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落扶着桌子站起身，难以置信地接受了“有人在天耀国公然袭击护国将军的宅邸”这个事实，他把《五族起源》塞进衣服里，快步跑出书房。
院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东方家的士兵跑来跑去，有的朝大门的方向跑去，有的拿着水桶朝起火的地方跑去，还有已经被吓破了胆的下人，哆哆嗦嗦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天空中不断划过浓烟，炮弹一颗接一颗落下，巨大的爆炸声接二连三。但不知为何，这些炮弹集中坠落在东方家宅邸的大门附近。
此时东方落站在书房门口，看着惊慌失措的众人，心里倏地升起了一股隔阂感。
因为他心里想的不是救火，而是——
“我可以趁这个机会救秦澜了。”他低声喃喃道，接着立马掉转头朝地牢的方向跑去，看都没看那已经冲天的大火一眼。
书房和炮弹落下的地点接近大门，而地牢在东方家的深处。
东方落跑到地牢门口时，发现看守的士兵居然换成了自己从来没见过的生面孔。
他本来酝酿了一路，该如何劝说并支开守卫的士兵，但太久没有运动，猛地奔跑造成的腹部痉挛疼痛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位看守的士兵十分善解人意地询问：“是需要我去帮忙救火吗？”
东方落没想到这士兵居然这么通情达意，立马连连点头：“对，你快去，那边全都烧起来了，没你不行。”
士兵点点头，小跑着离开了。
东方落盯着士兵越来越小的背影，直到后者消失不见。他眯了眯眼，轻轻冷哼一声，转身走进了地牢。
地牢中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冰凉的空气瞬间灌满了东方落的肺部，让他紊乱的思绪瞬间冷静了下来。
“秦澜！！！”东方落大喊一声，“你在哪啊？！”
他的声音在狭长的走廊中回荡，回声在各个牢房间撞来撞去却始终没有得到丝毫回音。
东方落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液，硬着头皮往黑黢黢的地牢深处走去。
大部分牢房是空的，只有角落扔着几块看起来上了年纪的破布。
“这秦澜到底被关在哪了......”东方落搓着胳膊，嘴里轻声嘟囔着，结果刚一转眼，就看见秦澜坐在前面牢房的角落里，从黑暗中抬起眼眸盯着他。
猛地对视上那双充满血腥气的赤色瞳孔，东方落本能地退后半步，接着立马上前：“秦澜，是我！我来救你了！”
秦澜微微抬起了头，没有答话。
东方落也不在乎秦澜是不是回答了他，翻出之前偷来的钥匙，找到对应的钥匙就开始开门。
一边开门一边口中还喋喋不休：“外面不知道哪个不要命的打过来了，我先救你出去，然后我们再想办法一起离开东方家......”
“你要跟我走？”秦澜忽然出声，打断了东方落的话。
东方落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其实他想说的是，先出了东方家，再回山上去。
但是秦澜显然理解错了。
不过，似乎这样也好？
东方落的大脑一瞬间放空了，他倏地想起了今天在书上看到的，海族生活在起唳国北部的海域中，海族是一种大补的食材，人们争相高价购买......
他在心里天真地反驳道：这不对，人类凭什么这样对待海族？这不公平，只有坏人才会这么做。
他手上的动作已经顺着本能扭开了门锁，年久失修的厚重牢门吱呀一声自动弹开了，许多灰尘簌簌落下，纷乱中，秦澜的身影也被扭曲了。
待那阵灰尘散去，秦澜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东方落的眼中，他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一双眼睛带着刚才那句还没有答复的疑问，一齐直直射向了东方落。
东方落看着秦澜，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对，我要跟你走。”
秦澜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在思考这句话的可信度。
东方落莫名地有些紧张，嘴上放鞭炮似的争先恐后地跟出了一大串：“我今天在书上看到，很多人到处布下陷阱捕捉你的族人，甚至还当成食材端上桌说什么大补之物......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肯定是不能坐视不管的，毕竟我很喜欢伸张正义......”
