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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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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关闭又打开,门锁发出细微的动静,吴元君木着脸走进与车雨森一墙之隔的另一间淋浴室里。

魂不附体,抽空了思绪。

发根逐渐浸湿,水珠从眼头滑落到他的鼻梁,还是无法缓解痒意。

吴元君不断用手指刮蹭手臂内侧,越抓越疼,直到鲜红一片,可哪怕抓出血也毫无意义。

疼点好,疼才能清醒点。

他试图控制身体的发颤,不断将难受的闷痛强行压下。

被车雨森当垃圾一样扔掉。

镯子不是垃圾。

是他不知好歹,从一开始就不该递给车雨森看,不该走上前搭话,不该当若无其事逃避……压抑的愤怒与隐忍的困惑在五脏六腑里乱撞。

浴室的水声戛然停止,吴元君再也无法维持麻木,他总是能被车雨森激怒。

快速穿上衣服,连头发也忘记擦,大力推开了房门。

车雨森刚好将电脑关闭,□□停止传来声音。

“为什么扔掉镯子?”吴元君声音在抖,但质问意味浓重,第一次直视白天的车雨森,“那是我的东西。”

车雨森肩膀披着深灰色外袍戴上了皮质外套,他假意翻开乐谱随意抬眼,毫不在意,“我赔给你,多少钱?十万够不够?”

“我不要钱,我就要那个镯子。”

“五十万。”

“……”

“一百万。”

吴元君硬生生被气笑了,可悲中又觉得荒诞,一百万赔一个卖也卖不出去的银镯,要夸车雨森慷慨还是骂一句疯子,这么赔本的买卖也做,或许对眼前的男人而言金钱也是垃圾,“你……”

“我怎么?”车雨森面容冷漠。

吴元君再次攥紧手,鼓足勇气,干涩的嘴唇动了动,叫回了以前的称呼,“老板,你没有回答我为什么扔?”

“我不想回答你,有问题吗?”

“没问题……”吴元君再次低下头,一百万能换很多瓶药足够很多次化疗,他应该高兴,应该特别高兴。

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身体里会分泌喜悦的地方似乎得了病,丧失能力,像坏掉的木偶一样破破烂烂,扯出的丝线糟糕透顶。

他的声音随之降低,无力感充斥全身,“没有一点问题。”

病房门锁咔嚓一声重新关闭。

Eleanor见吴元君脸色苍白走出来:“亲爱的,你的头发湿成这样、”

吴元君慢半拍抬手,捂了捂都是水痕的脸,湿发,发尾还垂着水珠,他想擦拭干净,但怎么也擦不干,新换上的衣服也湿了,那些滴落的水估计也弄脏了病房瓷砖。

他狼狈至极。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现在很丑,挺好,又丑又脏,给车雨森添堵。

吴元君努力扯出笑容,心脏溢满酸胀的滋味,反反复复呼吸也无法阻止喉管作痒,他自己也分不清是过敏导致的眼泪还是头发上的水,答非所问喃喃,“我讨厌过敏。”

Eleanor望着吴元君哭肿的眼睛,再看了看他T恤露出的胳膊那密密麻麻的抓痕,她无能为力,“需要我帮你叫其他医生吗?”

“不用,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吴元君笑得比哭还难看,他再次咽下后半句话,无声地自我嘲弄。

