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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大献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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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山脚下,万灵寺院。

厢房清幽,苏筇静候在房间里面,在外风采倨傲的松鹤公子,此刻眼眸低垂显出几分恭敬,偶尔望一眼屏风。

屏联缝隙间隐约能窥见其后人影,茶香缭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低压。

“你说机巧阁弟子无堪大用,要我派人协助你去杀掉老鬼。现在他们无一幸存,而你,又让老鬼跑了。”屏风后的女声清雅,字里行间夹杂着冰霜。

苏筇近前走到屏风边,拱手道:“郡主息怒。我会尽快再抓到老鬼。”

屏风后的女子正是皇室郡主,闵淮王府嫡女,凌今琅。

闵淮王与当今皇帝手足情深,今琅郡主深受皇帝和太后宠爱。中原二十九州的打压让江湖各派对朝廷怀有敌意,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令江湖警戒。朝廷有意缓和关系,派出凌今琅与南北武盟交涉。

凌今琅遵圣意实施怀柔政策,游说劝和。各大门派不把她皇室贵胄的身份看在眼里,又因她是个女子,私下讥语甚多。凌今琅即便当面听到议论也从不说什么,表现出极好的皇室风度。

在一群只看得见男女之别的人眼中,她天生不占优势,也不屑于博得这群江湖人的高看。

朝廷中,太子与三皇子分庭抗礼。闵淮王府支持三皇子。凌今琅之所以愿意接受皇命充当朝廷使臣,是为了助三皇子一臂之力,也是为了王府的将来。

“云谷派为太子做事,年前他们杀了李张二位大人,太子一党趁机指控殿下贪污营私,害得殿下被陛下禁足于府中。而今云谷派灭门,若是让人查到殿下头上,你可知道后果?”

事情办砸,凌今琅对苏筇当真是失望。

苏筇是真没想到那八个精卫杀不了老鬼,“江湖人不会相信一个杀手的话,这点我还是有把握的。即便云谷派事发,此事也全由我苏筇一人承担,绝不牵连郡主。”

“没人相信一个杀手的话?若不是温繁之替你掩护,你真以为自己过得了这一关?”凌今琅说。

苏筇拱手,“幸而郡主英明。温繁之垂涎于盟主之位已久,肯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只要老鬼死了,云谷派一事就掀不起风浪。”

艳丽长裙出现在身边,苏筇的视线顺着裙摆往上,腰身纤细,身形婀娜。他目光有点痴,在察觉到失态之前仓促移开视线,鼻子闻到她身上让人心醉的香味。

“我说这些都是为了你着想。松鹤公子声名大噪,像你这么出色的人愿意为王府效力,本郡主怎么舍得让你承担这么重的担子。”凌今琅的手搭在苏筇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只要他们认定此事是禅柯寺所为,不会想到别处就好。”

柔荑触动,苏筇心里更是一片软乎乎的,“是。苏筇一定办好此事,绝不让郡主和王爷为此忧心。”

凌今琅并非不谙世事的女子,她看得出苏筇的心思,笑道:“苏筇,你的功劳,本郡主都记在心里。这次剿灭云谷派,你表现不错,殿下特赏赐于你一些宝物。不过我来时匆匆未曾带来,都放在北院,你有空去取。”

皇帝宠爱郡主,特赐北院于她独住,算是凌今琅的私宅。苏筇心花怒放,“能帮上郡主的忙,是苏筇的荣幸。”

凌今琅微微一笑,轻移莲步,道:“多留一个活口,东窗事发的风险就越大。老鬼那边你多多尽心,能杀还是尽量杀了他。如今朝廷和江湖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一点,若是再出什么事,本郡主是没办法全身而退的。你明白吗?”

“是,苏筇知道。”苏筇想到另一个知晓此事的女人,眼底一片阴冷。

苏筇告辞将走,凌今琅又叫住了他,故作停顿一下,说:“过段时间周盟主大寿,你随我一道去。”

“就怕周盟主嫌我晦气。因为余龙镗的事,他的气还没消。”苏筇道。

凌今琅回到屏风后,语声温婉,“我知道你不是有意坏他计划,就是为了抓禅柯寺做事心急了些。他是南盟主,你们日后还要打交道的。再说,你将来在江湖上必是宏图大展,少不得要他扶持。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不会为难你。”

听她如此为自己着想,筹谋未来。苏筇十分感动,“好。”

山野乡村。

稀疏星辰点缀夜空,远山的轮廓在朦胧月色中像酣卧的野兽。盛槐在宁静的夜晚中醒来,伤口没那么痛了。敞开的窗户可以望到外面院子,炉灶上的药罐咕噜咕噜的响,药汤滋滋往外冒。

