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功夫,凌安怀与封琚月捣毁遁空门的消息就传遍了九州。好奇的都追着当日在竹林附近的修士们问个不停,那些人也说不上来由头,只说二人问了那位迦摩主持的下落便直奔金佛头。
随后便是震荡声和破坏声传出,再然后惊鸟飞,惨叫响,遁空门内被砸的砸,人都横七竖八倒在地上。虽未死,但也足见其惨状。
而当事的二人毫不在意此事,封琚月甚至直接去了四十二峰说明由来情况,不甚在意四十二峰决断。可实际上封琚月已经算很客气了。如今她的实力与地位,做事全然不需要向四十二峰解释,如此作态不过为顾全四十二峰权威。
而凌安怀就在第一峰院里,逗着那枝头跳脱的明光雀。
“别来无恙,”涂丹很适时地出现了,以人形拢着一件颇没有品味的大花长衫,光着脚踩在雪地里,印出一朵朵梅花,“你好像比上次见面,要变了些?”
凌安怀只顾专心逗着那只发光的圆滚滚的明光雀,眼神也未曾分给涂丹,但嘴上依然不饶人:“说好的等两个月吧,这段时间能别打扰我吗。”
“那可不行,你要去的那个秘境,只有人类同行可不是好决定。”涂丹不疾不徐地走来,抬起手,那只明光雀便飞来落在涂丹手上。
明光雀站在涂丹指尖,好奇打量这个一头橘红长发,金色竖瞳的家伙。天生亲人的明光雀歪着脑袋打量,摸不准这个气息完全敛藏起来的存在是人是鬼。
凌安怀挑了挑眉,对涂丹的话三分存疑。记忆里她曾独闯过秘境,去时两袖清风,归时盆满钵满,约莫是哪个仙人,或是尚存的那位大能留下的,总之她靠着变卖其中法宝赚了个痛快。
但对于那个秘境的记忆确实不多,总共也就去过几回,但确实一次都没有与妖族同行过。
“你做甚打算?”凌安怀眼神冷漠扫视抚弄明光雀羽翼的涂丹。
涂丹露出玩味的笑容,朝着明光雀吹了一口气,将它吓得扑棱翅膀逃离。随后才慢悠悠地,朝凌安怀手镯一指:“给你的东西,你看了吗?”
“时候未到不是?两月后我自会看。”
“我们能给你两月,但别的可不会,”涂丹压下眼睑,一改轻佻妖媚地作态,颇为冷冽地警告,“时间不等人,凌安怀,不抓紧些,想等事态失控过后再来后悔吗?”
此番话,无疑让凌安怀想到了那悄悄地在角落溃烂腐朽地迦摩,让她想起自己的无能,想起自己的懦弱与胆小。
恼羞成怒不是凌安怀的作风,纵使涂丹确实有故意提醒和激怒凌安怀的意思,但也被凌安怀咬着舌尖冷静了下来。
她掀起眼皮,眼睛里沉着无奈与疲惫:“秘境和交给我的东西有何关联?你倒是说清楚些。”
涂丹有些讶异,也不是没见过凌安怀满含愤怒威慑十足地模样,在那妖都大妖楼中,护着封琚月时,那模样就好似血洗妖都也不过一念之间。但如今,性子倒是收敛了几分。
友人的离去对人类来说,影响如此深刻吗?这对妖族的涂丹来说无法理解。同胞的死固然感到悲愤,但绝不会因此影响个人。
“倒是没关系,只是提点你些,因为有些秘境也有可能是妖族留下的,可别有偏见。”涂丹本就只是刺激凌安怀来的,说的话都不中听。
如此无聊的行径招来凌安怀不客气的白眼。但也多亏涂丹毫无顾忌的无聊,她也算心头轻松了些。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秘境是妖族留下的,内部藏有只有妖族才能看懂的讯息?”凌安怀思考起来,大拇指不自觉按压摩挲食指指节。
涂丹点了点头,忽地感知到封琚月的气息,很自觉退后两步同凌安怀拉开距离。她可不想被那天命之人盯上,怕是得倒霉几日。
“你带上任何一个妖族都成,那秘境里藏着的密室或隐之间,恐怕只有妖族才能寻到或开启,”涂丹托腮,饶有兴致地笑着,露出尖牙,“至于你是邀请那个颓废的蛟龙族幼崽,还是将我带去引路,都取决于你的想法。但我,静候佳音。”
说罢,涂丹便转身,同正好从屋中跨出的封琚月对上视线。
封琚月淡淡地递上那双蓝紫色眼眶冷漠地审视,随后又毫不在意地收回视线,落在凌安怀身上时,如冰的蓝紫色如温水化开,一瞬又加上了依恋与狂热。
真可怕。涂丹调笑般勾起唇角,耸了耸肩,迈着步子回去了屋中。
封琚月两步来到凌安怀跟前,拂去落在凌安怀身上几乎与她融为一体的落雪,柔声问道:“同那位都聊了些什么?”
