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去看慕颜的眼睛。
洛浔害怕从她的眼里,看到仇恨愤怒。
可身前之人,双手抚着她的两边脸颊,迫使着她面对自己。
慕颜的眼里,满是不舍心疼,甚至还有恳切祈求,这与她当初所想的不一样。
洛浔眨了下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从慕颜眼里探寻到一丝恨意。
可这双眼睛里,没有一点点的愤恨。
慕颜跪坐在她的跟前,如此悲伤又低微的看着她,莫不是她早就,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还一直装作不知,瞒了这般久……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是谁?”
慕颜抽泣,颔首点着头:“从外祖父府中赴宴,回府遇刺那晚,我便都已知晓了。”
洛浔抖着唇,似鼓足了勇气般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欺瞒着我?你明明可以直接戳穿我…你看我跪在你身前,想方设法的用谎话哄骗你,你就没有一点,没有一点的愤怒吗?”
洛浔虽然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可是为什么来的这么快?
刚经历过那刺客的危机,紧接着还要让她与慕颜变成这般局面。
看着慕颜摇头,她咬着下唇,手用力扯下她捧着自己脸颊的双手,语气怨恨道:“你知道我活着来到这里,是为了做什么,你一直不拆穿我,是想继续利用我拉下慕旭,扶慕昭上位是吗?”
“看我在你面前,自欺欺人,像个跳梁小丑般,就能让你心中愉悦是吗?”
慕颜举着双手在空中一颤,洛浔的话就像刀剑般刺穿她的心:“你怎么能这样说,这么久的日子以来,我们之间的感情算什么?”
“算什么?这般笼罩在欺骗之下的感情,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
洛浔滑落眼泪,那股温热的痕迹连她都意想不到,她这刻揪着心:“你不想杀我,是因为我还有用得到的地方,否则你怎么会容忍,一个随时想要颠覆你江山王朝,一个随时想要弑杀你父亲的人,好好的活在你身边!”
“洛浔!”
“我是顾子莘!我的身份是假的,连洛浔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顾子莘是你,洛浔也是你。”
慕颜咬着下唇,她隐忍着自己内心的悲伤的情绪,往洛浔跟前凑近,目光深深的望着她,似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莘儿,我心悦你多年,从分开的那十三年起,日日夜夜思念你至深,我知晓我们之间隔着难以跨过的鸿沟,当我知晓你就是莘儿的时候,我自私的不想去揭开这个秘密,因为我知道一旦揭开了,你就会远离我,甚至与我拔剑相向,可是你知道吗?从始至终,我都愿意站在你这边,站在你的身边,从来没有想过利用你得到些什么,我唯一的贪念,就是想要得到你,想要将你留在身边。”
慕颜颤着音道: “你问我为什么不对你的隐瞒感到愤怒,那是因为我只有满心的心疼,在知道你是莘儿后,在你说那些话来掩盖自己身份的时候,就像有一把刀扎在我心里,撕裂划破我的心间,你流的泪,何尝不是我心头滴的血?”
