色的天空,夕阳垂落,她周身有一圈圈光影。盛槐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她,扯开嘴角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许泠泠皱眉。

“既然不相信我,那天晚上为什么还要问我?”盛槐以为她真的考虑过云谷派灭门跟他无关,然而那短暂的信任是如此脆弱。

“佟夫人看到的凶手不是你,这只能证明云谷派灭门跟你没有直接关系。但你一定参与其中,所以才会帮幕后真凶杀人灭口。”这是许泠泠的推断。

盛槐呛了一口血出来,道:“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你也几乎猜到灭门案的凶手是什么人。至于杀朱清雨的人,我说了是苏筇。”

许泠泠满眼戒备,“你在误导我们。为了洗清嫌疑,你要把罪名推到别人身上。”

一个名门正派,一个罪恶杀手。盛槐根本不期望她站在自己这一边,可她竟然连半点怀疑苏筇的念头都没有。所谓的正义之道,在她心里竟是这么牢不可破。

“我从未见过哪个江湖人如此单纯又愚蠢。”盛槐给她最后的忠告,“离苏筇远一点,你玩不过他。”

比起他骂自己,许泠泠更在意另一件事,“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手下留情?如果你那天杀了我,就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

盛槐没有再多说一句,倦累的闭上双眼。

许泠泠疑惑的看了他许久,最后也只能悻悻离去。

黎明山雾笼罩,盛槐被冷醒了。其实他没有真正睡着,双手被高高吊起,伤口拉扯生疼,勉强养养精神让自己别那么快死。天色微亮,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捱过新的一天。

广场灯笼影绰,两名守夜弟子站在左右打瞌睡。

盛槐又冷又痛,无聊四顾,忽然看到对面暗处出现一个黑影。他紧盯着那个黑影,会是谁?

黑影机警朝四周张望一眼,走到光亮下,盛槐发现那竟是柳裵。

柳裵加快步伐,同时朝盛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一声闷响,左边的守夜弟子倒地。另一名守夜弟子听见动静醒来,还未呼喊出声就被打晕在地,只是在这之前,他放出了哨烟。

“师父。”柳裵来到盛槐身边,抽出随身钢刀。

绑手的绳索被割断,盛槐被吊了太久,双脚触地传来钻心的疼痛,他站立不住就要摔倒,被一双大手稳稳地接住。

柳裵单手环在盛槐腰上支撑他,“还能走吗?”

浑身的伤口不可避免地被碰到,盛槐疼的发颤,半靠在柳裵的臂弯里。

“把他们两个都抓住!”温繁之带着逍遥山弟子迅速赶到,乌泱泱的人站满了广场。

柳裵不急不慌,将盛槐安放在石柱下,“在这等我一会。”

“你……”

盛槐的话没有说完,柳裵提着钢刀迎面跟逍遥山弟子打了起来。盛槐伤的太重帮不上忙,他想让柳裵离开,可话到嘴边又有点说不下去。

如果有机会活命,他其实并不想死。

柳裵的游龙十七式在这半年突飞猛进,当他冲进人群,宛如硬石击沙。锋刀闪过之处,哀嚎遍地,倒下无数身影。

刀风亦如韧丝,割破手脚,立起哀嚎无数。

游龙鸿舞,飞惊啸傲!

温繁之见状,万钧剑立出!强大如盛槐都敌不过温繁之,柳裵更是做不到。不过柳裵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跟温繁之硬碰硬。

两颗雾弹凭空炸起,粉雾含刺鼻的气味,让人眼睛刺痛泪流不止。

当逍遥派陷入烟雾慌乱手脚时,柳裵背起盛槐飞檐走壁,迅速离开逍遥山。

柳裵有备而来,早已计划好逃亡路线。盛槐顾不得逃亡的狼狈姿态,老老实实待在柳裵背上。如此疾行数十里,穿过山林峡谷。

太阳跃出云层,在两人身后高高升起。

柳裵脸上的蒙面已经掉落,白皙的脸上有一层汗珠,呼吸滞涩。盛槐这时才发现柳裵的衣领上有血。

“你受伤了。”盛槐让柳裵把他放下来。

深山中一片荒地,杂草丛生。柳裵担心有蛇出没,又走了一段距离,将盛槐放在草木稀疏的平地上。

方才与逍遥派弟子交战虽然潇洒,柳裵也受了不少伤,尤其左肋伤口最深。他一声不吭拼命赶路,鲜血漫涌浸透衣服。

“我没事。”柳裵薄唇紧抿仍在忍耐,走到山坡高处观望四周山势。

盛槐失血过多眼花神虚,伸手扶住树干,看着不远处的柳裵,慢慢的,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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