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青?魏长青?”
谢云卿不停叫唤魏长青,然而他就像消失了一样,没有回应她。
和上次一样,她又一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她停止了呼唤,山洞里没了声音的回响后愈发安静,她不由得开始屏息静气,心脏的跳动却愈发急促。
她想着按照来时的路原路返回,即便看不见,凭着来时的直觉摸黑出去应当也不成问题,只是就在她准备转身时,她听到了一声狠戾的呵斥。
“快走!”
“若是不走,你我都得死!”
她听到了这两句话,十分紧迫的催促,仿佛在催促她离开。
她紧张地四处张望,这时,眼前的壁画开始泛起光,紧接着那些栩栩如生的画面逐渐动起来了!
之前想象的那些声音此时此刻听得越发真切,她看见眼前一个背影,那人个子高挑,手里拿着重剑,似乎是掉了头盔,头发凌乱,血浸湿了发丝,迎着风缓缓拂动,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谢云卿目瞪口呆,或许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时还有些发懵,可下一秒,视野如颠倒一般,等她定了神,人已经被揽在怀里带着转了一圈,来得太快,她只觉得自己脚没站稳,接着便被推到了一边。
身后挥来刀剑的人被他一剑砍死,无声倒地。
“此乃战场,岂可儿戏?!”
那人将她推到有掩护的地方,他半蹲在前面,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谢云卿只能窥见他的侧颜,似乎已经瞎了一只眼。
“我可以带你离开,只要你想活着。”谢云卿惊讶这话居然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还是稚嫩的声音。
惊讶未完,那人淒笑了两声,道:“你一个孱弱的女子,且不说能否逃出这里,还要带着我这个残兵,那是天方夜谭。”
“你救我一命,我向来有恩必报,不欠人情。”依旧是从谢云卿口中说出来的。
“别开玩笑了!”他回了头,尽管灰头土脸,依旧能瞧出那脸上青涩的痕迹,仅剩的一只眼睛定定盯着谢云卿,紧锁的眉头可以看出他此时十分生气。
“不知你从何处跑来的,瞧你着装,该是军中家属?”
谢云卿不语,她只是在思考这里是哪里,眼前这个看着眼熟的士兵又是何人。
她看着他单膝跪在自己眼前,有些心疼地给她抹去手上的血迹,道:“我只是一个小兵,十二便上了战场,随军征战已有十年,家人早已魂归故里,剩我一人孤苦,而今战友已为国献身,我非狼心狗肺之辈,岂可苟活?我现在唯一可做的,就是至少让你等到援军到来……”
谢云卿见他身上千疮百孔,不管是当逃兵还是坚持等到援军到来,都是不可能的,就算没有再浴血奋战,过不了多久就会因失血过多而亡。
他支着剑起身,气息弱了下来,“待在此处不要动,乖乖的。”
谢云卿见他起身时踉跄了几步,眼看要失去平衡却又在即将倾倒时勉强稳住了身体。
见他要走,谢云卿抓紧起身拉住他的手肘,脱口而出:“你活不了多久了!”
那人顿了一下,这次没有生气,回头笑道:“许久未见家乡,要是此战胜了……”他停顿了一瞬,补上,“我叫赵岭,若是可以,告诉我以后的光景。”
“见惯了黄土戈壁,甚是怀念绿水青山。”他喃喃道。
谢云卿摇头,“我记性不好。要看,你自个儿去看。”
说完,一阵风沙过来,迷住了她的眼,等她再睁眼,发现自己趴在人的背上。
看到熟悉的发带,她懵懵道:“师兄?”
宋轻舟嗯了一声。
“师兄怎么会在这儿?”
宋轻舟语气平淡无起伏,“魏家小池边的树里有妖阵,穿过去就是那个山洞。”
原来如此,谢云卿了然点头。
这时,她发现自己手里正拿着青玉环,而上面出现了许多密密麻麻的裂纹,她正要开口询问,宋轻舟便先开了口,“你中了妖法,青玉环及时把你弹了出来。”
“哦。”谢云卿想了想,山洞里的壁画师兄应该是没有发现。
“多谢师兄。”她补充道。
沉默了一阵,宋轻舟放她下来,打量着她道:“你最近很奇怪。”
谢云卿心里咯噔了一下,慌道:“哪……哪有。”
“你为何擅自行动?”
