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采雾崩溃欲绝,整个茴香叶子已经打蔫了,她还没吃上几天仙血,就要被池策合伙卖了。
要是殷濯在就好了,早知道她就不逃了。
池策张开手掌,盯着手中的褚采雾,不解道:“你怎么叶子都蔫了?”
褚采雾懒得说话,因为废仙力。
殷濯不在这里,她如果再消耗体力,恐怕又快饿死了,于是她选择,继续当一株蔫茴香,一动不动。
池策催动手中的金光法决,褚采雾被一股推力裹挟,悠地化回了人形。
她踉跄两步,倒在了那少女身前。
褚采雾双手撑在石头地上,阵阵噬痛,抬起手掌一看,已经擦出了一片片血痕,不停地渗着鲜红血珠。
褚采雾刚一抬头,她想要瞪给池策一眼刀,可是此时却顿住了。
眼前是湛蓝的袄子,是那个姑娘,是人……
褚采雾尴尬地想钻进地缝里,她虽然在人间吃遍美食,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在凡人面前从茴香变成人形。
褚采雾机械地提着嘴角,微笑抬头:“你……你好啊,姑娘怎么称呼?”
出乎意料的是,那少女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连连后退。
褚采雾努力地抬着嘴角,只敢在心里皱眉:那女孩不怕吗?
褚采雾抬头仰视着那女孩,女孩身着蓝袄,面带赤红纱巾,这一身普通是普通,但是颜色配在一起,过于夺目。
女孩后知后觉地抚了一下面纱,迟钝地后退几步:“我叫冯娣,你是?茴香精吗?”
褚采雾不想承认自己是茴香精,奈何池策直接把她本体化形的过程,全暴露出来了。
池策忽悠道:“对,她就是我抓的茴香精,她道行浅,是个小精怪,你不用怕。”
抓的?道行浅?小精怪?
池策说的每个字,都深深捅到了褚采雾的心坎里。
褚采雾悻悻附和道:“对对,你不用怕。”
不知道是直觉,还是怎么回事,褚采雾觉得这女孩一点也不怕她,凡人见精怪,早就得跑出十里地远。
何况是看到,一株茴香,在面前瞬间化成人形呢?
可是刚才这女孩,她连害怕,都是后知后觉地微微后退。
冯娣唯唯诺诺地点着头:“求二位恩人先去我那药铺暂时安顿。”
冯娣从下到上看着池策,褚采雾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池策拎着一把大刀,一看就是练武的。
褚采雾此刻瞪了一眼池策,不但让她在凡人面前化人形,而且还骂她是道行浅的小精怪,没开灵智的茴香。
池策无所谓地笑了,提醒道:“你都快被卖了,好自为之吧。”
褚采雾忽然想起,那姑娘说过,笛妖想要茴香精……
刚刚那姑娘,还叫褚采雾恩人,褚采雾一阵寒颤,这个恩人她可受不起。她悄悄瞄了一眼那姑娘,发现那姑娘竟然一直都在直视着自己。
褚采雾猛然被池策肘击了肩膀,痛地回神。
池策身材魁梧高大,正正好好能将胳膊搭在褚采雾的肩膀上:“卖了你,你有何感想?”
褚采雾没有感想,等她饿成虚体,她就可以不知不觉地逃跑了,到时候,池策追都追不上,更不可能卖得了她,这就是个笑话。
而且,这个池策平常吊儿郎当的,说话突然这么文绉绉,褚采雾一阵不适。
池策晃了晃褚采雾的肩膀:“快说话。”
褚采雾:“……卖了也行。”
褚采雾非常肯定,只要她想逃跑,她就饿成虚体,到时候池策根本追不上她。
池策突然呛住,边笑边咳:“哈哈哈,果然,果然是没开灵智的茴香。”
褚采雾露出一个招牌假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池策。
说着说着,三人就已经到了药铺,那女孩一路都没说过话。
褚采雾和池策跟着那姑娘进了一间柴房,里边的布局很简陋。
一张满是裂痕的小桌子,一盏灰蒙蒙的破旧茶杯,整个房间唯一有点色彩的,就是那张画,画纸四周全是褶皱,画上是一个小男孩……眉眼和这姑娘极其相似。
褚采雾看看冯娣,又看看那幅画,两个人长得真是很像。
冯娣面露苦色:“这,这是我平时做工住的地方,委屈二位恩人先坐一会儿,我去管老板要银钱。”冯娣双手叠起,行了一个不太规范的礼,急急忙忙地往出走。
褚采雾望着冯娣越走越远的身影,转头对着池策道:“你觉不觉得,这姑娘有点奇怪。”
池策左耳听右耳冒:“没觉得。”
褚采雾盯着池策,池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褚采雾被气地咬牙:“算了,八只烤鸭腿还我。”
池策捏决,金粉闪现,凹凸不平的桌案上,显现了一大包烤鸭腿,金粉落到烤鸭腿上时,冒出腾腾白气,焦香的味道飘了出来,与这简陋的屋子极其违和。
褚采雾忍不住被勾起味蕾,咽了咽口水,有些欣慰:“够痛快。”
褚采雾拿起一直焦黄滴油的烤鸭腿,一口咬下去,酥脆作响,满嘴都是焦香味。
池策炫耀道:“我的厨艺如何?”
