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也无法传导。无声无光,完全静谧的第一夜便是如此。森罗万象秘境的夜晚并非随时间变化,而是需要条件触发,第一夜的条件便是仰望青空。
现在凌安怀无法行动,也无法传音给封琚月,确认封琚月的位置。幸好封琚月离开时在自己脚边插了一把冰剑。
寻着冰剑所在,封琚月赶到凌安怀身边。她一脸气急又不忍心地表情,摸索着从凌安怀手腕上摘下储物手镯。
随后,将平川掏了出来。
要用吗?凌安怀挑眉。
不用等着狐狸来救你?封琚月冷哼,平川剑锋压在金网上,欲要切割,可是几次尝试下金网都是纹丝不动。看来还是目前两人实力不够,发挥不了平川真正的力量。那个偷袭的人什么来头,怎么拿到这种级别仙物的?还正好天克她。
有预谋的算计吧。
将平川放回去,封琚月又取出染竹,一看就是从李摩诃那里薅的。染竹只是一件寻常法器,捧上金网差点被震出豁口。
这下麻烦了。
周围有修士靠近。忽阑子和李摩诃也在赶来的路上,但也有其他修士过来。目前涂丹和尤凊这两人的气息还找不到。
封琚月叹了口气。她可是一直恪守藏拙这个规矩的,正是害怕被那种有底蕴的盯上,就比如像凌安怀这样。要不是她及时赶到,凌安怀……
看这厮游刃有余地样子,应该还有保命手段。
又是掏掏找找,竟然翻出了一条龙筋。
封琚月把龙筋怼到凌安怀脸上,气鼓鼓的指着龙筋,一双眼睛怨怼地盯着凌安怀。
凌安怀这下是真有口说不出啊。无光无声之夜,她说不出话,被金网封了灵力也没法传音。还真是倒了大霉。
越来越近了气息。封琚月用龙筋把凌安怀的手腕和自己手腕缠上,随手拔出饮月剑,银华泄地,原本的黑色时间瞬间照亮,也暴露出附近预备偷袭的修士——以及收到封琚月传音后,早已准备好前后夹击的忽阑子与李摩诃。
悄悄靠近的那几个被就地正法,死透了。
凌安怀则被迫旋转以及拖拽,因为手腕上缠着龙筋被迫得跟着封琚月的手腕到处行动。稍微有一点命苦,还有一点头晕眼花。但实际上对修士零伤害。
赶来的忽阑子和李摩诃,见到被绑起来的凌安怀就是一阵捧腹拍腿,虽然听不到声音,但凌安怀还是感受到了刺耳的嘲笑。
“好歹汇合了,只是还有两人不知行踪。”封琚月传音给二人。
“我们来时出现在一处小溪,那块还有好几个修士。本来他们自己在打,其中一个认出来了忽阑子,然后开始袭击我们。”
“人怕出名猪怕壮哎。本来说保留实力的,但那几个一下子把压箱底地掏出来了,不得不全力以赴,导致消耗不少。”
“好好相处不行嘛,非要惹事。”
几人絮絮叨叨地抱怨,却交代了目前进入秘境后的修士现状。
通常夜晚的持续时间不会很长,但会随着夜晚出现的次数延长出现时间。记忆里第一夜只持续了一个时辰半,第二夜就变成了两个半时辰。第三夜更是延长至六个时辰……
不过第二夜开始,森罗万象秘境真正奇妙的地方就会展现出来了。只是,凌安怀看了看自己身上包裹的金网,不知道第四夜的时候,夜晚规则能不能在自己身上作用。
而此时,涂丹和尤凊不知为何,出现在一片完全不同的空间。
宛如午后温阳的光铺在流动的潺潺小溪上,卷起细碎的金色薄片,如瀑的紫藤萝从木架上倾泻下来,如梦如幻,一片春和景明。
尤凊躺在水里醒来的。睁开眼睛,便看到涂丹那双金色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野兽般的竖瞳,在投下的阴影中格外瘆人。
“你没有心脏啊,”涂丹咧开嘴,露出的尖牙让人胆寒,“尤清,还好吗?”
