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悦林南一,从年少时开始。
第二天,千良进了宫,季云栖如约到了木士府,与她一同到的还有顾煦。
季云栖早就听顾煦说,千良又被人惦记上了,可是,据她观察,被惦记上的好像不止千良。
“林姑娘,在下季云栖。”
“季史,久仰大名。”
身着月白色棉衣的季云栖显得格外“纯净”。
林南一这时才想到,千良三人的穿着,像是穿上了这世间最赤诚纯净之颜色,红色的热烈、月白的纯净、青色的淡雅。
林南一心中有几分满足,后世只在史料中“见到”过的人,此时她都真的见过了。
季云栖觉得林南一的话有些奇怪,明明是一句客套的“久仰大名”,明明旁人也这样说过,可她觉得,林南一口中的“久仰”好似真的很久。
季云栖只当是自己胡思乱想,指着顾煦身后的五大箱书籍,对林南一说到:
“听千良说,你要做官,我便带来了这些,应该对你有所帮助。”
林南一顺着季云栖的手指看去,一瞬间,便有些感慨,大良的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这些,都要看完?”
发出疑问的不是林南一,而是顾煦。
三士选拔,是自幼开始的,她们即便是读书,也不会在三个月内读完五箱,这个事情有些超出了顾煦的认知。
“都要读完,每年的三月初十是大良的春闱,春闱又分基础知识、诗文以及策论三部分,千良说,林姑娘策论绝非常人所能比拟,只不过缺乏基础,故季某只负责林姑娘的基础知识以及诗文创作两部分,若姑娘参透了这几箱书,季某相信,春闱魁首不在姑娘话下。”
“春闱魁首?季史抬举我了。”
林南一有些错愕,一时之间,她竟有些分不清季云栖是对自己太过自信,还是对她太过自信。
“林姑娘,我只是相信千良所说的,是她信你能考中魁首。”
顾煦又激动了,每每听到这两人之间的事情,她都有些莫名的激动。
林南一垂眸,再次看向不远处的五箱书,眼中多了几分斗志。
她本就是为了扬名,能考中魁首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何况,有人信她,她便不想让人失望。
魁首吗?
那就来试试吧。
而看到林南一情绪转变的季云栖,暗中扬了扬嘴角。
千良啊千良,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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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士府一片和谐,林南一已经在千良的书房里钻研那些晦涩难懂的东西了。
季云栖和顾煦也不走,就在木士府里闲坐,毕竟,千良交代了,要好好协助林南一。
“云栖,你说,千良到底好在哪儿了,这些姑娘们一个接一个的往她身边凑。”
顾煦调笑地说到。
“这便难说了,只不过,韶阳,你可发觉千良对这个林姑娘也上了心?”
季云栖听到顾煦的话,也有些奇怪,大良虽民风开放,但女子间结合也毕竟是少数,也不知千良到底为何这么吸引姑娘家,难不成是长得太好看了?
“嗯?何出此言?”
“哈哈哈哈哈你慢慢发现吧。”
季云栖倒是一点儿也不奇怪顾煦没有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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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期间,宫外一片岁月静好,宫内却是一片肃杀的氛围。
千良进宫后,良景帝下令封锁宫门,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臣千良,参加圣上,圣上万岁万万岁。”
“千史快起。”
良景帝让千良起身,又示意身边的内侍赐座。
千良坐下,拿起放在一旁的卷宗翻看起来。
除千良和良景帝外,偌大的启辰殿上,只零星站着几个人——监刑司司书万黎、副使邱中艾、丞相吕中、叶侯叶不为,还有忠武大将军江易武。
江易武的神情有些憔悴,他年事已高,再加上这连日来的诬告,让他有些精神不济,即使想要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动机、手法、过程……诬告他的人编的有模有样,他甚至有些相信了。
与他不同的是丞相和叶不为两人,他二人本就因两年半前平北帅使一事,对江易武多有怨言,此刻江易武落难,他二人自然舒心。
叶不为尤其开心,上次他什么都没做,就损失了监吏司侍郎方远山这一员“大将”,他自然心有不甘,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能看到江易武受罪,他开心的不得了。
良景帝自然也知道在场的人个个心思不纯,但历来处理官员,都要通过丞相之手,他若是绕过丞相,不查清楚就赦免了江易武,日后必生祸端。
相比这些心怀鬼胎的人,监刑司的万黎和邱中艾才更为心急,查了这么多天,两人就像是提线木偶般,被人操控着,每一步都走进了旁人设好的圈套里,找出来的证据,每一件都在把江易武推向深渊。
千良放下卷宗,先是看向良景帝,说到:
“圣上,臣有几句话想要问一问几位大人。”
“千史请便。”
良景帝看到千良放下卷宗,心中已经有了几分轻松,他总觉得千良能找出些什么破绽。
听良景帝这么说,千良又看向不远处的邱中艾。
“邱副使,我看卷宗里提到有人证看到大将军在太子中蛊前出入舒月宫,离开时神色匆匆,又在离开皇城不久后放飞了信鸽,意图将消息传往塞外,此话当真?”