“我……”谢云卿犹豫不定。
宋轻舟瞪了她一眼,“司南在魏长青身上是吧?”
谢云卿惊讶抬头。
“你既说过司南的丢失与你无关,为何下了山后又心心念念找回司南,甚至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清白?”他若有所思地缓缓摇头,“不像。”
谢云卿心提到了嗓子眼,正想着该怎么解释好,好在这时,章是平突然从天而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见到章是平,宋轻舟表情微异,抬头看了眼大树,淡淡道:“阁下看来很是喜欢听墙角。”
章是平也不否认,指着他们道:“你、她,有秘密,我这闲人,就是好奇。”
谢云卿挡掉他指着自己的手,拉上宋轻舟道:“师兄别理他,我们走。”
回到魏家的时候,他们发现魏长风高热退后竟又疯狂撕咬家中奴仆,惹得众人纷纷逃窜,避之唯恐不及,就连将他视若珍宝的闻昭平此刻也被吓得瘫软在地,不敢靠近。
宋轻舟一进门便差点被他咬住手,他当即用天巫卡住他大张的嘴巴。
柳卿尘护着魏大当家出来,见到宋轻舟他们,神色严肃道:“别让他跑出去了!”
闻言,宋轻舟腾出另一只手,念一诀后轻点在他眉间上,他立刻便昏了过去。
魏忠寻颤着声音道:求求你们,快些把那妖女抓起来,否则……我们魏家永无安宁之日啊!”
谢云卿疑道:“妖女?”
那边瘫软在地上的闻昭平见儿子晕过去了,勉强提着力气从地上爬起来,魏忠寻见她要靠近,连忙将人拉开,道:“他现在中邪了,你别靠近!”
闻昭平失神一般一边挣开他的手一边质问:“你既知那红枫有问题,为何让她进了魏家门?!”
这话把魏忠寻问住了,他面有愧色,可这会儿又不敢口不择言,万一再触怒了她,指不定会让局面更遭,只好安抚她道:“这几位都是大师手下的人,交给他们,定然不会让长风有事的!”
宋轻舟扯开昏迷的魏长风嘴唇,牙齿锋利异常,瞳孔又猩红带血,发起疯来见人就咬,口水也流了一地,跑时四肢着地,他想到了山洞里那只鬣狗妖。
这时,谢云卿先他一步说出口,“这魏长风怎么瞧着像狗?”
宋轻舟沉思片刻,对柳卿尘道:“安抚好他们,师妹跟我走。”
柳卿尘也不知道宋轻舟想干什么,见师妹跟着走,他喊道:“可别又让师妹受伤了!”
出了魏家,谢云卿边跑边问:“师兄是发现什么了?”
章是平跟在屁股后,道:“可是要找魏家那个二公子?”
闻言,宋轻舟突然停住了脚步,谢云卿闪避不及,一下子撞了上去,边揉着额头边听师兄问章是平:“何处?”
章是平抱着臂,慢慢悠悠道:“求我?”
谢云卿早看不惯他这种态度,狠狠踩了他一脚,道:“爱说不说。”
随即转头对宋轻舟道:“师兄,在山洞,我们走。”
章是平疼得“金鸡独立”,见这俩人转身要走,气不打一处来,喊道:“姓宋的,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话音刚落,见谢云卿扭头,他登时闭嘴,但见他们走,他也跟了上去,好半晌,也不知是憋不住了还是怎的,他冷不丁道:“在天香阁。”
谢云卿本以为他要混淆视听,可他郑重其事道:“我绑去的……”
“不仅是窃听贼,还是人贩子。”
谢云卿咬牙切齿道。
“不是,他……我……那个……你还没听我说完……”
章是平无缘无故挨了顿骂,想反驳,谢云卿却已经拉着师兄走了。
对于这谢家小姐的脸色,章是平觉得颇为无奈,一路上他也懒得费心思解释了。
可到了天香阁,才发现魏长青不见了。
刚刚从戏台上下来的红叶撞见谢云卿他们,疑惑道:“你们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我姐姐出了什么事了?”
