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穿成这个样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要么身份不简单要么目的不单纯,毕竟这一身怎么看都是非富即贵的。而且又是覆面又是藏身,而且一身银织,站在太阳下能把人眼闪瞎,实在可疑。
这一身是封琚月给她安排的装扮。但封琚月不可能不知道招人眼的坏处,想来是特意配置的,估计这扇窗景,也是封琚月特意为之。凌安怀便顺势将长窗推到底部,特意幅度大了些,声音响亮,让台上唱曲的一男一女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见凌安怀一身银装,又气度不凡,猜测她定是哪里的王公贵胄或是修士大能,便讨好的面朝凌安怀咿呀唱罢。那勾栏里的公公嫲嫲紧着催人,去凌安怀所在的客栈邀请她。
来人一路小跑,寻到凌安怀所在房间后便停下喘了口气后,才敲响房间门。
打开门,小厮便悄悄用上能测出境界的境石暗自窥探凌安怀的境界。只是那境石毫无反应,如同深潭的石子,一圈涟漪也无法造成。
如此境界,自然不敢怠慢。小厮连忙弯腰,恭敬拱手道:“斗胆打扰大人雅兴实乃罪过,小生此来恭请大人上座。”
装模作样,凌安怀最擅长了。等她回去,她铁要试试自己演戏的本事,去找看看自己能不能当小短剧演员。
“带路。”
装,就要装到底。短短两个字,就能让她的装,无限抬高,不愧是自己,好歹也是当过郡主的。
眼看着凌安怀离开客栈,藏在暗处的封琚月等人也终于开始行动了。只是,行动中的李摩诃似乎总是惴惴不安。
他们兵分两路,封琚月和顾修留在海城,而李摩诃和忽阑子则要赶去勉竹城。封琚月下达的首要任务就是隐藏自己保全人质,同时她将命令下达到了四十二峰的执行人员,所有人员都会协助此次行动。
只要人质被成功转移,那就毫无顾虑之忧了。
那李摩诃在担心什么呢?
“你可别想些有的没的,”忽阑子一边说,一边拍了拍李摩诃肩膀,“过去的都过去了。”
李摩诃抿了抿唇,扯出牵强的笑:“让你安慰我还真少见。”
“少废话,这事可大可小。我也不是二十几年前的小孩了,这对你有多重要我很了解。”忽阑子靠近了些,肩膀贴上李摩诃的肩膀。
李摩诃抬手,摸上自己肩膀。左肩,是自己与万剑山结契的印记,也是斩断过去的象征。
“多谢,”李摩诃轻声道,“有你在……”
“说啥?”
“我说,赶紧赶路,别误了时辰。出了城就抓紧御剑过去。”
“话说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让我们去勉竹啊,非要来一趟海城再过去。”
或许,是因为海城和勉竹的状况,都出乎意料的乐观,所以才更糟糕。两个城市都没有发生像长生乡那样的异常,要么就是现在的技术更纯熟了,要么就是目的不在此。
原本封琚月就是计划两线作战,打下勉竹的同时也攻下海城。但提前一起过来海城想必是做给路上监视的看的。
只希望,事情不要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不管是最后是长生乡的下场,还是目的问题,都不是他们的首要目的。
第一目的永远都是保护好人质,这是封琚月的死命令。
而在海城的封琚月和顾修也不敢动作太大,至少不能做出贸然神识大范围探测的行动。此次行动不比以往,城中到处都是被洗脑的人质,这些凡人不能有任何闪失。
但是,这些人真的被洗脑了吗?
封琚月曾是见过的,长生乡中被操控的人,他们麻木的重复一件事,绝不会像此刻城中如戏鲜活。城邦可比那乡里的范围更大,要想操控这么多人,至少也要比那漫山遍野的桃花林更大的媒介。
而且整个海城,唯一异常只有那勾栏教坊。其中靡靡之音邪气扑鼻,勾栏里怨念横生,若有邪念或死气加持便会滋生魔气。
到时候,事情只会更加麻烦。
所以她让安怀去了勾栏教坊,安怀有分寸。她手里还有魔宫钥匙,若是出了什么事,能打开魔宫,将魔气转移。
“阿月,你在顾虑什么?”顾修看出封琚月奔走脚步踌躇,便停下询问。
封琚月仰头,看向那阴霾的天。这浓云,亦如当初陌城上空盘旋的阴云。
风雨欲来。
封琚月低下头,眼底闪过坚决:“现在城里布置好转移法阵,等安怀那边来消息,就开始动手。随后马上转告忽和李,同步行动。”
“了解。四十二峰的来了吗?”
