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言情

繁体版 简体版
九五言情 > 禅柯 > 第40章 为谁

第40章 为谁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外面已是深夜。

镇上日出晚归,沿街的商铺七门九闭,行人寂寥,更是不见一个贪夜的小孩,卖糖的商贩早早就收了摊子。盛槐找寻一圈,只找到一家即将闭门的糕点铺子。

伙计正打算关门,客人一上来就问有没有莲子糖。伙计觉得客人甚是奇怪,哪有来糕点铺子买糖的,“打烊前倒是还剩下几份藕粉糕。”

盛槐带着藕粉糕回到客栈,大夫已经离开,桌上放有伤药。柳裵身上绑着纱布,披件单衣坐在烛光边,似乎在想着事情。

“大夫怎么说?”盛槐一进门便问,反手关门,把糕点放在桌上。

“死不了。”柳裵语气恹恹,伤势看着触目惊心,实则没有伤及要害。沧山下手很有分寸。

在罗摩堂地牢的时候,盛槐能感觉到柳裵在闹气,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他打开糕点递一块给柳裵,再次遭到无视。

柳裵觉得没意思,“我累了,先去睡了。”说睡还真的上床睡了,再没一点声响。

那种冷闷的气氛再度弥漫开来。

盛槐坐在桌边喝完一杯茶,走到床边轻轻拍他的肩膀,柳裵不动,似乎睡沉了。

“柳裵,别这样,你要是不高兴就跟我说。”盛槐坐在床边,蹙眉看着柳裵的后背,眼中有疼惜。柳裵没盖被子,衣服下面裹了一层一层的纱布。

过了很久,柳裵的声音从里侧传出来,“你去杀了蒋周?”

“他被苏筇毒死了。”

“沧山不死,没关系吗?”

“雇主已死,不会有人追究。我已经写信回禀少主,并将此次任务所得报酬悉数上交。”

倒是安排的周全。柳裵看着墙壁,漆黑的眼瞳无比晦暗,“你那时为什么要来黑岩山庄?”

这并非很复杂的问题,盛槐却安静下来,隔着衣服轻抚柳裵的伤。沧山不可能提前知道他会放走苏筇,所以给柳裵用刑不是为此。

“沧山对你严刑拷打,问了些什么?”盛槐问。

柳裵回答:“他想知道雇我们杀他的人是不是蒋周。”

“……没有别的吗?”

他在怀疑自己。柳裵眼中的光更加黯了,坐起来看着盛槐,“你觉得呢?”

武林中人最想探知辟湖谷所在,好以此攻入禅柯寺总堂。纵使外围机关重重,也有聪明人找到过总堂入口,之所以多年按兵不动,是因为禅柯寺拥有一个致命的东西。

买凶杀人的雇主名册,外界称为勾魂薄。

即便雇主刻意隐瞒身份,情报司也能抽丝剥茧,将雇主的真实姓名记录在册。名册上出现的名字不乏武林正派。有很多人都想销毁勾魂薄,可惜从来没有人能够找得到。就连禅柯寺内部也没人知道勾魂薄到底在谁手里。

柳裵加入禅柯寺不久,盛槐认为沧山能从他这里得到的只有总堂的地址。

这些话盛槐没有说出来,柳裵也能猜得到他这么久的沉默是在想什么。

“你怕我不堪拷打出卖禅柯寺,这才急着来杀我灭口。”柳裵脸上的笑有三分自嘲七分苦涩。不等盛槐答话,他接着说道:“想来也是,你对禅柯寺忠心耿耿,任何威胁禅柯寺的人都不能在你这里得到活路。”

盛槐表情严肃,“如果你真的说了什么,告诉我。”