凌安怀把脑袋置于封琚月肩上,颇有些撒娇的味道,蹭了蹭,然后或有或无的使上些压下去的力道,似是同封琚月玩闹,撒孩子脾气。
“那厮……涂丹同我谈及那秘境,或许是某位大妖留下的,若要获得秘境至宝,恐怕需得携上一位妖族。”凌安怀地语气也带上了些撒娇,更是有些抱怨同涂丹的谈话不愉快。
自从海城归来后,凌安怀有时低头看她时,会发觉凌安怀像喜爱求主人夸奖的大型犬。封琚月抿着唇,耳尖发烫,却仍是端着在外边的架子轻轻拍了拍凌安怀的背,温声细语宽慰:“若当真如此捎上便是,要是不喜她,也可去请墨长老一同前往。”
凌安怀摇头,涂丹既然主动找来,定然说明这秘境里藏着的东西它是熟悉的,甚至可以说知道秘境至宝到底是什么。选择涂丹同行,才是此行最大的保障和助力。
但频繁和妖族接触,非凌安怀本意,尤其是涂丹这样的千年狐狸,算是老妖怪了……她想瞒着点做什么是完全逃不过涂丹掌握的。到时候若暴露她记忆还未完全消化……
不,恰好可以利用。
凌安怀站直身子,拉起封琚月离开:“罢了,明日就来邀请她一同前往吧。毕竟是大妖,行程有足够的保障。”
“那便先与阿阑和摩诃提及此事,青禾与魏槐不会来……他们有些累了。”封琚月提起时,神情也不免哀伤。
凌安怀则是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随性的回了句无妨。这次她倒是振作得很快。
“无妨,我还有另外想要邀请的人选。”凌安怀抬手将发丝压到耳后,手镯顺着手腕滑下。
封琚月不知凌安怀还想邀请谁,但以为凌安怀会邀请顾修,在她看来,虽然两人向来嘴上不饶人,并且经常对练偷偷下死手,但关系还算不错。
“顾修怕是不会来,他似是当真志不在此了。他已经开始接手宗门大小事务了。”封琚月对顾修地印象着实不多,只当他是同门交好的友人而已。
但凌安怀闻言却是露出一脸嫌弃地表情,似乎已是在心底骂骂咧咧了几句晦气。
“那厮怕是已经骂我好几百遍冷血无情了,”凌安怀抱怨过后自觉无趣,便岔开话题,“我欲邀请那位大师姐。”
这倒是意外。封琚月挑了挑眉,问:“为何?那位大师姐有何特异之处?”
凌安怀摇头,显然不打算抖出关于那位大师姐的秘密。
但封琚月也不会去过问,毕竟那是凌安怀与尤凊的秘密。自己若是仗着关系去扒旁人的秘密,此非高尚所为。虽有些吃味,但也不至于理不清轻重。
二人直接寻到鏖畲门,穿过长坡上精心呵护,四季鲜艳的红枫林,来到门中的对练场,果然在那里寻到了忽阑子与李摩诃二人。
那二人对练最是无聊,分明如此熟悉对方的一招一式,就连对方的剑法和鞭法都能完美复刻,却每日偏要找上时候对练,非要与镜子一般的彼此决出高低胜负,好像这样就能压过对方一头。
现在就连刚进门的师妹师弟,都不会愿意去观摩一下这二人的对练了。实在太过无聊。
“还在找不同啊双胞胎?”凌安怀倒是一上来就是刻薄发言,给两人来上一发语言点穴,直接打出僵直。
忽阑子愤恨磨牙,瞪向凌安怀:“你每天嘴皮子一碰也不怕给自己毒死。”
凌安怀嬉皮笑脸地回答:“只会提高我的耐毒性罢了。怎样,二位同门中商议如何?”
李摩诃收起剑,理了理头发才回答:“门中自然是同意的。特意跑来不会就是为了确认这事吧?”
“此行我有意邀请宗内一位大师姐同行,除外本次秘境似乎为某位大妖所留,秘境至宝恐怕放在只有妖族才能察觉的隐之间,因此需额外带上一位妖族。二位意下如何?”凌安怀的语气听上去好似没有商量余地,但实则二人只要不同意,那便能立刻仅四人出发。
忽阑子抖了抖衣摆,不甚在意地走到李摩诃身旁替她掸去衣尘,随口回答:“挺好的啊,我没意见。李摩诃呢?”
“我也没意见,但是,”李摩诃看向凌安怀,认真打量凌安怀如常的脸色,“安怀,我觉得出发前,最好还是同他们好生谈谈为好。”
凌安怀煞有介事地附和点头,显然是听进去了但没听进其中涵义。
李摩诃便语气认真了些,道:“我的意思是,你最好把你的目标,你的计划,你的图谋,你的理想,以及你对我们所有人的打算一次性说个明白。”
“不要再试图混淆蒙蔽过去了。”
“大家不蠢,不会一直稀里糊涂跟着你,都是选择相信你,才会一直跟随你走到现在。可如今,你的路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清了。”
“凌安怀,你到底要走一条怎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