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到黑曜石牌的凌安怀刚往回走几步，身后便传来惹人恼的声音：“该说你是先天直觉呢，还是命格实在特殊呢？”

涂丹从雕像身后冒出来。它捏决施了法术，模样似邻家女孩，看起来普普通通。只是它那行为习惯始终带着不属于人类的刻意，始终是漫不经心轻佻戏耍的狐狸。

双目能看穿本质的凌安怀眼里，涂丹只是个凶神恶煞的大妖罢了。

“怎地刚来就评价上了。”凌安怀顺手把靠过来的涂丹给推远了些。

涂丹也不介意，伸了伸懒腰说道：“那牌子里种了妖的精血在里边。有它基本能在这秘境横着走。但设计了人类无法看到的法阵，你是怎么看到的？”

区区元婴就能参透本质的话，涂丹可不相信这种荒唐事。要么是纯灵体体质的特殊性让她注意到了牌子上微弱的灵力，要么就是凌安怀还有别的秘密。

“因为纯灵体呗，万物本质皆显于肉身双目。”凌安怀拿这种古籍上的文献应付涂丹。她会知道是因为记忆，但记忆不能过多追溯，所以凌安怀只知道很多次都是先来了塑像下拿牌子，随后便是把秘境搜刮一通打劫干净，随后满载而归。

如果想知道更详细，凌安怀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冥想，不然那封住的记忆若是不稳定的打开，会像开阀的水坝倾泻决堤。

到那个时候，仅仅只是逼仄池塘水量的凌安怀，被大坝洪水顷吞时……怕是不复存在。

涂丹没说话，只是眯眼笑，跟着凌安怀回去，同封琚月汇合。正巧忽阑子也刚到，正被李摩诃喋喋不休追问到底做什么去了。

忽阑子就捂着耳朵始终不说。期间还偷瞄一眼凌安怀，作出咬牙切齿地表情。

凌安怀假装没看见，迅速别过脸，把涂丹给推出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来协助的九尾狐涂丹。”

涂丹冲着封琚月拋了个媚眼，封琚月脸上硬邦邦地无动于衷。

“这位是宗门大师姐尤凊，”凌安怀随后又介绍起忽阑子和李摩诃，“这两位是我至交好友，长生天的忽阑子，鏖畲门的李摩诃。”

妖怪的味道好重。李摩诃和忽阑子都收敛神色，朝着涂丹掬礼，随后向尤凊抱拳。

简单介绍行礼过后，涂丹便将这群人的信息掌握得分毫不差。凌安怀和封琚月这两个命格特殊的先暂且不论，这位李摩诃，天煞孤星，命里与血亲犯冲，远离则旺，亲近则衰；而忽阑子，命途曲折，亲缘尽丧，命中还有大劫，迈不过去的话可就得永别仙路了。

然后，便是这位尤凊。不寻常呢，这个命格，磕磕绊绊，倒和妖近似。

“距离入口关闭只剩两个时辰了。时间不等人，还是尽快动身去秘境吧。”封琚月招呼着尬笑客套的几人，挽上凌安怀，放出神识，捕捉那细微到极致的空间波动。

涂丹倒是觉得不用这么麻烦。毕竟她实力就摆在这里。

她徒手虚空一抓，空间震荡起来，却被涂丹反手压制下来，让原本激荡的空间平稳下来，周围惊讶地喧哗也由此逐渐减弱。随后她轻飘飘在半空中手指划拉，一条狭长的空间裂缝便出现在几人面前，散发着紫与绿相间的光芒。

封琚月微微提了些呼吸——寻常修士单是捕捉空间裂隙的位置就可能耗费巨大的精力，不管是法阵还是法术，能用上的都要用上，才可能在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中捕捉到裂缝位置。

寻常秘境入口，更是通常固定生成的，不需要特意寻找，有能力打开进入即可。

而涂丹，不如说是那些大妖，实力应当均在合体期左右，甚至以上。比如涂丹目前所展示的对空间的掌握程度，就是合体期才能做到的。但要在微弱的空间波动中找到那随机移动的一点缝隙，这种能力可不止合体期。

涂丹拨开空间，就像拨开珠帘一样轻松，并亲切地向凌安怀伸出手：“要第一个进吗？”

凌安怀把涂丹的手拍到一边，传音警告：“别做多余的事。”

忽阑子和李摩诃两人凑近了些，目光在涂丹，凌安怀和封琚月三人身上扫视，总觉得这几个人的氛围怪怪的，有种秘密的味道。

涂丹无所谓地轻笑几声，摇身出现在尤凊身旁。尤凊完全察觉不到涂丹的出现，也无法听到境界远高于自己的涂丹的心声，只能小心再谨慎。

凌安怀带着封琚月率先进入，忽阑子和李摩诃在涂丹笑眯眯地邀请下贴着笑脸钻进通道。

“不进去吗。”涂丹守在入口，她的存在肆无忌惮释放着威压，没有任何修士胆敢逾越冒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涂丹将空间裂缝握在手里。

