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伊佐那的坚持,那天风十郎最终是没有走出研究所。宫野志保对着脑电波看了又看,从脑部CT看到磁共振再到风十郎给出的测试题答案,她得出结论。
“记忆和情感之间被阻隔了。”
她话音刚落就被伊佐那一把拽起了领口。
“你们说不会出问题的。”伊佐那的杀气四溢,他的骨头咯咯作响,只恨不得将眼前的女人直接杀了。
我的弟弟,我最重要的风十郎,我那么柔软的一个小家伙。他现在坐在那里,仿佛将全世界都丢在了身后。
他把我丢下了!
他丢下谁也不能丢下我!
伊佐那面色如同恶鬼一般狰狞,他要杀了所有破坏他世界的人。
“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宫野志保皱紧了眉头,她对现状也感到了奇怪。
“那就解决它。”
伊佐那强压着怒火,丢下这句话转身向着坐在棋盘前的风十郎走去。
本来兴致缺缺坐在棋盘前的人随着棋子的落下再次变得神采奕奕,他快乐的晃了晃身体,感觉到伊佐那在他的脑袋上抚摸了一下。
“?”
“下围棋还是这么有趣吗?”
对着风十郎,伊佐那又变成了另一副样子,他轻声问着。
“嗯。”
风十郎小小的翘了翘唇角。
“这不对。”
Mikey打断了伊佐那的回忆。
“照你说的,不过是他过去的情感被阻隔了罢了。但是他还能那么快的再次喜欢上围棋,那么他就必定会再次成为我的弟弟。”
“所以这根本就不是问题所在,他改了自己的名字,还说讨厌自己的脸,这完全不合理。”
伊佐那皮笑肉不笑的和板着脸的Mikey互瞪。他在心里想着,我果然还是讨厌这个打断别人说话,没礼貌的小子,我和他绝对天生犯冲。
他在心里把Mikey从头到脚批判了一遍彻底绝了继续说下去的想法。
钟声在这时响起。
Mikey瞬间转头看着挂在墙上的时钟,发现上面时针和分针完全重合,现在已经时半夜十二点了。
时间过得好快。
不过也是,关东万字会和梵的约战时间就已经是晚上十点了,现在不过是过去了两个钟头。
Mikey毫无困意的又把脑袋转了回来,用眼神催促伊佐那继续说。
但是伊佐那没准备听他的话,他抱起了睡在沙发上的弟弟,起身往他的房间走去。他在走了两步后停了下来,望着黑暗的虚空半晌,最终还是转头看向了紧跟着他站起来的Mikey。
“明天是周一。”
“这是自他注入诱导剂后的第24个周一。”
Mikey原本阴沉的脸色变得疑惑起来,他跟在边说边迈步的伊佐那身后,看着他用肩膀顶开了房间的门,将怀中粉蓝色的小鸟塞进了被子里。
“明天你就知道了,这次我就让你当他第一眼看到的人。”
伊佐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抚了抚风十郎过长的刘海,吐出了一口气。
“...什么?”
Mikey错愕的开口提问。
“闭嘴,别让我后悔。”
伊佐那说着便径直推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便只剩下这对双胞胎了,一个被注射了镇定剂躺在床上看样子要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而另一个——
Mikey保持着看着大门关闭的姿势半晌,他也深呼吸了几下平息着自己被伊佐那往湖中心猛砸石头激起水花的情绪。
他开始观察起这个应该是弟弟住了一年半的房间来,却出乎意料的发现里面基本没有什么个人用品。
只除了窗边的桌子上被随意摆放的他眼熟的两个物品。
一只耳坠,和一条挂着白子的银链。
Mikey沉默地摸了摸自己胸前的黑子,他又将视线聚集到了桌角的东西上。
那是一颗骰子。
为什么会有骰子?Mikey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然后他放弃了继续动脑子,拖了张椅子到床边。
他像是两年前那样紧握着弟弟的手俯趴在对方的床边。
是久违的属于风十郎冰凉的温度,是从小到大只会让人觉得安心的属于弟弟的气息。
Mikey闭上了眼睛,身上被风十郎揍出来的伤口此刻一点都不疼,他就这么迅速地睡了过去。
梦里乱糟糟的,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Mikey。”
黑发黑眼的小孩趴在床头,他举着一本故事书立在自己眼前。
“干嘛?”金头发的另一个孩子横趴在弟弟身上,他翻滚了一圈更加的靠近了风十郎的脑袋。
这突如其来的翻滚让风十郎觉得自己要被压扁了。
“重死了!”他不爽的喊着,反手去推身上的秤砣。
被推着的人嘟囔着一点都不重,把自己滚了下来:“刚才喊我干嘛?”
他又问了一遍。
新鲜的空气再次涌入胸膛,风十郎也翻了个身,他举起了手中的书仰躺在了床上。
“在只能活一周的人眼里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Mikey满脸问号,他不懂弟弟是怎么能想到这种奇怪的问题的,“你要当哲学家?”
“不是啦。”
风十郎挪了挪身子,将自己和Mikey的脑袋靠在了一起。
他把手中的书向身侧移了移,让对方也能清晰看到自己手中的画册。
“所罗门·格兰迪。”
Mikey艰难的读着这个拗口的名字,他一下就没了看下去的兴致。
“无聊。”他翻了个白眼,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手上的怪兽模型上。
“听我说话啊!”看着Mikey已经不准备理他了,风十郎合上了手上的书扑了上去,“这个童谣真的很有意思!”