“禀千史,卷宗记载句句属实,非邱编造。”
“邱副使多虑了,千良并没有怀疑您的意思,只是,这人证此时在何处,可否传唤至启辰殿,容在下询问一番?”
千良倒是没想到,自己一番话让邱中艾误会了。
“禀千史,臣办事不力,人证在狱中自尽身亡,此刻已是死无对证。”
说话的是万黎,他是真的后悔当初没看好人证。
“……唯一的人证身亡,这倒是有趣,只是,不知道这背后究竟是谁的手笔。”
听了万黎的汇报,千良闭了闭眼。
死无对证,好一个死无对证。
原来,最简单的就是最复杂的,若背后之人真的想出什么复杂的栽赃之法,漏出的破绽一定更容易被人抓到,而此刻,一个简简单单的人证,定下了江易武的罪行,一个干干净净的死无对证,让口供成了无法推翻的证据。
“万司书,不知你二位在查案过程中,可有何疑点?你二人仔细回想,不要放过任何细枝末节。”
千良的问话,让两人陷入了沉思。
从太子毒发,到良景帝宣两人进宫查案,前后不过一个时辰,接到命令后,两人火速进宫,封锁了舒月宫,除良景帝和皇后外无人进出,直到后来御医接连赶到,舒月宫的封锁也形同虚设,柳医师进到舒月宫后,随口表示太子既已中毒,便不再需要设防,两人在经良景帝同意后,撤掉了封锁。
此后,二人在宫中调查,一名小内侍前来作证,说曾在太子中蛊前见到忠武大将军与太子见面,离开时神色慌张。
两人将此事面呈良景帝后,良景帝宣召江易武进宫。
并亲自审问内侍,内侍一口咬定是江易武给太子殿下下了蛊,至于动机,内侍称是江易武不愿将家中孙辈嫁入宫中,因此在平叛北域之乱时,寻得了蛊虫,回都城后伺机杀害太子。
至此,动机、手法完成闭环。
再之后,就是千良回宫,太子苏醒。
听完两人的叙述,千良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先前的猜想,好像得到了印证。
“圣上,臣有一事不明,敢问圣上,将江家女许配太子殿下,是何时的事?”
“安阳十七年八月初八!没错,是安阳十七年,朕记得当时正值大将军的捷报传来,请求班师回朝,朕才下旨为江家长孙女江月惜和修儿婚配。”
千良这一问,让在场几人眼前一亮。
“臣愚钝,不知大将军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能在婚配尚未发生之前预判,还寻到蛊虫毒害太子?”
“老臣自然不能。”
江易武看向千良的眼中存了几分感激,他有预感,他很快就可以洗脱罪名。
而万黎和邱中艾相互对视后,也有了几丝明悟,他们都犯了先入为主的错,江家即将与太子联姻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们便忘了追究此事是何时定下,大将军又是否有时间做好准备。
“谁又能说,不是大将军回都城后听闻此消息,又托人于北域寻回蛊虫,意图谋害太子?”
看形势有变,丞相坐不住了,开口反驳到。
“丞相所言极是,不过,千良先前所说,只是为了证明那名内侍的口供不可信,臣恳请圣上,不予采用。”
“准。”
“谢圣上。”
千良又看向丞相,说到:
“至于丞相的疑问,万司书,监刑司可彻查过我与柳医师取出的蛊虫?”
“禀千史,查过,刑司中的药石刑卫说,此蛊毒来自东峪,并非北域。”
说到这儿,万黎心中有了底,正是因为刑司查出了蛊虫来历,江易武的嫌疑才没有大到必须立即斩首,这也算是监刑司能为江易武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了。
“圣上,臣,请圣上宣召医师柳清进殿。”
千良的这句话里,夹杂着一些并不明显的不忍。
“准。”
良景帝同意后,立刻有人去宣召柳清。
在此期间,大殿之上,再次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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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府上摆弄火炉的柳清,在接到良景帝传召的消息时,手上一顿,一点火星迸溅到她的右手上。
她起身,理了理衣服,看了看右手上被火星烫伤的一点皮肤,大步走出了柳府。
终究是引火烧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