其实。

不仅讨厌过敏。

他也讨厌这样的自己。

下楼后,吴元君试探性问保安能不能暂时抽干里面的水。

几位保安被问得烦躁,勒令禁止吴元君靠近那处喷泉。

“好的。”吴元君被赶出保安亭后礼貌的关上门。

夜深人静。

吴元君嘴里咬住手电筒,弯着腰,手臂浸泡在水里,指尖不断地拨开池底的硬币,反反复复寻找。

圣母玛利亚的雕像伫立于中央位置。

手泡到发白,吴元君也没有找到,他抬眼望着雕像,从前的一个下午,他翻开过二楼属于车雨森的那本圣经,上面记录:圣母七苦,说玛利亚一生中经历了七次重大的苦难。

她伟大又善良,神力可以抚慰所有在困难中的人们,帮助他们从悲伤痛苦的内心里解脱。

吴元君与雕像对视,沉默地继续低下头没有许愿。

谁也救不了他被癌症折磨的妈妈。

医学不可以,满殿神佛也不可以,何况是上帝或是上帝的母亲。

吴元君捞了几个小时。

车雨森便在楼上等了多久。

脏,太脏了,在那个不知道多脏的水池里待了这么久,居然还不死心。

他面无表情身体隐藏黑暗里,病房没有开灯,阳台上轮椅正对下方。

身体涌动着烦躁,前所未有的烦。

车雨森听了医嘱,花钱留下一个“人形宠物”,关注他并观察他的一言一行,以此分散注意力,的确可以减少幻听和幻觉。

但事到如今仍然不满足。

凭什么只有自己在注视着吴元君。

而吴元君生活里全是各种各样的人……数都数不清。

为了一个破烂镯子,为了母亲,为了其余人……越想太阳穴越疼的厉害,那股掺杂痛感的冷意狰狞地爬满骨头。

车雨森等到难以忍受,回到病房内吞咽镇定药物,冷沉的脸庞看不出喜怒,手里却气急败坏用力将掌心一直握紧的镯子随意掷出去。

他保证吴元君永远找不到。

永远。

不可能找到。

想送给什么狗屁喜欢的人,什么结婚对象。

别做梦了。

靠着药物陷入昏睡前,车雨森艰难地睁开眼望了望门。

再次弄得无比狼狈,吴元君拖着疲倦至极的身体坐电梯回去。

麻木地洗澡,用皂角打圈洗手,试图洗干净点,待会要履行陪床护工该尽的义务。

白天车雨森做的事能迁怒给梦游时候的车雨森吗?吴元君对着镜子苦笑,可明明就是同一个人。

只不过梦游的家伙更坦诚,更好,更依赖他。

夜晚像朦胧的纱,揉得皱巴巴,但又温柔而缱绻的蒙在人眼前。

吴元君被一叶障目深深迷惑。

“为什么要扔我的镯子?”他再次问出口后注意到梦游的车雨森左手戴着皮质手套。

车雨森没说话,只是轻轻捏了捏吴元君发白的指尖,又摩挲了掌心,仿佛在确定有没有伤口,动作小心翼翼像对待无比珍贵的东西。

吴元君不习惯他的温柔,瑟缩地想收回:“别碰,很脏。”

车雨森力气大的惊人,声音听上去有种说不上来的黏腻,“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

吴元君维持表情的冷静,“先回答我的问题。”

车雨森知道重复询问代表警告,不情不愿地用高挺的鼻梁再一次蹭着吴元君脸颊,像某种动物的示好行为,他越说声音越低哑,的确是实话,但用着微妙的抱怨,更冷漠直白的话暂时不能说出口。

“你为了你的母亲抛下我,一次,两次,三次。”

“她比我重要?”

吴元君难以置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当然比你重要。”

梦游的男人暗自咬牙。

吴元君愣了几秒后忽然呼吸停滞,他心生某种诡异的期待,觉得不可能但的确又已经问出口,“车雨森,你想我把你当成最重要的人?”

问出口的短暂几秒吴元君再次后悔,自我解释:“不会,怎么可能,你本来就霸道,不讲理,理所应当习惯全世界都围着你转,所有人都讨好你。”

“……”

“我要把它找回来,明天晚上可能也不陪着你。”吴元君说完这话。

车雨森:“丢了就丢了,有必要这么在乎?”

吴元君:“它重要,我在乎。”

车雨森只想让吴元君闭嘴,不要再提镯子,镯子意味着吴元君要和谁结婚,要给喜欢的那个人戴上,他光想想就无法接受,再次浮起恶意,“你不是只在乎钱吗?”

吴元君顿时松开了抚摸车雨森长发的手,无奈又失落地感慨:“你果然还是你。”

车雨森不明所以。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更是异常难熬。

不仅没有奶吃,吴元君还开始逐步远离他,不抱着他,不哄着他,甚至不和他讲话。

车雨森站起来想强行做些什么,得到的只有吴元君一句:“不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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