褚采雾将满嘴的鸭肉干噎下去,缓了半天才开口:“这是酒楼做的,又不是你做的。”
池策摆摆手:“没有我,你能吃饱吗?你更不会吃上热的烤鸭腿。”
褚采雾:?
褚采雾已经被池策,气笑上千遍了。她又不靠食物饱腹,别说吃八个烤鸭腿,就算吃八千盘烤鸭,褚采雾也吃不饱。
如果靠池策当然永远也吃不饱。
褚采雾顺着话道:“对对对,没有你这条没开灵智的金龙,我这株茴香永远也吃不饱。”
池策不再反驳,这话对他,很是受用。
就在池策刚安静片刻,便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一阵唾骂声。
“你敢要前三个月的工钱?怎么着!你想嫁人生子谋后路,不在我这干了?丑八怪!你嫁的出去吗?”
一个男人的喊叫打骂声,响彻整个院子。
“我当初,就劝老板不雇女工!不雇女工!这下你走了,我上哪雇人去?”怒骂声越来越刺耳,混杂着皮鞭抽打的惨叫声。
冯娣连连哀叫,直到皮鞭停止,她才喊道:“我不嫁人,脸上有疤,嫁不出去!我就想要工钱买两个袄子!”
褚采雾耳朵被刺地有些嗡鸣,她看了看自己,一身浅绿罗裙,两个胳膊裸露在空中,没有任何布料遮挡。
褚采雾侧头,瞄了瞄池策,他一身行头更薄,手脚上的衣料都是束起来的。
褚采雾迟疑开口:“那姑娘,不会是为了给我们两个买袄子吧……”
池策潇洒点头:“看样子是喽。”
褚采雾心中很不是滋味,无论是袄子,还是银钱,对他们来说……唾手可得,一文不值。
池策挑眉:“心疼凡人了?”
褚采雾看着池策一副毫无波动的样子,心里很是不爽:“冯娣是为了我们,才要的工钱去买袄子。”
池策一本正经回道:“仙魔精怪,都不得干扰凡人命格,这是她该受的,既定的命。”
褚采雾狠狠摇头,她不信命,反驳道:“事在人为,哪有什么该受不该受的?你帮她救弟弟,难道就不是干扰命格吗?”
如果褚采雾信命,她就永远要蜷缩在小黑屋里,被开刀,被抽血。
她就不可能见识到东南相国的山水有多美,风有多暖;她就不可能见识到,定北镇呼啸苍茫,满天弥漫的雪花。
池策耸肩:“我也不信命,刚才只不过,让你长长见识,给你听听仙族人惯用的说辞。”
褚采雾松了一口气,看池策吊儿郎当的这个样子,也不见得像是屈服章法的人。
不过,究竟是谁让谁长见识?
褚采雾记事起,就听那个仙族掌门唠叨这些,什么认命啊,命运啊。
褚采雾不是在妖界长大的,她是在仙界长大的茴香精,池策一定不知道,甚至也没人会信,茴香精在仙界长大。
褚采雾懒得跟池策说,说了他也不会信。
褚采雾两手同时拽住池策的手腕:“跟我去救冯娣。”
池策底盘很稳,纹丝未动:“凡人的事,懒得管。”
褚采雾将池策的手臂一甩:“那你为什么答应她,救她弟弟?”
池策神色复杂,回道:“因为笛妖,涉及我魔族内务。”
褚采雾不懂,笛妖和魔族有什么关系,她一心想要救冯娣,顾不得那么多。
褚采雾拎起罗裙,大步跑出柴房,险些被门槛绊住,留下一句:“你不救我救!”
褚采雾向前狂奔。
那男人猥琐的笑声越来越清晰:“嫁不出去,嫁我啊!”
褚采雾心纠地绞痛,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拢住滚烫的心脏,狠狠捏在一起。
袄子的撕裂声贯彻褚采雾整个大脑,那声音明明不大,可是偏偏却刺耳,褚采雾向前跑,她想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褚采雾大口喘着粗气,终于赶到冯娣身旁,冯娣的肚子是裸.露的,上面血淋淋的,全是新旧交杂的疤痕。
那男人举起长鞭,重重抽在冯娣的肚子上。
褚采雾一溜烟钻进二人的空隙,整个身体遮挡着冯娣。
褚采雾后背一阵又一阵剧痛,皮肉连连绽裂,背上像是有水在流淌……
鞭子不停地抽打褚采雾,越打越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