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力向外散发，蓝色的光芒如同火焰般燃烧晃动着，包裹了他的全身。他的全身大汗淋漓，用嘴大口喘息，体内血液仿佛在沸腾。

他在努力完成“小具现”，即灵环具现化的前身。

在成为魔器继承者之前，他先天只拥有非常微弱的灵力，连灵环都难以凝聚，并没有比普通人强上分毫。但拥有了仑镜后，他的灵力迅猛地膨胀，灵环扩大到五米再扩大到十米。十米已经是圣骑士中最强者的水平，他的灵环宽度浑厚光芒亮丽，力量更是远远胜过圣骑士。

他必须稳固小具现状态，否则根本无法抵抗圣灵阁第一队的攻击。刚才他与第一队粗略地交了手，明显地感觉到第一队的整体战斗力比之前的第三队更强，果断地闪避后逃离。

没有了蝎，等于他失去了一半的力量。

第一次出现小具现征兆，是他与第三队交锋的时候。那时他几乎在一瞬间完成了瓶颈突破，全部潜能被激发，力量大增。之后，他开始不断尝试着实现小具现，然而状态根本不稳定，与第一次爆发相比，没有任何的进步。

直到与第一队战斗时，小具现再一次被激发，并且形成度更高，逐渐出现了具体的轮廓。

那时候，第一队队长也瞬间发动小具现，立刻将他尚未成熟的小具现击溃，他因此慌了手脚。

他必须完成小具现。在神经紧绷的状态下，他高度集中注意力，竭力将自己的全部灵力对外输出。

他已经意识到，只有在自己压力巨大的生死危机之刻，小具现才会顺利地形成。人的潜能真的能在最恶劣的情况下疯狂地迸发。

他抽出怀中的仑镜，把它用力向前一扔——仑镜忽然悬浮在空中，镜面朝向他，突然“嗡”地一声张开幻影。

仑镜扩大了数十倍，形成一人高的大圆镜。镜面是半透明的，可以透过镜面隐约看到后面的丛林，真正的实体镶嵌在巨大镜面的最中央。

恩歇尔看着镜面中的自己。

他狼狈并且肮脏，眼里充斥着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恐怖神色，身上灰色的风衣已经破败，沾满他人的血迹。他的灵力散发成蓝紫色的光，形成一个可怕的具体形象——

一只恶鬼。

他说不出自己具现出来的物体究竟是什么，但它有着一颗巨大的鬼怪头颅，头上生长有两支角，鼻子塌陷着，嘴巴一直咧到耳根，嘴中的獠牙全部向外暴露出来。鬼怪的身躯健壮魁梧，身上披戴厚实的铠甲。

灵力形成的半透明恶鬼笼罩着他，他站在恶鬼的中间。

他就是这只恶鬼。

然而他竟然不觉得这个形象很可怕，反而倍感亲切——这就是他的内心。他厌恶所有人、厌恶整个世界，与此同时，他也厌恶自己，觉得自己有着无比丑陋的心灵。

他缓缓抬起右手，笼罩住他的恶鬼也抬起右手。他与恶鬼是一体的。

“吱啊——”蹲坐在旁边的相突然起身，身形准备膨大成两米高的巨犬，白毛惊恐地竖起，朝着一个方向发出尖锐的叫声。

恩歇尔被声音吓了一跳，稳定住的小具现状态突然被打破，灵力的蓝紫色火光剧烈颤抖起来，恶鬼的形象模糊成一团——最终溃散消失。

镜子的幻影也消失，仑镜掉落在地上，反弹起来的瞬间出现在他的手中，而他突然精疲力竭地跪下去。

相感觉到第一队的骑士们已经逼近，嘶叫完后准备带着恩歇尔逃离。

“相！不要变大！”恩歇尔对它大喊。

他也感觉到第一队的人员已经非常靠近，因为坐骑们在树林中穿梭的动静很大。如果白犬体型变大，在树林中跳跃亦或是飞向上空，立刻就会被第一队发觉他们的踪迹。

相保持了原状，不知所措地看着恩歇尔。

“走。”恩歇尔奔跑着逃离现场，相跟着他身后奔跑。

他已经很久没有摄入水和食物，完成小具现状态花费他太多的力量，他此刻完全没有能力与第一队抗衡。

十几只坐骑走在树林中的窸窣声音始终无法摆脱。他知道自己无法凭借奔跑来顺利逃避——

“相，变成我的样子。”他下令。

相突然向前一跳，越出一米到达恩歇尔身边，落地时已经是人类形态。蹲在地上的相缓缓起身，有着与恩歇尔一模一样的体格和面孔，身上穿的衣服也一模一样地模拟出来，唯独不同的是——它的眼睛依然是金色的。

“去吸引那群人的注意。”恩歇尔继续下令。

相立刻朝着另一个方向奔跑而去，与第一队的前进方向靠近。走在队伍最前方的菲涅克斯立刻感知到那嚣张的奔跑动静，他引导麒麟王略微改变方向，大喊一声：“这边！加快速度！”

第一队朝着相追赶过去。

与相周旋超过一个小时，经过一场激战将相打回原形时，他们才意识到只是捕捉了魔使，恩歇尔早已不知所踪，再也找不到他消失的方向。

已经重伤的白犬还试图挣扎着向前爬行，一名骑士把长□□下去，扎断它的后肢。白犬发出“吱”的一声惨叫，抽搐一阵后不再动弹。

“要消灭它吗？”他问，“好像还有一口气在。”

菲涅克斯皱起眉头：“收拾起来带走，死不死随便它。”