尤凊警惕地握拳,眸光闪动。凌安怀把自己给卖了?卖给了这个妖怪?不太像,凌安怀不可能作出这种事,反倒是自己……也就是说,这个妖族,和自己追寻的真相有莫大关系。
果然联系不上那几人。
苏青禾把用于联络的传音石挨个试了个遍,也没法联系上凌安怀她们。她确实没有保希望,传音石能在秘境派上用场,但现在出了意外状况。
沈乾曦见苏青禾如此焦急,也有些慌神。她本就不是常有历练之人,修为上也并不算优秀,每日沉浸在炼丹当中,心性也不足,遇上这种事,便是也跟着慌乱起来。甚至着急得用上手语,但是苏青禾实在看不懂。
“等等沈姑娘,你冷静一下,”苏青禾握住沈乾曦比划的双手,一字一句地郑重说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只是希望解除一个诅咒,并且将一封信交给金阳子而已,你不用和我一样着急。冷静一些,深呼吸。”
缓下来的的沈乾曦脸还很红,她深呼吸过后,传音给苏青禾:“抱歉苏姑娘,我太着急了。但是,如果是诅咒的话……”
“我想,我会比我师傅更擅长。”
听完了药王谷上下所有八卦的魏槐被苏青禾拽进里屋,看着沈乾曦熟练取出一堆药材,以及各种从未见过的稀奇古怪的道具,苏青禾与魏槐都感到头皮发麻——尤其是在目睹到一些很明显带有诅咒气息的奇形怪状道具时。
“你们想要解除什么诅咒?”沈乾曦传音后,快速关上屋门,关上窗,点燃蜡烛,房间里出现密密麻麻的法阵刻印。
苏青禾与魏槐肃然起敬,背脊发凉。
“呃,我们朋友情况有点复杂……”苏青禾不知道该不该将同命咒这样庞大复杂的诅咒交给一个勉强金丹的沈乾曦,“她……唉……是这样的,凌安怀被种下了同命咒。”
沈乾曦闻言,准备道具的手顿住。她似乎被那三个字掣制了,整个人僵在那里,拨开药材的手指都在颤抖。
又是这个。同命咒这三个字,束缚了沈乾曦的一生,同样也捆绑了药王谷谷主的命运。
“她,为何会被种下这个诅咒。”沈乾曦,她也同样被种下了这个诅咒,正好刻印在她心脏。
苏青禾叹气,不知道要如何讲起。也不知道该不该向一个外人,讲述这个略显无可奈何的事。
“只是……只是另一种妥协罢了,”苏青禾再度叹了口气,走到沈乾曦身边,替她剥开药材,“这是两个人的故事。一个一路向前不回头的家伙,一个追逐背影,不肯放弃的执着的人。走在前面的人目标明确,并且会为之奋斗献上一切;跟在后面的人一直在追,哪怕跟丢,哪怕前路的人从不回头,也不停下脚步。”
“某天,走在前面的人突然消失了。整整十年杳无音信。跟在后面的人,一度认为时间停止了……”
她也是。那个人死的时候,她的世界里的时间也不再运转了。
沈乾曦静静的听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她在想,无论苏青禾用怎样的话语解释,都改变不了使用同命咒是多么罪该万死。
这不是简单的一个诅咒。它剥夺了一个人的未来和可能性,本该各不相同,各有各精彩的人生,却因为一个诅咒,被迫同等。
“可而后不久,那个走在前面的人又回来了。很突然回来了,没有任何解释,很突兀的出现在大家身边。追逐的不愿意她离开,所以宁愿背负种下诅咒的恶名,在她身上种下同命咒,栓住那个人,要同生,要共死。”
“这就是凌安怀身上同命咒的由来。”
“无论什么原因,”沈乾曦的传音带上了怒色,她的愤怒已经彰显在她的拳头上,砸在那块可怜的银质托盘上,药材和道具七零八落在地上,“都不是!无论什么原因都不可以在他人身上种下同命咒!这对任何一方来说都不公平,都很愚蠢!”
魏槐没有听到沈乾曦的传音,他只能看着沈乾曦在那里发怒。愤怒的背影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悲伤,显得她疲惫又沉痛。
捡起掉落的东西归位后,苏青禾贴上一纸符咒,帮助沈乾曦冷静。
沈乾曦情绪冷静下来,将托盘上一些无用的道具收起来。对于同命咒她的研究,要比九州任何人都更厉害,更深刻。
对于沈乾曦的愤怒,苏青禾无法感同身受。相比沈乾曦,苏青禾更能与封琚月共鸣。
她们都是被抛下的那一方。
“苏姑娘,我能请你帮个忙吗,”沈乾曦铺开一卷厚厚的羊皮纸,“如果你帮我说服沈姨……沈谷主的话,我会帮你解除凌安怀身上的同命咒。”
这并不划算。仇今岁与李摩诃都教过她,这样并不划算。她是来请求帮忙的,请求对象并不是这位沈姑娘;是沈姑娘自己主动请缨,然后还要再格外要求帮忙的。这并不公平。
但……如果按照沈乾曦所说,金阳子真的一去不返的话,那在药王谷最重要的人脉就断掉了。那位厄穹,他目前还完全没有成长起来,在药王谷也只能算作学徒……
凌安怀和封琚月,这两个家伙老给自己找事。苏青禾叹气。
“魏,”苏青禾唤了一声,魏槐便走来,“沈姑娘请我们帮忙。如果我们能帮她说服沈谷主,她就帮忙解除凌安怀和封琚月身上的同命咒。”
“解咒必须对施咒者本人执行,但前提是必须双方都在场。”
“那就是解除凌安怀的。”
封琚月绝对不会同意的。所以这次行动是瞒着封琚月进行的。就连李摩诃也瞒着。不知道为什么忽阑子交代要特意瞒着李摩诃。
沈乾曦看着苏青禾颇为纠结地嘟囔,随后鼓着腮帮子气了一下,最后又瘪下去似乎下定了决心。
苏青禾看向那些诡异的道具,她能认出来的,能叫上名字的都没几个。沈乾曦有能耐。只是苏青禾仍然不放心。
“好,我答应你。但是,是以我个人的名义,”苏青禾说着,看向一旁一脸不赞同的魏槐,“魏,去找顾修。让他想办法找到金阳子的下落。”
魏槐欲要多说什么,却见苏青禾摇头,传音来的低语让他无力地捏着拳头。
至少要让我,赔偿当时背叛凌安怀的过错。苏青禾这么说。
“我明白了,我和顾修会妥善解决的。”魏槐拍了拍苏青禾肩膀,离开里屋。
等到魏槐离开后,苏青禾便对沈乾曦道:“那么能说一下,你和沈谷主的关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