柳裵一怔,盛槐不可能猜到沧山和他聊过什么,所以盛槐是真的怀疑他泄露消息。

他总认为盛槐出现在黑岩山庄是为了救自己,毕竟他们那样亲密过,而且还有一层师徒情分。如此费力的自欺欺人,依然掩盖不了现实。在盛槐心里,他只是接替老鬼的杀手。

禅柯寺最不缺的就是杀手。所有的保护,教导,都是为了让他能够尽快出师,这样一来盛槐就能功成身退。

在这期间如果他做了任何对不起禅柯寺的事情,盛槐可以毫不犹豫的将他抹除。要是他这回真的死在囚牢中,盛槐会怎么做?肯定会马不停蹄的挑选下一个备选。

他柳裵随时都可以被替换和舍弃。

为了不被抛弃和怀疑,柳裵表现出了该有的急切,“我没有出卖禅柯寺。”

“柳裵……”

“我说了我没有!”柳裵有点气恼的打断了他的话,“沧山没有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消息,没有。”

相比柳裵的恼怒,盛槐异常冷静,“我教过你要对禅柯寺忠诚。但是你如果真的说了什么,现在告诉我还来得及。你知道胡坤的下场,禅柯寺对叛徒的惩罚比你想的更加残忍。”

作为老鬼,他必须查问清楚那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作为师父……作为盛槐自己,如果柳裵真的犯了错,他会想尽办法去善后,必要时候除掉沧山。

但是柳裵无法设身处地的思考这一切,他所看到的是盛槐对自己的不信任。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柳裵看着盛槐的眼睛,问:“要是我真的当了叛徒,你会亲手杀我吗?”

盛槐知道自己的回答是什么,可他无法轻易说出“不会”二字。不管柳裵的目光是多么执着的期盼,他也没办法失去理智,纵容这个可能。

如果你做胡坤,我将亲手杀你。柳裵始终记得盛槐说过的这句话。他心里的失望在这一刻到达顶点,所有的期待,怅惘皆化作心寒。

盛槐去黑岩山庄,果真是为了杀他灭口。

绝情,冷血,这才是盛槐对待所有人的态度。包括他柳裵。

不出四天,柳裵就能正常走动了。这段时间他过得无拘无束,因为盛槐走了。先前待的镇子枯燥乏味,柳裵没等盛槐回来,在客栈留下信笺,自己搬到了更热闹的梧州城。

那夜的“审问”过后,两个人陷入一种相对无言的冷淡状态。第二天盛槐就说有事要离开几天,柳裵态度冷冷,既不问他去干什么,也不关心他什么时候回来。

盛槐外出的这几天去见了盛无渡。

那日在茶楼杀苏筇时,用一根筷子阻止他的那个老头正是盛无渡。师父隐居多年,兀然出现本就不正常,还要留苏筇一命,这让盛槐很不理解。

“据我所知,寺里并没有任务让你去杀他。”盛无渡的目光仿佛能洞悉一切,“别忘了,你是为禅柯寺办事。”

师父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过问禅柯寺的事。盛槐心下已有猜测,如实将沧山的事情道出,所说的与传回总堂那封信上的呈报相差无几。

“分堂主给我看过那封你写给总堂的信,”盛无渡说。

果然,盛槐拱手道:“师父打算出山吗?”

盛无渡没有回答,接上刚才的话,“不管柳裵是死是活,你都不该冒险去黑岩山庄。他可以死,你不能死。要是为了他送命,这是禅柯寺的损失。”

盛槐语气平静,“弟子只是想着他的天赋不错,要为禅柯寺留个人才。”

“你知道当初柳裵重塑内力时,我叮嘱过他什么吗?”半年已过,盛无渡知道柳裵不愿意做磨刀石。他这么问只是想知道盛槐对此事是否知晓。

看到盛槐点头,盛无渡有点意外,“他竟老老实实跟你说了。这样并不能证明什么,你记住我说过的,人心用眼睛是看不见的。”

“弟子记住了。”

盛无渡深望着他,“你如果真记住了,就不会去黑岩山庄。盛槐,你是为什么而去?人才,弟子,还是柳裵?”

