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昭国的军队不日就要兵临城下,战事一触即发。
这时,达莽国的国王派人来固灵山请求支援。信使趾高气扬地宣读旨意,焚无念装作没有看到他的态度,正襟危坐在堂中,悠悠放下手中的茶杯。
“陛下的困难我知道,只是族规不可违。”其实为了防止金乌族人滥用神力,祖先给族人下了神力禁制,只有在危机时刻神力才会出现,平日里金乌族人只是比普通人力气大些。
信使见他态度坚决,继而拿出另一封密信。“陛下早已料到,因此又让我带了一封密信,请族长自己打开吧。”
焚无念接过信,无声地扫视过信笺,平静的表情泛起波澜。国王竟然想用金乌族的家族玉佩去换取和平,平定战乱。“信使远道而来,不如先在府中歇下,我考虑好了再来找信使。”
鱼纹玉佩本是金乌族祖先的灵力所化,共有两枚。世人皆知鱼纹玉佩可以增强主人的神力,却不知道想要玉佩认主需要极苛刻的条件,是每任族长才知道的秘密。
金乌族先祖与达莽国先祖共同治世的理想还未达成,世界已经成为了现在这样。
焚无念与族中长老商议对策,国王亲自来信,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问题绕过去了。他们的态度一向是不参与战争,但是战争无可避免,更何况他们已是达莽国的臣民,此时逃避怕是将达莽国推上绝路。
“族长,玉佩是祖先之力,万万不可被他人拿去!”族中长老语气焦灼,将手中的拐杖用力杵了杵地面。
他凝重地看向长老,“我当然知道玉佩的重要性,但是如今这样的形势,我们不做任何的改变,就会处于被动承受的地位。若是达莽国战败,天昭国依旧不会放过我们。”
金乌族老一辈还是接受不了,背弃族规上阵杀敌,但也不同意交出鱼纹玉佩。
信使接二连三来找焚无念,企图使他改变心意,如果他空手而归国王怕是会迁怒于他。“这样吧,族长带着玉佩去见一趟国王,我若就这样回去,怕是不好交差。”
焚无念知道若是不去,信使定然不肯罢休,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只是心中做他想,玉佩的秘密没人知道,他拿一块假的去也没人分辨得出。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长老的耳中,长老们带着族人前来质问焚无念,“你身为金乌族族长,却要将族中宝物拱手奉给他人,怎么对得起祖先。”族人也纷纷附和,不愿将玉佩交给别人。
焚无念无奈扶额,苦笑道:“说得轻巧,我们的权利与荣誉都是达莽国国王给的,我们早已经不再是固灵山上的仙人了,总要做出一些妥协,不然……全族如何自处。”达莽国国王被逼到绝境,肯定第一个拿金乌族开刀,到时只会鱼死网破。
“要不我们把禁制的事跟信使说说,让他转告国王,别老是想让我们参加战争的事了。”一个年轻人提议道。
“不能说!”焚天此时从人们后面挤到中间,发丝微乱。
焚无念见他对此事很有想法,便想听听他的看法,“为何?”
“现如今,我们金乌族虽然因为神力而人人忌惮,但是正因如此也没有人会轻易对我动手。我们若主动暴露弱点,岂不是更加成为众矢之的。”焚天的一番说辞点醒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焚无念默不作声,但是眼神欣慰地看着他。
一番争执之后,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自请离开。房中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父子两人。
“你既知金乌族现下处境,那么我现在应该顺从哪一方的心意?”
“父亲不应该听从任何一方,达莽国国王派信使来斡旋,肯定存了志在必得的心思。我们若继续不为所动,肯定将他得罪个彻底。但是若直接答应他的要求,族内子弟相比也要闹翻天。不如,选个折中的法子——调虎离山。”
父子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点了点头。
玉佩的真假,只有金乌族族长才知,送个假的又如何?焚无念浓眉微挑,这句话没说出口。族中的矛盾越大显得玉佩越真,等他从王帐回来之后再向族人说清也不迟,他在心中默默盘算。
只是,世事并不全如人意。
在焚无念跟随信使前往王帐后,族中长老联合一众子弟闹着,要废除焚无念族长之位。
“道貌岸然之辈,不配当我们的族长!”
