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盗也没那么厉害,本郡主这次轻轻松松就运回货物。”她对身旁一个壮硕的男子说道。
“郡主英姿飒爽,身手可敌十几个壮士。运回这批原料,国王会给郡主很多奖赏。”阿纳顿将手臂贴肩,以示尊敬。
云珠郡主轻笑,喝了一口壶中的酒。
“那两个天昭国的人,你要看好。”她嘱咐阿纳顿,眼神瞥向后方的两人。
梦千秋与楚玉笙随着云珠郡主的商队,进入了达莽国的国都。路上楚玉笙帮身边受伤的人处理了伤口,获得了商队对于两人的接纳。
这里不似天昭国那样,庄严肃穆。街道宽阔,行人装束缤纷,有一番自己的风格。
梦千秋停在路边看路过的女子,服饰艳丽,头上别着一根棕色羽毛,腰间挂着一块腰牌。身旁的大叔乐呵呵地摸着胡子,笑着给她解释:“这是我们达莽国特有的服装,鹰是我们的图腾,女子会将鹰的羽毛别在头发上,男子将鹰的羽毛别在腰间。”
“腰牌是每个人身份的凭证?”她看每个人的腰牌好像都不一样,材质、花纹、形状各不相同。
奈阿奇大叔摇头,神情怀念地看向自己的腰牌,“每年鹰翔节是我们祈求一年平安的节日,我们在庆典中许下愿望,并交换信物。如果是向神明许愿,就要将牌子挂在都城中的神树上。”
梦千秋歪着头想想这个画面,那么多好看的腰牌,场景一定很壮观。
她拍了拍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楚玉笙,“我们到时候,一起去庆典看看。”不等他回应,又跑到街市前面的小摊上。
楚玉笙跟在她的后面,不动声色的观察四周。
“独山玉属于达莽国,我们要不要问问郡主鱼纹玉佩的事?”梦千秋边逛街边和他商量。
他眉峰皱起,说出心中顾虑:“先别打草惊蛇,这块玉佩特殊,想必会有人多心。我们现在这里熟悉一下情况,再做打算。”
经他提醒,她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小心藏好。
商队的人进城之后往皇宫的方向走去,郡主身边的人转而向两人走来。阿纳顿抬手做了一个天昭国的礼仪,“郡主说了,等你想好愿望,可以去郡主府找她。”说着送上一个腰牌,递到楚玉笙手中。
将腰牌交到他手中后,阿纳顿没有多说,径直离去。
楚玉笙摩挲手中的腰牌,玉质白色油润,花纹是一只鹰。梦千秋瞧着这块玉牌做工精美,和怀里那块玉有一样的光泽,“这块难道也是独山玉。”玉牌上映出她大大的眼睛。
楚玉笙挪走玉牌,顺势挂在腰间。
为了走动方便,两人住进一家都城中央的客栈。店小二立马热情地走过来,问两人住店还是吃饭。
这间客栈不大不小,但地处都城中央,所以人流往来密集。
她瞧见热络的店家,不自觉想起富贵客栈。曾几何时她也在客栈打工,与店小二开玩笑,与翠娘谈心。
晚上洗漱之后,她将白天在市集中买的战利品放在桌上,欣赏一番然后大口开吃。她仔细比对了两种口味的鸡腿,发现还是椒盐的好吃。
正当她吃的高兴,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
“谁啊?”她举着鸡腿,打开房门。
人脸被书简挡在后面,看衣袖她认出是楚玉笙。听到门开的声音,楚玉笙脑袋从书后伸出来,“是我。”
想着他可能要谈事,梦千秋侧身让他进来,啃了一口鸡腿,“这些是什么?”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残渣与油渍,无奈地将书搁在她的床上,解释道:“你修炼要用的书。”
“我修炼得好好的,你是要给我加练吗?”她用鸡腿指着床上的‘不速之客’,她不认识几个字,这些书对她来说岂不是天书。
“你是用鸡腿修炼的?之前被林致关起来自己都逃不出来。”他的话戳心戳肺,梦千秋一下子把鸡腿丢在桌子上。
“你嫌我给你拖后腿,我们可以分开行动。”
他没搭理这句话,展开一卷书简。“这一篇你今天看,明天我陪你修炼。”说完走出屋子,合上她的房门。
她愣在原地,消化现实。
她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九尾狐,天资奇佳。奈何一个人长大,没人教过她该如何修炼,她自己胡乱摸索了一些法术,始终不得其法。
她盯着床上的书简发了一会儿呆,认命地拿起最上面那卷。“修炼之道,修体得其下,修术得其中,修心得其上。”这卷的字数不多,她大多认识。
开头第一句吸引了她的目光,很快读了进去。书上先讲述了修炼的道理和目的,后面列了一些心法和动作。她边读边跟着动作练习,随着心法修炼能感到体内,有一股暖流在经络中游走。
吐纳气息的同时,在经脉中运行气。就这样坚持练习了半个时辰,身体好像比原来轻盈灵活一些。
体会到这套书籍的妙处,她心中燃起对修炼的积极。就是有一些话她理解不了,得问一下楚玉笙,这样一想,都有些迫不及待明天的教学了。
可是到了第二天,她就放弃了这种天真的想法。
迫不及待楚玉笙的教学,不存在的。
他简直可以称为魔鬼老师,是个学生在他手里都想逃学,更何况梦千秋这种过惯了逍遥日子的小妖。
一上午,在经历了两个时辰的打坐,她实在有些坐不住了。人虽在,魂却神游天外。闭着眼睛,想象之前在街上看到的各种新鲜玩意,想到开心的事不自觉发笑。
楚玉笙睁开眼时,她正想到一会儿出去买什么口味的鸡腿,不自觉砸吧嘴巴。
他沉声道:“流口水了,擦擦吧。”
她睁眼急忙擦了一下嘴边,空空如也,这才发觉是自己走神被发现了。