盛槐垂眸,无言以答。

盛无渡无奈的长叹一口气,“这是你跟他的师徒缘分。以后如何,看你自己造化。”

“是。让师父为弟子操心了。”盛槐十分惭愧,将自己带来的两坛广槱酒放到桌上,打开一坛,为师父斟酒,“这是弟子亲自去买的,还不错,师父尝尝。”

盛无渡抿了一口,青浊的眼睛明显有神了,接着喝下半碗酒,脸色好了点。

师徒俩对饮一会,盛无渡叹道:“陆修闻来找过我。他跟常安现在闹得很僵,常安擅于收服人心,陆修闻不想血流成河,他希望我能帮他。”

盛槐说:“现在还不能闹起来。太侠盟虎视眈眈,南北武林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是只要嗅到味道,一定会倾巢而出。”

“这段时间你见过常老大吗?”盛无渡忽问。

盛槐摇头,“自从少主来禅柯寺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常老大。”

“说来奇怪,他也有一年多没来找过我了。”盛无渡兀自思索着什么,过一会道:“有关苏筇的事你都不要再插手,让陆修闻去处理。”

盛槐仍是不懂得师父为什么要留苏筇性命,盛无渡不肯多说一句,盛槐只好怀着满心疑惑离开。

梧州城。

名香楼里夜夜笙歌,丝竹管弦。

某间雅阁里,几个粉面少年在房中弹乐奏舞,目光总忍不住往帷幔后窥视。秋夜的风吹起纱帐,其后风景美不胜收。

酒案上摆着酒和一些小菜,地板铺着白毛地毯,一位衣着华美的男子倚坐在地毯上,手肘撑靠锦团软包慵懒地靠着。右手拿着酒杯慢啄,衣襟微微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膛。

黑色长发用金冠半束,几缕发丝滑进胸前的衣服里,勾人流连。烛光映射在俊美风流的脸上,左顾右盼之间透出迷人的风情。似乎是察觉到外面的注视,他抬眸望了出去,冲着少年们微微一笑。

乐声乱了几拍,赤足跳舞的少年动作顿了一下。

在内伺候的少年比外面那几个年长几岁,他站了起来,“柳公子,夜风凉,我将窗户关上了。”

这些天柳裵成了名香楼里出手阔绰的客人,悠然的气度和俊美的面庞让他看起来像是腰缠万贯的贵族公子。

那少年关好窗户回来,柳裵拍拍身边的位子,少年迟疑一下坐了过去,眼里有几分喜爱之色。

柳裵勾唇一笑,邪魅风流,脑袋枕到少年的腿上,闭上眼睛听外面的乐音。

美人在侧,软香旖旎。柳裵以为靠着这些喧嚣热闹就能填满心中的空虚,可他发现自己错了。

在他心里的空虚之地并不是一片荒芜,那里站着一个男人的影子。他总能想起那双深情的眼眸,艳红的唇,喘/吟的气声,不管他置身何等嘈杂,挥之不去。

少年的手忽然被人握住,他惊了一下,低头见客人还是闭着眼睛,试探的邀请柳裵今夜留宿。

“不。”柳裵的手滑到少年衣袖里面,皮肤光滑柔软,没有疤痕,肌肉不够有弹性。

少年有些失望,紧接着又听到客人说:“你跟我回去,这里太吵。”

子夜,客栈的伙计听到敲门声,便知道是那位多金的柳公子,打开门一看,呆了呆。

短短几天,街坊邻居都对这位柳公子如雷贯耳。名香楼里没有妓子女人,全都是一些姿容清秀的少年。柳公子从不遮掩,光明正大的来往于名香楼,花钱都是大手笔。可谓是销金如水。

但是带楼里的人回来住,这可是头一回。

伙计见多识广,只是多看了几眼,没胡乱搭腔。柳裵每次回来都是午夜,难为伙计次次帮着开门,照例丢了块碎银给他。

伙计接了银子,说:“柳公子,楼上有位客官好像是来找你的,我安排他住在你隔壁那间房。”

那张信笺上只说是来梧州城,没说在哪家客栈住下,因此盛槐稍微打听了一下。

根本不需要费多少功夫,柳公子这号人物已经被大半个梧州城知晓,癖好特殊的男人长得太好看,任谁见了都要议论几句。那些纨绔不羁,风流成性的事情也传到了盛槐的耳朵里。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