……
少年咬紧牙关,双拳紧握,忍受着族人对父亲的污蔑,他知道此时不能说出真相。
“诸位的气愤可以理解,可否等父亲回来之后再做解释。”焚天眉头微微皱起,又马上展平,嘴角抿紧。
一个少年的话对他们而言毫无分量,甚至有人提出要与金乌族割席,另谋出路。
此时,一位端庄妇人徐徐从外面走进堂屋,“大家想必对无念早有不满之处,但是若仅仅是因为无念奉上玉佩之事就要与金乌族分崩离析,就让人心寒了。他为了你们的安危与未来,不惜背上忤逆祖先的罪名。”
“母亲。”焚天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侧身给她让出位置。
谢辞霜扫视屋中众人,视线停在一个身着藏青色衣衫的男子身上。那人见她出现,眼中闪过一丝暗光,气焰弱了下去,只是口中言辞仍旧犀利:“说得好听,他此举难道就无半分私心?为了向皇室投诚,反而交出我族至宝。”
“瑾瑜,不要以为你是我族青年中修为最高,就可以肆意揣测族长的决定。”向来柔弱淡然的母亲突然展露出这么凌厉的一面,令焚天微微震惊,惴惴不安的心暂且安定下来。
“那我们就等着族长回来,听听他的苦衷。”说罢,名叫瑾瑜的男子毅然离去。众人也跟随着他的脚步,逐一离开。
看着人们离去的背影渐渐模糊,她直挺的脊背有了些许弧度,眼中的落寞悄然浮现。
焚天不解地看向母亲,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事了母亲,等父亲回来与他们解释清楚,族人会理解的。”她的手反向紧握他的手,点了点头。
在一日日焦灼等待中,传来了天昭国退兵的消息,人们闻之俱面露诧喜。
金乌族也收到战事消息,可是却迟迟没有焚无念的来信,这不免叫人匪夷。她的视线穿过窗棂看到满园葱郁之景,只有那湖边的垂柳丝绦飘摇,仿佛想要拨开水中倒映着的天上的云。
“天昭国退兵,想来他们相信玉佩是真的了。”她语气淡然地对身旁的婢子说着,眼中却是化不开的愁绪。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浅渐深,那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才冲进屋里。“夫人,族长他……”
听到丈夫的消息,她连忙起身快步走出里屋。“无念他有消息了,可有说何时回来?”边说边拂开珠帘。
管家张口结舌的模样让她喜悦的神色凝固,只听见零星几个字,“族长……没了。”
“哪里的消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怎么会没了?天昭国退兵了呀!!”她失态地冲向管家。
焚天这时刚好来找母亲,谢辞霜的激烈情状让他预感到定是与父亲有关。
“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是谁说的?”
“就是那个之前来送信的信使,他还把族长的遗物带了回来。”管家一五一十说道。
遗物?
焚天被这两个字震得楞在原地,麻木地迈动脚步,魂不守舍地跟着母亲和管家,来到前厅。
信使对着谢辞霜行了一个礼,面上浮着虚伪的愧疚。“夫人,族长因为玉佩灵力反噬不幸身亡,由于尸首不全只能火化带回。陛下对此感到万分痛心,特让我带来圣旨,追封焚无念为护国侯,由少主继承侯位,并赐夫人为一品护国夫人。”说完恭敬地将圣旨举过头顶,双手呈给谢辞霜。
她双眼通红地盯着圣旨,眼神锋利的仿佛能将它撕碎。但只得双手无力地接过,默默攥紧。
“劳烦信使将护国侯身亡之故,仔仔细细地与我说明。”不多时,泪水终于从眼眶滑落出来,在圣旨上晕出水渍。
信使似有顾虑,衡量一番这才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