谢云卿问她:“红枫真是你姐姐?”
红叶顿顿点头,“是啊,我自个儿的姐姐哪儿还能认错。”
听着,谢云卿与宋轻舟对视了一眼。
接着宋轻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了她胸口一掌,结果她只是应声倒地,并无半点还手之力。
红叶面目痛苦地捂着胸口,不解道:“你们这是何意?”
意识到是人,宋轻舟搀扶起她,道:“失礼了。”
谢云卿问:“你可见到魏长青了?”
红叶点头,“见是见到了,不过姐姐方才把他接走了。”
听到线索,谢云卿眼里有了光,忙追问:“那现在她人呢?”
红叶摇头,“才走不久,我也不知道去哪了,可能是回魏家了吧。”
章是平道:“我们刚从魏家过来。”
“那红枫平时都会去什么地方?”
红叶思忖着道:“倒是有一处地方,不过那地儿寻常人不会去的,你们……”
见她欲言又止的,谢云卿也着急,催促着她快些说。
红叶支支吾吾道:“乱……乱坟地……”
众人表情复杂起来,章是平打破沉寂道:“九里镇确实有一处乱坟地,就在北山下,此地闹过瘟疫,数百人被埋在了此地,加上此地外来人多,死后无人认领,便也跟着葬在此处。”
谢云卿心里倒是讶异章是平竟对这乱坟地如此熟悉,不由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章是平笑意浅浅,微睨着眼倾首道:“青梅不知竹马做过杀手?”
“杀……”谢云卿不小心咬了自己舌头一口,疼得没说话来,见宋轻舟看过来,她下意识闭上了嘴。
见章是平看自己出丑后贼兮兮嘲笑的样子,她冷笑道:“这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
说完她主动与他拉开距离,对宋轻舟道:“师兄,我们快些走吧,别耽误了时间。”
宋轻舟却不动,问红叶,“为何你觉得她会带魏长青去这样的地方?”
红叶道:“我们家以前就在乱坟附近,家中有些旧人也葬在那里,我平时忙,都是姐姐去的。”
谢云卿觉得靠谱,催促宋轻舟,道:“师兄我们快些去吧,免得又扑了空。”
红叶觉察情况不对,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章是平拍拍她肩膀,跟上前面两人,头也不回,懒懒道:“安啦。”
九里镇这几年人们的生活安稳了许多,但这乱坟地仍旧被称为“不祥之地”,鲜少有人乐意靠近此地,因此北山下多是多年以前的破旧屋子,荒无人烟。
传说后来有旅人经过进入此坟地后再未出来,各种鬼怪灵异事件便开始流传开来,于是这坟地便又多了一个别称:“吃人坟”。
到了这所谓的“吃人坟”,谢云卿边走边观察着四周,认为这环境看起来并没有如传闻中那般可怕,只是杂草丛生、房屋破败、荒无人烟的景象容易给人营造出一种不太安全的感觉罢了。
然而,离“吃人坟”石碑界仅剩一臂距离时,宋轻舟突然便拦住了她,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一座已看不清模样的石雕像,大约只有人的小腿高。
章是平弯腰捡了个小石子,朝那石像扔了过去,小石子在石像脑袋上弹了一下后便掉到了地上,听起来是实心的。
见他们二人都这么谨慎,谢云卿莫名觉得好笑,“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凝重的气氛一下子便被化开了。
两人都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谢云卿。
她被看得也怪不好意思,收敛了点笑声道:“我只是……呛到了。”
话音刚落,方才那石像便突然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随之而来的是连绵不绝的石头爆裂声,待裂声淡去,一声爆炸巨响,荡起灰尘迷了视线。
不及灰尘散去,谢云卿听到一声小心,再睁眼只见一只爪子朝她眼前的师兄袭来,她眼疾手快将师兄推开,自己也跟着滚地避开,无奈吃了一口土。
“呸呸呸!”她吐掉口中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