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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半真半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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夤夜,妘素葙醒来,黑暗中听见有水滴落到瓦片,声音清脆如铃,大概是醒之前下过一阵小雨,白日睡了太久,现下大脑清醒,再睡不着。

他依旧偎依在戢修远的怀里,这人睡觉也没将他放下,比自己还要高的体温自后背烘烤,侧耳就能听见有力的心跳声。

妘素葙不自觉地将手掌贴上,感受掌心下的震动。

“有哪里难受么?”

原本应该熟睡的人突然出声,抬手摸摸怀里人的面颊,脖颈,再是后背,“退烧了。”全都触摸一遍后,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感慨地顺着妘素葙的黑发。

妘素葙抬头,黑暗中,能看见戢修远的身影依旧靠着床柱,他伸手去摸,双眼紧闭,大概是被妘素葙的动作惊醒而已,眼睛没睁开,只是轻轻拍他的腰背,“再睡一会儿吧,现在还早。”

“睡不着。”妘素葙侧过身,将脸颊贴上戢修远的胸膛,目光从里衣领口钻进去,想窥探隐藏在布料下纵横交错的疤痕,今夜有月光,只可惜他夜盲看不太清楚,干脆坦然地伸手去触摸,被戢修远宽大的手掌握住,男人终于睁开了眼,里面满是无奈。

“不要大半夜撩拨我,若是真的睡不着,闭目养神也是好。”

“我瞧见夫君胸前好多伤口。”他温顺地抚了抚,呢喃道:“肯定很疼。”

“瞧着吓人么?”

妘素葙没摇头也没点头,“有些一摸就知道是皮肉翻卷后草率缝合的,军医没照顾好你。”

戢修远一笑,“伤是我自己缝的,战场上这类伤口算是小伤了。”他将其视为军功章,挑开了里衣指给妘素葙看,“能看到么?这种就是刀伤,圆头的就是箭孔。”

这些伤疤早就痊愈,只是没照料好,增生的红肉水蛭一般贴着皮肉,妘素葙凑近了看,用指尖去戳,他皮肤太白了,在月光下泛着光,趴在戢修远身上,眉目哀伤地敛着,慈悲容颜总饱含着母性的无限温柔,似在默默垂怜眼底赤子众生。

戢修远叹息一声,他咬紧了后槽牙,才忍住了心中一些污言秽语和不堪的想法。他惊愣自己的污秽程度,自厌的想,难怪人间苦难多如牛毛,难怪神灵不愿渡众生。

“你这里,是爪痕么?”妘素葙轻声问,他指尖顺着疤痕走势,有三道不似刀剑的伤痕,痕迹已经很淡,横穿胸膛,依旧能看出情况之危险。

“是一只瘦弱的老虎。”戢修远回想道:“大概....是我十岁时候的事情,长久不下雨,闹饥荒,我饿得没办法,想去山里寻些兔子鸟雀饱腹,被山中一只同样饥饿的老虎跟上,我拼了命地跑,最后还是被抓伤了。”

“然后呢?”妘素葙眼中泪水泛滥,满是担忧。

“怎么哭了。”戢修远怜爱地替他拭去水珠儿,“然后我就被山中一位猎户救下了,现在这不是好好的么。”

“夫君幼时,过得好苦。”

戢修远将他搂在怀里,温声细语安慰,眼眸中既有爱怜,又参杂些许沉郁。

所讲的故事半真半假,爪痕确实是老虎所留,只是ji荒年代,哪还有什么山林,树皮草木早就被扒干净吃光了,所谓山林,剩下的全是石头、黄土和枯枝,ren饿得都要吃ren,律法礼教在饥饿下早已不复存在。

他那时十岁,将自己卖/给一位人tu夫,得到了几颗蚕豆,夜里听那ttu夫在嚼婴/儿手指头,咯嘣咯嘣,脆得像萝卜,他馋得浑身刺挠,想办法得到了,只可惜他吃不下,大约是人性作怪,吃不下,只能继续握着人tu夫的砍刀往山里走。

不是被老虎追赶,而是追赶着老虎,眼中贪婪冒着精光,看猛兽不再是畏惧它的尖牙,而是馋它那一身骨肉。

肉,可以饱腹的肉,用牙齿撕咬后塞满口腔,填满五脏庙的肉。

用砍刀砍断兽头,温热兽血还能润湿长久干涸的喉头。

短暂被沉溺到过去,而后又脱离,戢修远嗅着妘素葙身上的幽香,将人楼得很紧很紧。

默诵,[我及众生,因何三业六根重罪所障,今当对观音十方诸佛前,如何普为众生归命忏悔,以愿加护,令障消。]

“佛说有苦必有得,我就是经历了那些苦难,才能遇到葙君你啊。”

妘素葙埋在他胸口,早已泣不成声。

“你这一落泪,身体恐怕又是要发热,到时候兄长可是会怪罪于我。”燃灯,毛巾浸到水盆里,拿出来拧干,冷毛巾覆上妘素葙通红的眼睛,他哭累了,与戢修远对坐着,发起怔来。

“早知道就不同你讲我那些半文不值的事情了。”

“怎能这么说,你都知道我的,我却不了解你,夫妻一场,岂不是过得生分。”他牵上戢修远的手,“往后,你要多同我说说。”

戢修远看着他清澈眸子,惭怍的撇开视线,嘴中应道,“嗳,好啊。”

随即又道:“该睡了罢?”

见妘素葙点点头,戢修远转身将油灯熄灭。

睡前哭了一遭,更是精神,翻来覆去,仍是睡不着,摸索着又将手伸进戢修远里衣,摸那道爪痕。

黑暗中,戢修远嗓音沙哑,“葙君,这般撩惹我,今夜不想睡了么。”

妘素葙讪讪收回手,“就睡了。”

“若是实在睡不着,我倒是有个法子。”戢修远贴近妘素葙的耳垂,轻轻地吻了一下,妘素葙仰起了头,双唇在黑暗中紧贴。

绣衾被揉皱,滚烫的肢体变得柔软,液体开始流动。

清晨,屋外有麻雀啾啾鸣叫。

妘素葙有位自幼便认识的友人伊氏,听说他病了,派人过来问候。

“是半烟姐姐特地派你过来的,还是顺道过来的呢?”妘素葙略微懒散地倚在椅背上,他倒是想着让自己仪态端庄些,只是昨日腰肢摇动太久,今早差点起不来床,现在能起身坐着,还得多亏戢修远早晨帮他按了腰。

他瞧了一旁身姿挺拔的戢修远,暗暗觉得有些怪,话本里或是图册里,往往位于下位的才是次日起不来床的。

注意到视线,戢修远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只当他是腰酸,靠过去,用手掌抚上妘素葙的腰背,轻轻按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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