话到最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于是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哑火了。
秦澜没接话，原地活动了一下脚腕。
嗯，虽然昨日两条腿上的伤口全都裂开了，胸口的伤口又流了很多血，但这不能阻止他逃离此处。
他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秦澜微微侧过身，略过站在牢房门口的东方落向地牢外走去。
东方落眼巴巴看着高他一个头的秦澜从面前路过，张了张嘴，但愣是一个字没说。此时此刻看着秦澜拽的万儿八五的背影，忍不住撇了撇嘴。
“不答应就不答应呗，装什么装，我本来也不是想和你一起去那起什么国......”东方落低下头，嘴里嘟嘟囔囔，却已经开始在心里措辞让秦澜带他一起走的语句了。
已经走出几米的秦澜回过头，眉头皱着：“走啊，正义之子？”
东方落“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这个寡言少语的海族瞬息之间就给他起了个正义之子的外号。
接着他快走几步，跟在秦澜身后一起沿来路返回。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大敞着门的地牢，秦澜在门口站住了，东方落紧跟着停下，终于找到时机开口了：“那个，秦澜，你腿上有个很长的伤口，你......”
秦澜转过头，一双没什么感情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东方落，打断了他的话：“拜你们人类所赐。”
东方落剩余关心的话被对方冰碴子一样的态度冻住了，落回肚子里，冷得他心寒。连带着心口萦绕的熟悉感也倏地消失了一瞬，反而有些刺痛。
我会证明我和别人不一样的。东方落微低着头，心中暗暗发誓，我会让你知道，我和那些人不同。
看到东方落低下了头，秦澜微微皱起了眉。
这家伙，不会又被打击到了吧......将军世家出身的，居然这么脆弱？
算了，下次还是不打击他了。
秦澜轻咳一声，稍微放缓了些语气：“你家有后门吗？我们从后门走。”
东方落抬起头，看秦澜的表情一脸微妙：“有，离这不远，我带你去。”
二人一前一后不急不缓朝东方家宅邸后门走去，身后是炮火连天的前院，隐隐传来的呼喊声在风中隐隐绰绰听不清楚。
东方落领着秦澜贴着一栋房屋走，刚转过弯：“前面就到了......”他刚刚探出半个身子，就立马缩了回来，话音也戛然而止。
秦澜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停住了，皱起眉：“怎么了？”
“我哥啊！我哥怎么在这堵着门？”东方落回过头说道，不知怎的，之前那个主动给他让出地牢入口的守卫士兵的陌生脸庞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好像瞬间明白了些什么，但也只是些自己的猜测。
东方落还在低着头思考，没有察觉到秦澜的声音再度冷了下来：“哈，这又是你们东方家玩的什么把戏？”
“什么？不是！”东方落从自己的假设中回过神来，“我要是想害你，何必大费周折把你救出来？”
“你以为就凭你们那个地牢的破门能关的住我？”秦澜冷哼一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脚腕，自觉已经做好了打架的准备，抬起脚就准备往外走。
“哎哎哎，你干嘛？我哥看见你不得咬死你啊！”东方落连忙拦住了秦澜，接着又小心地伸出头看了看。
不算宽大的后门边缘旁，东方长诺怀中抱着一柄长剑斜斜地靠在门边，似乎正在闭目养神。
“要不这样，我去把我哥引开，”东方落又回过头看着秦澜，似乎是看出后者正处在爆发的边缘，他好商好量地说道，“你先出去。你都受伤了，我哥看到你肯定不会放你走的。”
秦澜微微眯着眼，似乎是在思索眼前这个人类口中所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接着他忽然扬起唇角：“不用，我想到了一个很好的主意。”
“什么......”东方落的疑问还没说完，秦澜就一把揽过了他的肩膀，另外一只手轻轻握住了他的脖子。
海族的体温明显低于人类，冰冷的温度顺着他裸露在外的颈部皮肤一阵阵传过来，东方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明明不带什么感情、此时却显得异常阴森的声音紧贴着他耳边响起：
“你哥若是不放我走，我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