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卿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她派上用场的时候,她驮着昏迷的宋轻舟到有些光亮的角落里,汗水便已经从额头淌下,浸湿了衣领。
宋轻舟看着纤瘦,却实在重,刚把他驮起,整个人便被压得直不起腰。
她深深长吁了口气,挥了挥发麻的手,蹲下身打算察看他手臂的情况。
这时,身后传来声响,她立刻停了动作,心提到了嗓子眼。停滞了两秒后,她慢慢地扭头,一只不明生物朝她扑来,她吓得往后倒去。
借着微弱的光,发现是一只小老鼠,体型不大,眼睛是红色的,是妖怪无疑。
眼看它就要咬到宋轻舟,谢云卿眼疾手快一个手刀将它扫开。
可这一扫,似乎引起了更大的动静,黑暗的角落里一时间无数红色小眼睛出现,直勾勾盯着宋轻舟这对它们来说绝美的佳肴。
她一个人,手无缚鸡之力,手边有宋轻舟的剑,可她又不会用,一时间一筹莫展。
她只能寄希望于系统。
系统:爱莫能助。
谢云卿:“他怎么也不会在这里被几只小老鼠妖吃干抹净吧?”
系统:天助自助者,这取决于你。
谢云卿欲哭无泪。
她只好尝试将脚边的一些小石子扔过去,试图将它们赶走,可这些小妖怪虽不及大妖怪威慑力强,却很有耐心,且更聪明,知道谢云卿对它们产生不了伤害,尽管没有主动发起攻击,也一直围着,想要耗尽她的精力。
她自己也受了伤,虽不及要害,对她这副本就不良的身体来说,已经算重伤了。
扔了一会儿石子,她的手臂便开始有些力不从心,开始发麻发痛,最后扔出的小石子也只飞出不过半臂的距离。
宋轻舟的伤口因蛇毒无法愈合,与鬣狗妖一斗,这伤口估计是被爪子扒拉了一下,出血量便更多了,她将他沾血的袖子撕下来,往远处扔去,瞬间就被好几只鼠妖围住了。
她看向伤口,两个被蛇咬的小洞,加上一条横切的创口,血还在渗出,再这样下去,妖血味越来越浓,到时候被鬣狗妖发现,她和宋轻舟都逃不了。
她试图将伤口摁住,可还是会渗出来,想问问宋轻舟,可他不省人事,摇了他好几下都没反应。
吸出来?
那血不会被吸干吧?
她抓耳挠腮,束手无策。
这时,宋轻舟动了一下,谢云卿惊喜万分,立马抓住机会问他:“师兄!好些了吗?能不能动?”
奈何他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又闭了过去。
谢云卿已经感觉到手脚发凉了,她觉得不能指望柳卿尘他们发现这里,这看起来像是那鬣狗妖的藏身之地,若是不能赶紧离开,迟早要亡。
“师兄,师兄……”
眼看宋轻舟完全没反应,她越来越急,看着自己死命摁着的伤口,她深吸一口气,赴死一般道:“师妹失礼了!”
……
宋轻舟竟没发现自己昏迷了过去,再醒来时感觉到手臂上的异感,定神一看,吓得一把将面前的人推开。
谢云卿见他醒来,喜出望外,也不怪他粗鲁的推搡,擦了擦嘴唇道:“你……你可算醒过来了,你再不醒……”
话没说完,她便觉得脑袋飘飘,脚底一软,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一般,没了意识。
宋轻舟情急之下用受伤的手去接住她,刺痛感让他忍不住闭眼闷哼了一声,看着四周虎视眈眈的小老鼠,他用另一只手随意捡了几颗小石子,用力扔出去,只听到叽叽叽的嘈杂声,剩下的小老鼠也不敢再靠上前,纷纷躲在角落里。
醒来时,谢云卿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屋里点着一盏油灯,柳卿尘正坐在屋子中央的圆桌边小憩。
她悄无声息起身,却奇怪浑身不疼,只是觉得头昏脑胀,脸颊热乎乎的,忍不住拿手背捂了捂脸,完了看向桌边人,轻飘飘开口:“柳师兄。”
柳卿尘听到动静,即刻便醒了过来,发现师妹醒了,连忙起身过来询问情况。
谢云卿问:“宋师兄呢?”