柳裵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帕子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仓促间他用袖子包手去端药罐,烫得很。他火急火燎的把药罐放在旁边,忙用手捏住两只耳朵。

“师父你醒了?怎么不叫我?”柳裵端着药碗进屋,极浓烈的药味弥漫开。

“这是哪儿?”盛槐想到他方才被烫的手忙脚乱,顺手要去接碗。

柳裵不给他,把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还有点烫,等会儿再喝。我们在一户农人家里,那天你在山上晕了过去,我就近把你带到这里,幸好村里有游医。你的伤都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肩膀上的剑伤有点严重,还得过些日子才能好。你睡了这么久肯定饿了,厨房里有粥,你等一会。”

絮絮叨叨陡然安静下来,盛槐有些出神的看着散发热气的药。

柳裵端了一碗热粥回来,温度刚刚好,让盛槐趁热喝,“垫垫肚子再喝药。”

盛槐垂眸看着手里的粥碗,“你的伤怎么样?”

“什么?”柳裵没听清楚,实在是盛槐的声音有点小。

“没什么。”盛槐小口喝着粥。

“师父你身上都是皮外伤,但是失血过多,昏迷了七八天。你精力还没养好,不急着说话。先喝粥。”

柳裵习惯的在靠近床边的椅子坐下,这张椅子放在床边实在突兀,盛槐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显然是有人为了方便照顾床上的伤患特意搬到这里来的。

喝完粥,柳裵让他等一会再喝药。盛槐靠在床边,两人静坐无言,眼神无意间碰上又随意错开。

“师父,可以喝药了。”柳裵递上药碗。

刺鼻苦涩的药味直冲天灵盖,盛槐有些迟疑,柳裵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似要监督他喝药。

盛槐闻着强烈的药味,就像有根棍子在肚中翻搅,恶心难受,又不可能说不喝,磨磨蹭蹭的问:“怎么不备水?”

“哦,”柳裵到桌边倒一杯温水回来,又继续瞅着盛槐。

盛槐没办法,硬着头皮把药灌进去,急急忙忙接过水饮下。

突然,盛槐捂住嘴,一阵反胃,他实在没能压得住,刚喝下去的药和粥全都呕了出来,吐在床边的地上。

这是盛槐第一次因喝药而呕吐。完全是那药太难喝了,盛槐是这么想的,柳裵也是这么说的,乡野游医开的药方让人难以下咽。

柳裵将盛槐安置在院里的藤椅上,在他伸手就可以拿到的地方放了一杯温水,然后进屋清理秽物。

说实话,盛槐从未对一个人这么过意不去。以前洗洗弄脏的被子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干这事。

清理干净房间,柳裵在井边洗手,说:“下回喝药的时候我备点糖,这样应该会好点。”

这不成了小孩子喝药,还要用糖哄着。盛槐又确实喝不下那药,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抬头望天。

藤椅旁有张小方凳,柳裵坐下来的时候看了盛槐一眼,“师父,你不要生我的气。”

盛槐看他,“我不生气,为什么要生气?”

柳裵半信半疑,“真没生气?那你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

盛槐无语,“我一副病容,刚才差点把肠子吐出来,看起来能有多开心?”

“哦,没生气就好。”柳裵默了一会,说:“我从逍遥山逃出来之后他们穷追不舍,所以才来的迟了些。你不要怪我。”

盛槐一顿,熬粥熬药,甚至还主动清理秽物,这么大献殷勤是怕自己生气?

桐山派那一次警告过后,柳裵变得安分恭敬,想必是害怕被赶回分堂。那么柳裵这一次为什么回来救他?本能的害怕,因此不敢见死不救?

“你好不容易逃出去,为什么还要折回来救我?”

夜幕繁星闪烁。柳裵说的认真,“我没想过要自己逃跑。如果救不了你,就算是具尸体,我也会把你带出来。”

这话听着并不美妙。盛槐扬了下眉,被抓住的杀手下场不会太好,能留具全尸已是善终。“如果这次救不了我,你也会死在那里。”

柳裵是有五成把握才去做这件事的,若如实回答,显得太凉薄,因而他说:“跟你死在一起好像也还能接受。”

盛槐不冷不淡的笑了一下,“谎话说的很动听。”

真是骗不了他。柳裵苦笑,“我没说谎。”

盛槐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我们是同一种人,都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如果没有退路,你不会出现在逍遥山。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还活着都是有赖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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