慕颜想握上洛浔的双手,可还没接触到,洛浔就将手往身后掩去,她知晓洛浔此刻是怕,连她都像慕旭利用她姐姐那般,利用欺骗她的感情。
“莘儿,我愿与你一同将慕旭拉下马,与你一同让父皇还凌国清名,与你一同重建凌国,至于慕昭,你想不想助他,我都无所谓,我只想要你,只想拥有你,拥有可以站在你身侧的位置。”
她试探性的又接近了洛浔几分,迟缓伸出手将她微颤的身子环入怀中:“我同你说过,我不会与你站在对立面,我永远在你这边,支持你,做你想做的事,与你生同衾,死同穴,此心不灭,永不相变。”
慕颜的温柔,总是能让她冰冷的心慢慢回暖,她温暖的怀抱,也总是能让她不由自主的沦陷其中。
洛浔总能不受控制的,沉浸在她柔情似水的感情里。
“慕卿安……我害怕过,害怕你会拿剑抵在我的胸口,质问着我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要骗你,为什么要入朝,为什么还要与你动了情。”
洛浔埋在慕颜的脖颈间,感受着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
她贪婪的呼吸着慕颜身上桃花的淡香,努力平复自己脑中失控般的思绪。
洛浔声音颤抖,心间似要破碎般:“我也有自私的想过,再瞒着你久一些,这样我们就可以相处的久一些,我也怕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会恨我,会想杀了我,逼不得已之下,我们会成为执剑相对的仇人。”
“本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与你有交集,指婚之事是我意料之外,可既然发生我也只能接受,慢慢的,你带给我的感情太过美好,美好到让我沉沦深陷,无法自拔,这段日子以来,我渐渐变得更加害怕,害怕这感情会因着我的身份被打破,我不想变成那样。”
慕颜紧紧抱着她,原来她也是同自己一样,担心身份暴露后,她们的感情会破灭,所以那晚南侯府回来的路上,马车内洛浔会那样问她。
因为洛浔知道,终有一天,她们会面对这样的局面。
“我不止一次的说服自己,忘了自己是顾子莘,忘了你是慕颜,这样我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和你在一起,可我害怕每一次的接触,会让你看到刺青,真的怕所有的一切会因此改变,我害怕从你眼里看到愤怒仇视。”
洛浔抽噎着,脸朝着慕颜的脖子蹭了蹭,喃喃道:“慕卿安,我也很贪心。”
“我怎么舍得?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怎么舍得那样对你?”
慕颜安抚着她悲伤紧接崩溃的情绪,柔声说着:“你我心里都明白,我若想要拆穿你的身份,随时都可以,但我只想拖延的久一些,让你能看到我对你的情意有多深,我不想失去你。”
感觉到怀中人因她的话,渐渐停止了抽泣,慕颜复又温声问道:“莘儿,也不想失去我,是吗?”
洛浔在她怀中轻嗯了一声,慕颜莞尔道:“那莘儿,方才说的这些话,是在对我表明心迹吗?”
洛浔点头,轻声应道:“嗯。”
“你犹豫不信,我是爱你,还是利用你,何不自己来探探?”
慕颜说着,与她双额相抵,鼻尖轻蹭她的鼻子,诱惑道:“我会证明给你看。”
话音已落,双唇便覆上唇间,气息灼热拂面,慕颜恋恋不舍从唇处游离,心疼的吻过洛浔脸上每处的泪痕。
衣带渐宽,衣裙散落。
慕颜昂起头来,洛浔的吻便从她的下颚处移至脖间。
慕颜伸手勾住洛浔的脖子,气息不稳道:“莘儿,抱我去榻上。”
洛浔打横抱起她,脚下步伐急促,快步便至床榻旁。
慕颜勾着她,让她跨坐在自己腰间,压下她的身子贴近自己。
洛浔看着她朦胧迷离的眼睛,视线下移,此刻眼前桃花满园,春意盎然。
慕颜素来,爱采摘桃花用来入浴,久而久之她的身上,自然就带着一股好闻的桃花香。
她肌肤白皙透着淡粉,就像那朵朵淡粉色的桃花般,洛浔心里,常将她比作天上下凡的桃花仙子。
桃花仙子自有掌管着一片桃花园,洛浔闻着桃花香,好似置身其中。
桃花园内不止有开得极好的桃花,也有成熟了的果实。
洛浔压下树枝,品尝着一颗熟透了的桃子,入口香甜,水润饱满。
似她这般举止,枝丫随之轻晃,桃花就从树枝上掉落。
“人面桃花相映红,桃花依旧笑春风。”
洛浔轻声笑着:“卿安提在画上的诗,倒是应了此番的景。”
慕颜羞恼,见她有意玩笑,她戏谑道:“懵懵懂懂,停滞不前,莘儿只会作画,不会摘花吗?”