“魏忠寻不让驱邪大师的那群弟子离开,他们正僵着,你宋师兄过去看看。你呢,说好晚上房间会合,你怎么会碰到轻舟,你们是遇到什么事了?”
柳卿尘问得急切,几连问让谢云卿有些转不过脑子。
她尽量保持清醒地点点头,“我们遭遇妖怪袭击,差点脱不了困。”
“哈?!”柳卿尘一听更急了,“那你现在可有哪里不适?”
谢云卿扭了扭肩膀,抬了抬手,蹙眉道:“原本摔了一跤,很痛很痛,可这会儿,只是有些热热的。”
闻言,柳卿尘松了口气,稍用力点了她额头,又气又恼道:“你刚来昆仑那会儿虽然急于求成,却也不像这般肆无忌惮,凡事会留后路,这次真是鲁莽了!”
谢云卿委屈,“事出紧急嘛!”
“唉,轻舟大致和我说明了一些,但你又是如何掉入那个地方的?”
“那个地方?”谢云卿想了想,“我认为那应该就是鬣狗妖的藏身处,就在魏家池边附近,我当时不慎滑倒,误打误撞闯了进去,再去看看,应该能找到入口。”
“对了,你们那边有什么收获吗?”
谢云卿问。
柳卿尘摇头,遗憾道:“尸体不见了。”
谢云卿微微一怔,后又想起宋轻舟说过,鬣狗妖巢穴有很多尸体,那这大师的尸体多半也被蚕食殆尽了。
叩叩——
有人敲门。
柳卿尘起身去开门,章是平端了夜宵进来,道:“你们还没吃吧?这魏家的伙食还是相当不错的。”
说着将托盘放到了桌上,看向坐在床上的谢云卿。
感觉到他的眼神在打量,谢云卿起身下床,道:“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们不熟。”
章是平将筷子递给她,“哪有青梅竹马说不熟的?”
面无表情地接过筷子,谢云卿没好气道:“几年未见,饭都馊了,人情也早就淡了。没准下次回家,你我的婚事也得黄了。”
章是平不解,“何以对我这么大意见,我可不记得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谢云卿咽下一口米饭,只觉得屋里有些闷,没心情听他说话,索性也不回了。
柳卿尘把章是平拉到一边道:“章公子凡人之躯,对付不了妖怪,我们既已知道令师枉死,定不会袖手旁观,我们替你将妖除了,也同样是为你师父报仇,你何必将自己生命至于危险的地步呢?”
章是平却不以为然,他笑意浅浅,似有所指地看向谢云卿,“我瞧青梅,还是和以前一样扶风弱柳,怎么青梅可以与妖为敌,为民除害,而我不行呢?”
谢云卿:“……”
她发现这位竹马很是会阴阳怪气,且总是话中有话,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想说什么。
她向柳卿尘投去求助的目光,柳卿尘忙道:“师妹既已是昆仑山的人,此为下山历练,与章公子有着身份上的不同,自然不能相提并论。若是章公子想为民除害,伸张正义,可明年三月到本派拜师入门。”
“拜师?”章是平摇头,“我生来自由人,门派规矩繁杂,不适合我。不过,你们昆仑派,当真收谢云卿这样的苗子?”
