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玩笑了、”

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凉宫郁也头一次觉得苏格兰一点也不会读空气。

“为什么你会觉得是在开玩笑？”

有着上挑蓝色猫眼的男人跨步到他旁边坐下，感受到身边沙发陷下去，凉宫郁也往旁边挪了挪，他低头，一只手从他怀里夺走遥控器，他就这么看着苏格兰换台，一点要问他看什么节目的意思都没有。

让他看电视才是好人该有的待客之道吧，苏格兰以前可不会这样

——果然是装的靠谱体贴善解人意，可恶的条子！

刚刚重映的八点档肥皂剧被换成了一部电影，画面灰蒙蒙的，放着舒缓的音乐，他们看了接近半分钟的雨，期间谁也没有说话，像是什么沉默的比赛。

托卡伊一直在喝饮料，也不发表意见，即便并不喜欢看这种类型的电影，似乎在等待他开口。

但诸伏景光知道对方只是不想回答他的问题，这种人狡猾得很，不较真一点真的会被糊弄过去。他换了个台，是新出的电视剧，似乎讲的是有关警察的故事，身边的人啧了一声，随后离他更远了。

犯罪分子对于警察的不爽，在托卡伊身上体现得比较微妙，要说多么反感其实看不出来，但就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冷嘲热讽以及阴阳怪气？

大概无法再忍受诸伏景光几乎算得上明目张胆的注视，他看到青年的侧脸微微往这边偏了偏，“…理由呢？”

这话是在问诸伏景光，又像是不确定地询问自己。

他叹了口气，“我只是做不到袖手旁观。”

“为什么做不到呢？”

察觉到语气有些不对劲，诸伏景光正要回答，而托卡伊却继续道：“…你应该希望我去死才对，那样的话，波本就不会有暴露的风险，也不需要你们耗费精力在保护一个罪犯身上，并且不需要你们亲自动手，只要暗中稍微推波助澜一下。”

“比如说安排警方的计划放松让我警惕，最后引出ACE，在他杀死我之后，再逮捕他——”

那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而不是在讨论有什么好处、又如何不留痕地借刀杀人——杀死他自己。

“卧底在必要时刻使用非常手段是被允许的，更何况是对待罪犯，你用这样的方式处理过组织里的人，对我也可以吧？”

“……在你眼里，警察是反派角色吗？”

“并没有这个意思，警官先生…我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作为反派角色的是我才对。”

所以你才油盐不进，好坏不分，对谁的靠近都不管不顾先来一爪子吗？

诸伏景光有些无奈，“如果要对你做什么，在从克里米亚回来的那趟飞机上，我就可以联合波本动手…你希望我这么做吗？”

他用余光撇了眼托卡伊，后者并没有分一个眼神给他，回答倒是很快：“当然不，但人倒霉到一定程度后连喝凉水都塞牙缝，我已经习惯用最大恶意来揣测命运，大部分时候，我是对的。”

“那么事实已经证明，我不会这么做，也理所当然的会为你所用。”

话音刚落，对方看了过来，眼神带着审视，以及一丝玩味。

于是在这样的眼神下，他继续道：“一个曾经直面过决定彼此生死时刻、跟你共度难关绑定过性命的…搭档，难道还不值得你信任吗？”

“并且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也调查过我的家人了不是吗？同样的，我知道你的名字，见过葵。”

家人？

诸伏高明吗？那个调查他的刑警。

凉宫郁也纠正一点，“我可没有特意调查过，你的档案都是绝密的，连组织都没调查到这一点，那是一个巧合。”

“好吧、我是说，他调查过你的案件…托卡伊，你绝对知道他的存在。”

“所以呢？”

“所以…我也有一个疑问，希望你能告诉我答案。”

托卡伊还维持着一贯的微笑，“什么？”

诸伏景光继续道：“你可以拿他来要挟我的，或者以我的安危来要求他停止调查你，就像当初为了活命利用波本一样。但你也并没有这么做，为什么呢？”

“在知道我兄长的信息时，你到底在想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

青年一时没有回答，脸上伪装的完美表情也尽数收回，暴露出内里真实的、真正属于凉宫郁也的一面，阴郁、与世隔绝般，分明是明亮的瞳色，却像个望不到底的深渊。

这沉默似乎意味着什么。

对方忽然伸手过来，试图从他手里拿走遥控器，诸伏景光往后倾斜身体，避开了对方的动作。没拿到遥控器，这人抿了抿唇，也没有拉开距离的意思，似乎在等待他妥协。

托卡伊喜欢某些时刻展露出任性的一面，提无理要求，理直气壮地等着搭档来帮他完成，实际上这也是一种试探，稍微往坏一点想，可以理解为服从性测试。

退让，就等于让出了主动权。

苏格兰会那么做，但诸伏景光不会。

两人僵持不下，托卡伊盯着他看了一会，大概确认不可能成功，最后重新挪开目光。诸伏景光拍拍托卡伊的肩，带着安抚的意味，后者没什么反应，仰头直接靠在沙发上。

他听到对方轻轻笑了一声，“我有过那种想法哦，警官先生，比你说的还要糟糕、还要可怕的事我都考虑过。”

“是吗？”

诸伏景光也靠在沙发上，现在他们处于同一水平线上，以一种相当放松的姿态，在客厅一起看电视。耳边是托卡伊柔和的声线，语气带着点哄小孩的上扬尾音，混着电视的背景音，有一种在听人讲睡前故事的温馨感。

前提是忽略那冷漠残忍到极点的内容的话。

“通过你的兄长来要挟你做双面间谍，或者直接两个人一起拉下水不得不为我所用，再或者…陷害他来替换波本，在组织里重新培养一个趁手的工具……这些都是很有可行性的计划，而且那样的话会比现在对我有利更多。”

不得不说，在最大化利用别人这件事上，托卡伊颇有造诣，简直天生就是干坏事的料，年纪轻轻在组织混到这个位置，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对此诸伏景光早有预料，他当然考虑过这些可能性，正因如此他才产生了疑问。

“听起来好可怕，那你为什么没有付诸行动呢？”

“……”

诸伏景光数着托卡伊眨眼的次数，这次的沉默只持续了几秒，他听到对方“嘁”一声，“…那种没品的事，我才不会做。”

没品？

是指用家人威胁别人这件事吗？

看来是戳到托卡伊的心口了，毕竟他和葵就是这样。

“哦、那我也是。”诸伏景光附和道。

“……”

托卡伊转头看他，等了一会没等到其他的话，似乎很不爽诸伏景光这个反应，但一时没想到如何破局，于是继续锲而不舍地试图从他手里抢走遥控器。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想看电视。

对付托卡伊对诸伏景光来说很轻松，虽然欺负文职人员这事不太光彩。

最后这人有点气急败坏，直接朝他要求：“…换个台。”

他抬手露出一个微笑，“不要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