洛浔目光一滞,一直以来,都是慕颜做了什么,她照着做,现学现用,如今让她主动,有些犯了难。
洛浔在桃花园中来回渡步,看着那桃花开的这般好,想来做成桃花酥定是好吃。
她手抚上树枝,却不知该如何完整都摘下这朵桃花,在她不知所措时,头顶上一直温和看她的桃花仙子,柔柔笑了一声。
她自云间而落,牵起洛浔的手,往一朵开得最好的桃花而去。
“摘这里。”
桃花仙子在她耳边轻语,蛊惑着她去摘了这朵桃花。
洛浔心神向往,摘下这朵桃花,树枝上旁边的树叶轻颤抖落。
以前,母后教她做桃花酥,便是摘这些好看干净的桃花。
而后打一盆清水,将桃花放置清水之中,用手洗净花上的每一处,从外到里,再到其中。
随着她清洗桃花,仙子似乎心情渐渐愉悦起来,她在她的身旁,抖着身子,轻哼着动人的嗓音。
还时不时要贴近凑近自己,洛浔安抚着她躁动不安,急于品尝桃花酥的情绪。
将桃花放入臼?中,用杵研磨成汁,随着每一次的研磨,桃花汁便缓缓从花中流出。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桃花研不出汁来,直到她将杵拿出。
那桃花汁就滴落在她手掌之中,染上了一层血红的颜色。
慕颜力竭躺在洛浔怀中,可她心里却有万千蝴蝶翩翩起舞般。
洛浔聪慧,什么事情只要稍微一提点,她就能学的又快又好。
她轻拍着慕颜有些微颤的身子,就像那晚的她一样。
洛浔吻着她的鬓间,她知道那会疼,她心疼慕颜初起潮汐。
“如今,我们拥有了彼此,便是最亲密无间之人。”慕颜昂首,吻在洛浔嘴角:“你不许,再说那些话来伤我。”
“怎会呢?”洛浔俯身上前,加深了这个吻。
可她才刚吻一会儿,嘴角就猛的传来痛感,一股腥甜入了喉间,她愣愣看着此刻双颊绯红的慕颜。
她撇嘴,似有些幽怨道:“若是日后再如此,就如现在这般,狠狠咬你!”
洛浔低声浅笑着:“好。”
一夜香甜好梦,第二日清晨时分,洛浔已是背对着慕颜,被她圈在怀里。
两人锦被中不着一物,衣袍都被她二人丢至地上,散乱了一处。
慕颜悠悠醒来,便见洛浔后肩处粉色的莲花刺青,毫无保留的现在眼前。
这是洛浔与她共枕以来,第一次不着里衣,安心的背对着她,让她看到自己后肩处的刺青。
慕颜知晓莲花刺青对于顾氏皇室,代表着神圣庄重,能这般不顾忌显露人前,一来是对这人心中甚是信任。
二来,便是与自己相伴的亲密之人,才能如此见到并且触碰到。
洛浔在睡梦中,感觉到自己的后肩处,传来温热绵密的触感。
她睁开眼睛,方要动一动身子,搭在她腰间的手,便圈紧了几分,将她的身子往后贴近了些许。
慕颜虔诚的吻着莲花刺青,指尖又轻触勾勒着它的样式。
怀中人放柔了僵硬的身子,语气慵懒:“也不是没有见过,怎这般稀奇?”
“许久都没有见到了,只隐约记得些许,现下再见到,想看得仔细些,记得深刻些。”
慕颜幽幽说着,唇瓣又吻了吻洛浔的耳后:“莘儿,十年…我寻了你十年,盼了你十年,上苍眷顾,能够将你悄然安好带至我身边。”
洛浔心尖一颤:“你怎么就能坚信,我还活着?”
“我翻遍了所有,与你身形相似的尸身,她们身上都没有那块玉石,也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我便觉得,你一定还活着。”
慕颜埋在她的脖间,心中苦涩,鼻尖酸酸的:“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执念吗?”
“记得。”
“你就是我的执念。”
昨夜思绪凌乱,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让洛浔无法冷静思索。
现下想起,好似自从遇刺回府后,慕颜对她的态度就从那刻发生了变化,自己当初还以为她是对扮作男装的她,有了好感故而接近。
再到后来女儿身暴露诉说情意,直至到现在,这期间的种种,她已经不止一两次试探过自己,暗示过自己。
慕颜,一直都是心悦她的。
从她,还是顾子莘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