谢云卿啪一声放下筷子,“既然你想跟我们一起行动,现在就去门外守着。”
“你们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出去。”
谢云卿态度坚决,章是平也不死缠烂打,耸了耸肩,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柳卿尘边吃饭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师妹,良久,斟酌着开口道:“章公子心怀善意,也不是个坏人,就是稍微口不择言了些。”
谢云卿不语,板着脸吃饭,这会儿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的,脸还是热乎乎的。
她有些怀疑是因为喝了太多妖血,身上的疼痛才消失了,只是这妖血与人体本就不相容,所以才会感觉头昏脑胀的。
她觉得此事不能再拖了,为免夜长梦多,她得抓紧些将司南找回。
她放下碗筷,一本正经对柳卿尘道:“柳师兄,你身上可有什么法宝,能护人的?”
柳卿尘吃得有滋有味,“有倒是有,但是只对妖怪有效,对人可没有。”
他还以为谢云卿是要防着章是平。
“就要对妖怪有效的。”
她强调。
柳卿尘喝了口水,抽手从腰间扯下一块镜子,放到桌上。
镜子手心大小,菱形,看着就普普通通一个小镜子。
谢云卿拿起来左看右看,没瞧出名堂,问:“这个有什么用?”
“可以反弹妖法。”
“那对方没使妖法呢?”
“那就没办法了。所以说这个只是辅助,你得学如何降服妖怪,而不是避开妖怪。”
“没事,这个足够了。”
谢云卿犹豫了一下,将镜子收起。
她怀疑司南就在魏长青身上,但为了两位师兄的安全,她不打算告诉他们。
吃完饭,宋轻舟已经回来了,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圆领绛紫长袍,他不习惯宽袖子,又按照平日里的穿法,把袖子束了起来。
柳卿尘见他回来,道:“那些人的事可解决了?”
宋轻舟摇头,“他们都是驱邪大师路上捡来,本身只是跟着混口饭吃,不会什么驱邪术,这几天听到魏家下人的议论,都害怕死在这里,闹着要离开,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被魏忠寻遣散了。”
谢云卿觉得事情不妙,魏忠寻轻易放了他们走,怎么会放过这么难得的机会。
她担忧道:“怕是红枫要遭了殃。她本就被嫌晦气,要是此事与她扯上关系,不了解的人恐怕听了也就信了。”
柳卿尘道:“那你觉得红枫有没有嫌疑?”
“良雨说红枫虽是一年前来的魏家 ,却对魏家的许多事情了如指掌,熟悉得仿佛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
听她说完,柳卿尘觉得浑身起皮,摩挲着胳膊道:“你怎么说的跟孤魂野鬼似的。”
宋轻舟却并没有表示同意,他若有所思道:“寻常鬣狗妖不会如此巨型,且与它交手过程中,我发现它反应时有迟钝,有时却又凶猛异常,似乎有些自我矛盾。”
“那师兄是怀疑什么?”
看见谢云卿靠近,他闪躲了下眼神,淡淡咳了一声道:“虽有怀疑,但目前没有迹象,暂不说了,以免扰乱军心。不过,门口那位墙头贼,是哪位?”
说着,他转身打开了门。
章是平正靠在门边,饶有兴趣地听着。
看见宋轻舟,他温和地笑着打招呼:“今日早晨不是刚见过么?在下章是平,谢云卿未来的郎君。”
说着朝他伸出了手,宋轻舟瞥了一旁的谢云卿一眼,“原来师妹背地里还有护花使者,挺好。”
空气沉默了一瞬,他看向柳卿尘,“回去了。师妹早点歇息,今日你也受苦了。”
柳卿尘从位置上蹦起来,收走餐盘,叮嘱谢云卿:“师兄设了个结界,晚上不用担心,但要是有什么意外情况,一定要喊我们。”
章是平看着他们二人擦肩而过离开,悬在空中空荡荡的手默默缩了回来,眼看谢云卿要关门,他连忙一个手肘挡住了。
谢云卿一顿,抬头看着他居高临下的眼神,莫名有些慌乱,“你、你干什么?”
他俯身嗅了嗅,一脸好奇道:“只是奇怪,为何你闻起来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