“那你说。”
Mikey嘴上这么说着,但是风十郎一开一合的嘴巴里说出的话他却一点都没有听进去,梦里自动的将弟弟的声音给替换成了小鸟叫。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粉蓝色的小鸟在Mikey的脑袋上蹦蹦跳跳的撒野,它扯着Mikey的头发,从他的额头吧唧着走向他的鼻尖。
最终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小鸟停住了,他站在仰躺着的Mikey脸上的最高点,俯视着这双没有丝毫光亮的黑眼睛。
“讨厌你。”
小鸟口出人言,狂妄至极,说着它就要张开翅膀振翅飞走。
但是在它的脚刚悬空的下一秒,一只手迅捷又坚定的握住了这团粉蓝色的小鸟。
啾啾啾啾。
刚才还说人话的小鸟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它在这只手里扑腾了半天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挣脱。
“不许飞走。”
握着小鸟的Mikey起身,他又变成了十七岁的少年样子。
“不许讨厌我。”
他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拉开了一边的抽屉从中拿出了一把剪刀。
手中粉蓝色的小鸟实在是太过柔软,让人总是担心用的力气过大会直接把它捏死,但是力气当然也不能太小,不然它就要飞走了。
它已经飞走过一次了。
Mikey加重了手中的力气,他强迫着展开了手中不停挣扎的小鸟翅膀,将手中的剪刀直接伸到它的飞羽下就要将它们全部剪断。
【去对抗它,万次郎。】
这声音从内心泛起,和眼前小鸟凄厉的尖叫完全混杂在了一起。
叫的这么惨啊。
Mikey歪着头打量了好一会儿面前这只粉蓝色的让人生气的小鸟,从它凌乱的羽毛看到惊慌失措的黑眼睛。
他最终将手中的剪刀向后缩了缩。
他只剪下了四根飞羽。
是让鸟儿飞不高也飞不远的数量,但终究没有彻底剥夺他飞行的能力。
“这都是你的错。”
他放松了手中的力度,看着没有束缚后的小鸟迅速飞到了一边的台灯上。
“你食言了,所以代价得你来付。”
他对着那双狠狠瞪着自己的家伙说道。
“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Mikey撑着自己的下巴,他对着弟弟露出了久违的微笑:“也再也不会让你飞远了。”
啾啾啾啾!
愤怒的鸟声和翅膀的扑棱声一起袭来,粉蓝色的炮弹直直撞向了Mikey的脑门。
他醒了。
刚一睁开眼就看到了那双和自己一摸一样的黑眼睛。
“好疼。”
熟悉的脸上露出了郁闷的表情,好几个小时之前的疯狂像是完全不存在了。
“你打的好疼,为什么上周家伙的疼痛要我来承受。”
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风十郎有些难受的歪了歪脑袋,浑身的疼痛让他克制不住地呜咽了一声。
“痛死了...”
“那家伙就是仗着自己要死了才这么肆无忌惮...”
什么意思?
他在说什么?
Mikey错愕的看着又像是变了一个人的弟弟,他伸出手小心的避开风十郎脸上的伤口,抹着这止不住的泪水。
“是我的错。”
他轻声的说着,将自己也满是伤口的脸凑近,他们额头相抵。
“回家吧,Venti,和我回家。”
“......”
风十郎的眼泪还在落下,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和自己那么像的一张脸,他当然知道他是谁。
记忆里他一直都在出现,是佐野风十郎的双胞胎哥哥,几个小时前这家伙还在往死里揍人,现在他倒是一副那么亲切的样子。
真奇怪。
明明他快被上个家伙假装哮喘的事气死了,现在却是一副这么好脾气的样子。
不,不如说记忆里的佐野万次郎总是这样。
“你真奇怪...”
风十郎嘟囔着,他缩回了自己的脑袋,看着对面的家伙因为自己的远离有些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佐野万次郎…”
风十郎咀嚼着这个名字,他捧上了面前双胞胎兄弟的脸。
“万次郎,Mikey,讨厌鬼....”
他把脑袋里佐野风十郎喊过的称呼没有丝毫感情的都喊了一遍。
“不要叫我Venti。”
他流着泪先是否认了这个名字。
“只有这周的时间是我的。”
“上周的不是我,下周也不是,那些遥远过去的自然也不是。”
他在Mikey越来越惊愕的表情中继续说着。
“我要叫Grundy。”
“虽然之前的都不是我,但是只有这个是所有人的名字。”
“这还是第二次,周一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黑川伊佐那。”
他开始对前不久自己还喊着哥哥的人漠然的说着全名。
“我跟前面的23个家伙全都不一样。”
佐野风十郎狠狠地开口,他仍旧维持着捧着Mikey脸的姿势,手中的热意让记忆里像是电影情节一样的画面染上了色彩。
“好温暖,原来记忆里的温暖是这样的。”
风十郎直视着面前这双惊疑不定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他小小的弯了弯嘴角。
“Mikey,万次郎,佐野万次郎。”
他又叫了一遍这些名字,他在脑袋里翻了翻,最终还是做出了和上一周的自己,和每一周的自己一样的决定。
“哥哥。”
在话音未落之迹,他被人狠狠地抱住了。
“你想要叫什么都可以。”
Mikey听到自己这么说,梦中小鸟的叫声再次在耳边萦绕,这些叽叽喳喳的声音随着记忆的迷雾一起散开。
“Grundy也不错。”
Grundy,Grundy,Solomon Grundy。
小孩子的声音逐渐从鸟叫声中浮现,它们是一样的清脆,一样的悦耳。
一样的都是只属于佐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