“我练了一上午,有些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吧。”她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一下子让她变成修炼高手也不太可能。
梦千秋看出楚玉笙似乎不太高兴,许是终于发现她是块顽石,不堪雕琢。
不过没关系,等他降低期待,就不会逼她努力修炼了。
“嗯。”他直接起身,没有说其他的。
梦千秋沿着小吃街,把想吃的东西吃了个遍。一手举着糖葫芦,一手攥着羊肉串,嘴里的羊肉还在嚼,“楚玉笙我跟你说,虽然你的书很有用,但我们只是一起寻找身世,又不是要一起去打仗。”她咽下嘴里的东西,接着说:“我虽然法力不高,但是我没什么野心,自然也是够用的。”
楚玉笙手背在身后,听她谈论自己的论调,说是潇洒实则摆烂。
等走到这条街的转角处,一个身影突然从转角处跑出来,与梦千秋迎面撞上。那人是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此刻倒在地上。
梦千秋结结实实站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这人这般脆弱,但下意识还是去扶他。她透过衣料摸到他的手臂瘦如木柴,怪不得整个人轻飘飘的,一撞就倒。
他虚行一礼,“不好意思,我撞到你了。”说着拔腿就要向前跑,像是身后有野兽在追一样。
男子的身影向城南跑去,单薄的衣衫被风吹得一鼓一鼓的,他的背影像是在风中的纸片,虚弱又漂泊。
仔细观察周围,向城南而去的人越来越多,吸引着他们两人一同前去。
官府门前有人搭棚布施,救济城中的难民。闻讯而来的人们层层叠叠,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看不见中间布施的人,只听见一个男子猖狂的笑声。
“你再转个圈,打个滚儿,我再给你一袋米!”声音洪亮高亢,嗓音中的兴奋让人听得不舒服,不过两人被挡在后面,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
这个笑声让梦千秋失去凑热闹的兴趣,转身打算离去。高亢的声音依旧发出笑声,随之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人群像是突然裂了一道口子,留出缝隙。
梦千秋看到刚才急忙跑过来的,那个瘦削的男子,像是表演杂耍一样在地上。他因为剧烈地咳嗽,咳出一口血,使人群散开些。
她看不过去,想上前把人扶起来,楚玉笙却默默按住她的肩膀。梦千秋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眼神好像在问:“为什么不帮他?”
“真是没用,让你滚两下就吐血,病秧子。”
棚中的男子用扇子挡住脸,嫌弃地挥了挥手,“把米给他,让他从我眼前消失。”
那个男子像是玩腻了游戏的小孩,走出棚中去其他地方寻欢作乐。人群很快涌上前去,挨个领救济粮,没有一个人去管刚才的那个人,好像刚才的闹剧不曾发生一样。
她看向孤零零倒在地上的人,虚弱得好像只有一口气,头晃了一下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刚才把力气用尽大半,此刻只能匍匐着慢慢挪动。
他凄凉的背影与汹涌的人群背道而驰,走向两种极端。
梦千秋将那人扶起来,把他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我送你回去。”看他的模样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可她做不到视而不见。
这时楚玉笙走到她的面前,“等一下。”
她抬起头,眼圈发红地问他:“你又要拦我是不是,你别管,是我自己要救他。”说话间男子的身体向下坠,压弯了她的脊背。
可他摇摇头,半蹲在两人面前,“我来背他。”
男子在楚玉笙地背上虚弱得喘气,声音细弱地向两人道谢,用手指了指家的方向。
他的家是一间棚屋,屋中还有其他人,都是与他相似的落魄人。楚玉笙给男子把脉,大致了解了病情,病情已经深入骨髓,抓药只能缓解痛苦,无法根治。
“怎么样?”梦千秋焦急地看向他,却见他摇头不语。
楚玉笙给那人留了些碎银子,便拉着梦千秋离开。尽管梦千秋心存侥幸,认为他还有救,不想离开。
在客栈门口,梦千秋终于甩开他的手。
“你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冷漠,为什么不救他,你不是会医术?”她此刻像是失去理智般质问他。
楚玉笙的面色也不好看,隐忍的情绪也爆发出来,“不拉你回来,难道让你眼睁睁看着他死,却无计可施。”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在救济棚你就冲动,你以为你可以救他?错了,你的冲动不仅会害了你自己,还会害了他。”
“我害了他,难道我也跟路过的人一样无动于衷,才是帮他?”她眼中含泪,嗓音喑哑晦涩。
她冲进自己的房间,不想再见到楚玉笙,也不想在冷漠又荒谬的人间再待一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