“消息说在来的路上。”
“胜算很大。”
而此时凌安怀已经进入到勾栏当中。
此楼外部看上去平平无奇,似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看戏听曲儿的场所,一家寻常的楼,楼下大门矗着两位颀长修士,黑布蒙面,难以辨别男女,修为不高,想来是养的死士。
但是什么样的楼家会养死士呢?凌安怀勾了勾嘴唇迈步进去。
一楼大堂人声鼎沸,把酒言欢,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划拳赛词,或投壶或套圈,把酒言欢不亦乐乎。看上去就像普通的酒楼。
如果脚下没有传来邪气的话。
“大人这边请。”
那人将她带去一个房间,离开后,关上门,房间里便出现一个向下的通道。通道里邪气肆意,是掩盖不住的浓度,凡人和境界太低的修士无从察觉。
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进去与否,也是一项选择。凌安怀翘腿依靠在太师椅上,沉香木的手感让她稍有怀念。
自己坐在这里一直没有动静,外面也没有来人,通道也没有动静,想来这只是一个邀请。
动脑子也知道,下面绝对有陷阱也很危险。但是不深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个道理,她也是懂的,但要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下去,就会显得她也蛮蠢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挠挠头,凌安怀决定放出几把剑探探底。一个灵剑随着凌安怀抬指的动作飘出来,再随着凌安怀一指飞入通道。
她在灵剑上附加了一抹意识,这样就能通过灵剑感知空间,也能了解到下面到底什么情况。
灵剑一路向下,穿过弯弯绕绕的台阶和甬道,最后疑似离开了海城城内,出现在城外。像是刻意引导一样,飞剑上的意识定是已中幻术。
凌安怀不敢贸然收回意识,怕中陷阱。但如此也怕那抹意识就此脱离,被歹人利用。
无论如何还是要闯一闯啊。
下去的路上邪气扑鼻,让人反胃。凌安怀踩下台阶的声音悠悠荡荡响起,回荡在空荡的通道,慢慢地邪气越来越浓,与她的脚步声交织。
于是,凌安怀在一处摇晃着火灵石作的吊灯的门口停下。她的剑就悬停在门口。
她稍微散出些灵力,周围的邪气被她一扫而空,拿起灵剑,轻松剥掉上面的意识,检查一番后谨慎收回。随后握她手指微动,房间门被灵剑切开。
门板掉落后,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起,接二连三地冒出来。在那点着烛火,看似平常的房间里,那位白房子正在嚼着水果,神色冷淡,那自作闲散的态度与某人如出一辙。
而这位涂灵身后,用一根根腕口粗的麻绳,吊着一个又一个腥臭腐烂的尸体。邪气来自尸体,也来自散落一地的道具,更来自那位涂灵之手。
“来了?”涂灵很自然地挑眉,那副松垮的腔调也当真让她学去了三分。
凌安怀不悦地眯眼,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场。
而涂灵也只是笑一笑,抬了抬手,凌安怀身后便有两位蒙面黑衣人送上一张椅子。
这是要谈话的意思吗?
有意思。凌安怀挥手打烂椅子,随后向后一倒,身子瘫软在半空,翘起二郎腿,就好像躺在一张看不见的柔软沙发上。
“目的?”凌安怀也是开门见山的,她会被请到这里直接和涂灵见面,说明他们的动向一直被掌握着,包括他们离开宵云宗到海城。
涂灵笑了笑,说道:“目的已经达到了。你的那些同伴可以撤了,没用了。”
“别对他们出手噢。”凌安怀虽然说得轻巧,但其中威胁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涂灵闻言也只是笑笑,好像凌安怀的话对她构不成威胁一样。但她也并不是真正有恃无恐,凌安怀有多危险,娘娘是耳提面命反复强调过,说过严格按照计划,绝对不可以额外招惹。
“当然,只要你在这里,他们就是安全的。”
“你觉得你能威胁到封琚月?”
“你知道我指的他们是哪些人。”
“哦,凡人死活,关我啥事。”
涂灵略显诧异地挑眉,这和预想的不一样。目前观察来看,凌安怀绝对不会放着普通人不管,对生死问题也极为看重。
“那我们不妨试试。”
涂灵笑眯眯地向后靠了靠,便有一蒙面黑衣人盖着黑布从暗处走出,手里还抓着一位醉醺醺的汉子。此人还不知道状况晕乎乎地四肢瘫软跪在地上,只靠身后黑衣人抓着,不然就直接倒在地上了。
那人脸上通红,抬起头,迷茫环顾,随后把视线定格在凌安怀身上。凌安怀的一身在房间里昏暗的烛光衬托下渡上一层银色的光晕神圣高洁,他还以为见到什么宝藏了,笑哈哈地伸手要去抓。
而此人身后的黑衣人按住他的肩膀,抬起手中森寒大刀,便要手起刀落取其项上人头——一抹蓝绿光弧从涂灵眼中划过,便刺中那黑衣人腹腔后上挑,只见鲜血如柱喷出,那肉身便一分为二。
血液洒在那醉酒的人身上,他恍若未知,下一秒被凌安怀的灵剑敲晕昏过去。
果然,只是嘴上说说。涂灵自信地勾起嘴角,只要凌安怀有顾虑,那她就稳操胜券。
凌安怀气得手指都在抖。她好歹也是受过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的当代好青年,眼看无辜人被害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她毕竟不是那种刽子手。就算是长生乡那次,也是考虑到各种因素下的决心。
这个涂灵和娘娘,当真是惹恼她了。
涂灵见凌安怀再没有离开的意图,便拍了拍手,向身后出现的一位高马尾女子道:“目标已擒获,潜伏结束。”
“娘娘到底打算做什么?”凌安怀质问道。
涂灵闻言笑了笑,站起身,模仿凌安怀存在的她们,就连性格和一颦一笑也是极尽效仿。她抓起挂在肩膀上的白色头发,用上灵力轻轻向下一抓,便抓了一缕白发展示给凌安怀。
“看了这个还不明白吗?”
“娘娘一直都在向你传达一个事实——
“我们,才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