圣灵阁的总队长肯定希望能活捉魔使，但他们现在没有还要给魔使做治疗的道理。

骑士找了一个收纳杂物的袋子，把不知道断气没有的魔使装入袋子里，再把袋子扣在坐骑的铠甲上。

他们继续在树林中搜寻一个小时，确认真的已经找不到黑暗之翼后，疲乏地撤回最近的城镇中。

他们总归是人类，需要及时吃东西充饥，以及迫切需要补充一顿昏天暗地的睡眠。

-

埃确认了第一队所驻扎的旅馆，再来到小镇边缘的树林中，吹响一声口哨。

山林中的鸟都扑簌簌地腾飞，在他上空盘旋。他再次吹响口哨，更多的鸟飞过来，其中惨杂着比较像鸟而实际上不是鸟的奇怪飞行生物。

他仰望着上空，从中挑选了一只合适的生物，抬起右手向它打招呼，兽控眼发动，双眼变成红色。

一只奇怪的小型生物降落在他手背上，已经被兽控眼操纵，圆滚滚的眼睛也变成了红色。它的身体像一只灰色猿猴，有着灵活的四肢，圆润的小巧脑袋透露着乖巧的灵性，看上去有很强的行动能力。它的背上生长有一对黑色蝙蝠翅膀，此刻翅膀收拢起来。

“辛苦你们了。”埃对着盘旋着的其余鸟类露出微笑，鸟类寻觅不到口哨声后，逐渐脱离大部队各奔东西。

埃抱着飞行兽走回旅馆，经过小商店的时候，顺便买了一小包奶糖。他到达旅馆后侧的仓库外，双手抄在飞行兽的腋下把它举到自己眼前，再次用兽控眼加强对它的影响，忽然把它向上一抛：“乖，去吧。”

飞行兽立刻张开翅膀，穿过仓库的窗户飞行进去。

仓库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五只坐骑，以各种奇怪的姿势摊在地上酣然大睡。在长途跋涉中，始终奔跑的坐骑显然比主人更辛苦。

它们的体型太过于庞大，连旅馆的房门都挤不进去，旅馆老板很不希望旅馆内到处留下它们脱落的毛，它们只能被安置在仓库里，和一筐筐的大白菜待在一起。

飞行兽悄无声息地降落在一株白菜上，俯视下面一片颓废的坐骑们。它掀动鼻翼嗅着微弱的血腥味，红色的饱满大眼睛看到一个黑色的口袋里有微小的起伏。它迅速爬下白菜堆，四脚着地像只壁虎一样向前爬行，如同准备捕食一般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到达那只坐骑身边时，它很干脆地一伸手就把袋子扯了过来，突然扇动翅膀，努力提着袋子飞起来，晃晃悠悠地朝着窗户飞出去。

被拿走袋子的坐骑感受到耳边有“呼呼”的微弱风声，舒展身体发出“呜”的一声呓语，抽搐两下后伸直四肢继续睡。

飞行兽拽着对它而言非常沉甸甸的袋子，把袋子交给在外等候的埃，降落在埃的肩膀上。

埃转身离开，一边打开袋子，确认里面装着一只已经身形扭曲并且糊满血迹的犬类生物，把手伸进去拨了拨。随即他望向飞行兽，抽出怀里的一袋奶糖递给它：“谢谢，这个送给你。”

飞行兽的控制状态解除，双眼突然变成幽蓝色，不明状况地发出一声尖叫。但它看到奶糖后，突然冷静了下来，一把抢过埃手里的奶糖抱在怀里，立刻展翅逃离。

埃用双手抱住袋子，往兰特所在的诊所走。

兰特已经趴在客厅的桌子上睡着了，埃没打算叫醒他，牵着雷狮想要直接离开，准备之后再和他打电话通知这件事。

然而雷狮起身时，兰特却很敏感地醒来了，抬头就问：“埃？”

埃只能轻声说：“我回来了，魔使已经到手，我要回去了。”

“没死吗？”

“还能抢救一下。”

兰特严肃地警告：“那你务必要管理好它，现在你就是它的主人，你要对它的一切负责。”

“是。”埃点头。这本来就是对待自己坐骑应有的态度。

“那就回去吧，别让第一队知道。”

“这里需要我的帮助吗？”

“暂时不需要，有需要的话，我会来通知你。”

埃看了一眼憔悴的雷狮，轻声说：“路程太远了，恐怕你们遇到麻烦，我赶过来的时间不够。”

兰特思索一会儿，说一声“等一下”后从储物空间里抽出一张空白的纸符。他将灵力灌注在指尖，往纸符上写了天马的名字，再去后院找到正在睡觉的天马，把纸符往天马鼻梁上搓了搓，念了一串召唤咒，让纸上形成一个精美的金色小召唤阵。

他把这张纸符交给埃：“现在你有一次召唤我坐骑的机会，等我通知你的时候，你启动纸符，我的马会带着你找到我。”

“好，谢谢。”埃不知道竟然还有这种操作，再次觉得圣骑士的资源可贵。

告辞后，他骑着雷狮离开。

回到金牛学院，已经是下午一点。他顾不上吃午饭，立刻把魔使送去宠物医院，安置好它后才去附近的餐馆随便吃了快餐，再给雷狮买了一块肉。

他在医院里等了一个小时，终于等到魔使的伤势被处理完毕。它的毛被剃掉了，除了头部以外基本都秃了，身上和腿上缠了纱布，躺在盒子里像个尸体一样一动不动。

然而它是醒着的，金色的眼睛半睁着，好像因为药物有副作用，它的眼泪不断流出来，把眼角边的盒子打湿了一块。

埃丝毫没有为这萧瑟的场景感伤，反而眯起眼睛露出笑脸，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