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轩逍遥不知道,兴许那些人怕他才那样讲,但,如果说鴟於附离就是在当时泽沐然称帝的时候,那他到底是为什么会去管灾荒呢?
如果说,鴟於附离称帝,在墨轩逍遥的想象里,他只看到了一个滥杀无辜的疯子,不听话的,忤逆他的,不和他心意的通通杀了。
可是,如果说,抢下一个王朝称帝,那他想要的不应该是寻欢作乐,肆意妄为,行尽奸.杀掳虐,作恶多端之事吗?
墨轩逍遥忍不住问:
“你为什么会称帝?”
泽沐然贴着墨轩逍遥,用羽翼蹭他,心中欢喜,答的也快:
“一时兴起,就是玩玩。”
这答案并不意外,墨轩逍遥又问:
“既如此,他们又不是你的子民,你为何还管他们饥渴饱饿?”
泽沐然愣了一下,坐直了看着墨轩逍遥,很是认真:
“我是为了接管一个王朝才称帝,不是为了毁灭一个王朝才称帝。就算我抢了他国,多了许多割地,但那些弃民到我的手里,就都是我的子民,我不管他们,还有谁能管他们?”
墨轩逍遥猛然回头,震惊之心难以言表,他看着泽沐然,突然意识到泽沐然虽然当年只是玩玩,但他的确尽心尽力的做了。
墨轩逍遥突然好想知道那些过往,他想知道泽沐然到底为了那些对于他来讲并不重要,只是抢来玩玩的王朝的子民做了什么?
墨轩逍遥声音颤抖,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激动:
“你……整改过科举吗?”
泽沐然很是得意:
“当然!我杀了那么多朝臣,自然需人补缺,铁打的帝王流水的朝臣,那么多暗杀都没杀的过我!当年我广纳贤良……哦对!你知道祝谷的产量很难搞吧,我偷跑前各大谷仓全都是堆满的,就算五年不耕种也够整个王朝吃饱了。”
“当时我纳贤,有个叫己任亥的,他农术特别好,这个人我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你不知道有多少奸商昏官想杀他。这人我护了不知道多少次,帝王替草民挡刀你见过吗?他当时都感动的痛哭流涕,说要一辈子鞠躬尽瘁,哪怕死了下辈子也要辅佐我。”
说到这,泽沐然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满是欣喜:
“你知道当初为什么别人都称我的王朝为落日融金吗?那是因为满山遍野的谷物啊!真应该叫你也看看,丰收前的那个场面,我这辈子都忘不掉。我离开前我的王朝那可不是一般的富,若是有地方说吃不上饭简直就是笑话。”
墨轩逍遥听着,眼圈愈发红了,鼻子一酸,顿时泪如雨下,急匆匆的去抹,但却抹不净。
他感受不到恶意,泽沐然说这些话时,那语气,神态,是真的为当时的繁盛之景而感到发自内心的欢喜,他为自己所尽全力促成的这一切而感到自豪。
墨轩逍遥心里不是滋味,他忍不住落泪,在血水与肮脏之后,泽沐然给他们带来了无与伦比的繁盛昌荣。
泽沐然见墨轩逍遥突然哭了,也是不知所措的收了羽翼自身后,尾巴也不在地上圈着墨轩逍遥:
“你怎么哭了?我羽翼太沉压着你了是不是,我收起来,不欺负你了。”
墨轩逍遥一把抱住泽沐然,吓得泽沐然都僵了,墨轩逍遥抹着眼泪,他懂了安冥渊为什么那副表情说那些话了。
“他不是那样的!你不懂,你没看见所以你不懂!”
“不是的,他做事有他的想法,我只是讨厌他不和我说故意气我走!明明我也想帮上他一些!”
“对,他特别讨厌,但是,我舍不得,他就是,很好,很好。”
安冥渊的话,回荡在耳畔,墨轩逍遥闭目,深深叹息一声,抱紧了泽沐然,稍稍冷静:
“功绩卓越,配享太庙。”
泽沐然有些发懵:
“额嗯,他们也那么说,之后好像还有人为我盖了庙堂供奉香火来着。怎么突然说这个,你,你哭什么?”
墨轩逍遥感慨万千:
“我一想到你说的那种盛景,一心向往,只是想象,感慨万分,忍不住激动之心,这才落泪。”
泽沐然沉默,也对,那样的盛世,谁会不向往呢?
墨轩逍遥摸了一把泪:
“泽沐然。”
泽沐然疑惑的嗯?了一声,就听墨轩逍遥在他耳畔继续道:
“你那时为何不是在夺王朝,而是要毁灭他们?”
泽沐然顿时眸光晦暗,尾巴尖也不在动了,沉默良久,声音陡然冷下:
“你在期待什么?我那时只是玩玩而已。”
墨轩逍遥没有松手,而是按着泽沐然的肩,眼中含泪,看着泽沐然:
“可你知晓黑白善恶,你要他们吃饱,要他们过繁荣昌盛的日子。我知道想要成为一代明君不好做,但你做到了!你也懂丰收的喜悦,你也懂平民百姓挨饿受苦的苦楚。你虽然以血水开路,但你的的确确开创出太平盛世,还他们安定饱腹,过上更好的日子。”
泽沐然脸色不好看,比起刚刚诉说太平盛世丰收美景的欢喜而闪烁着希望的光泽。如今,他的眼眸已经昏暗无光,看起来深邃又死寂。
泽沐然偏过头,冷笑:
“逍遥,我知道你期待什么,但我不是什么好人。你认识我这般久,我还以为至少有一件事你我达成了共识。你不如换个角度想想,我若真的在乎,为何要弃置不顾一走了之?”
墨轩逍遥沉默了,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心中的激动欣喜都好像被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下来。
泽沐然扯起嘴角,又是那种虚假完美的笑:
“我当然知道我走后那些无能之辈会怎样败坏整个王朝,但我不还是拍拍屁股走人了?”
泽沐然也伸手,按在墨轩逍遥的肩上,注视着他:
“你是不是以为我很爱那些子民?不是的,我只是想看看那些帝王总是叫着这是不可能的,这是做不到的!在朝堂之上周旋着,无论换位多少代都没有任何意义的改变。”
“丰收?盛景?为难?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手段,能力,明断。”
“如果说,我在称帝这件事上得到了什么,那就只有两件事。那就是不属于自己的力量,靠着他人帮扶,无论怎样都会腐朽衰败。还有,真正的富庶能叫人人年年吃饱的永恒幸福日子是不存在的,因为有能力有手段的明君总会为寿数所困,繁荣也不过一瞬。称帝的路上诱惑太多,能像我一样没有忘本至始至终走下去的更没有几个。”
墨轩逍遥沉默了,他好像懂了,对于泽沐然来讲,当时的事情只是一种挑战。
当他成功后,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不在存在意义,所以他便都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