尤凊迎上涂丹的目光，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随后迈入通道。

几人都进去后，涂丹才摇身化作橙色烟雾钻入通道，而后通道便瞬间闭合，连一丝痕迹都无法留下。

初入进去是混沌的，眼前一阵光怪陆离的分离和旋转，再是切割与分离后，如万花筒般，再然后就是苍翠静谧的原始之林。

丁达尔效应下的阳光格外通透，洒在一块爬满青苔的深绿巨石上。巨石后面，是更加庞大宽广的参天巨树——凌安怀就坐在那巨石上，背靠着树干。

神识探测出去，很快捕捉到了封琚月的灵力。她的灵力波长在一众修士中尤为特殊。

是的，进入秘境后的所有修士都在可探测的范围内。凌安怀目前的神识能覆盖整片原始之林，甚至更远。

就在凌安怀要起身时，有修士暗中靠近了。带着浓烈的敌意，藏在暗处。

只有金丹的实力到底怎么有胆子偷袭她这个元婴的？凌安怀很好奇。那人是看不出她的实力呢？还是觉得偷袭真的能成功？

暗处的人似乎也并非毫无准备。他从包袱中取出一块金色的织网，软塌塌的，却闪着金光，奢华到像纯黄金编织。

掏出的瞬间，凌安怀便如芒在背，对那块金网起了警惕。那物的气息，很不妙，偷袭的底气应该就是那个。

感觉躲不过呢，那个网对自己有绝对压制。凌安不动声色，假装还未醒来，实则悄悄将灵丝从袖中散出去，试图束缚那偷袭的人。

只是那人太过莽撞，唰地一下便冲出来，将那金网抛出，嘴里还大声喊道：“看招吧凌安怀！”

凌安怀抬眸瞥去，那大网竟在空中瞬间化作一只金色的大手抓来。

自然是不能被乖乖抓住的。于是凌安怀翻身跳下巨石，那只手竟然在空中拐了个弯追过来。

啧，真麻烦。凌安怀拽了一下灵丝，悄悄缠上偷袭者的灵丝瞬间收紧，预备绞杀。但那只金手也紧随而来，抓住凌安怀，瞬间，身体所有灵力都被撞散了去般绵软无力。

而那束缚偷袭者的灵丝也被迫消散，那偷袭者从半空跳下，得意洋洋看向被金网抓住的凌安怀。

“哈，凌安怀，你也不过如此嘛。”那人得瑟地走过来，嘴里是得逞地大笑。

废话，这金网天克她纯灵体。凌安怀翻了个完美的白眼，就算被抓住也无动于衷地站着。

“该死！被抓了还瞧不起我！”偷袭的人激动地破口大骂。

随后被凌安怀冷淡打断：“你认识我吧。也知道我是谁吧。”

“那当然，鼎鼎有名的凌安怀嘛。现在居然落到我这么个无名小卒手里，怎样，心情如何？”那人缓缓拔剑，要在这里解决凌安怀。

“那你也该知道，凌安怀身边，一定会有封琚月在吧。”

不好——意识到这点时已经太晚了。偷袭者的脑袋已经掉在地上了。倒是有点便宜他了，没有任何痛苦，被封琚月一剑结束了性命。

封琚月甩掉随手作出的冰剑上的血液，看到凌安怀毫发无损后松了一口气。

“怎地这么大意？”封琚月说着便要破开金网的束缚。

凌安怀摇头：“别白费力气阿月，这是仙物，虽然是人造的，但也够强悍了。天克我体质，碰到它我一点灵力都无法调动，肉身甚至无法用力。我没有能够与此物硬刚的实力。”

其实可以用平川试试。但凌安怀又无法发挥平川的力量，甚至目前只具备持有资格，还不足以挥动出平川的力量。

“那有些难办，完全隔绝灵力吗？”封琚月将冰剑碰上去，发现冰剑迅速融化，上面附着的灵力也被金网吸收。

难道凌安怀要在这秘境中，全程以这种姿态迎接挑战吗？

“没事，等涂丹来了让她给我解开就是。”凌安怀认为不是大事。在墨濯漓与涂丹间选择涂丹，也是因为涂丹的实力有兜底的保障，让她确保可以在秘境里横着走。

封琚月听了却不甚开心。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涂丹更有能力吗，在说涂丹更值得信任吗……

“那你便等那狐狸来帮你。”封琚月将冰剑插在凌安怀脚边，甩袖去了一旁。

怎地生气了？

凌安怀正要询问，这片原本静谧安详的原始之林突然震颤起来，紧接着阳光便阖上眼，黑夜代替白日覆盖穹顶。

第一夜的夜晚，是无月之夜，无光之夜。

被金网捕捉的凌安怀就连体质的特异点都无法发挥，只能依靠散发着淡淡蓝光的冰剑，确认周围环境的变化。

果然，不止昼夜更替了，就连脚下的环境也进行了变化——现在不再是原始之林了。

脚下的草开始迅速生长越过凌安怀的膝盖，直至淹没肩膀，头顶再也没有了树叶沙沙作响的碎音，而是空旷的风在自由呼啸的声音。

只是一瞬，完成了白天到黑夜，森林到原野的更替。

和记忆一样。森罗万象秘境第一夜，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