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现在就从马咬秋赶到白城,简直难如登天。就算不眠不休驱使飞船,也只能在三日内赶到马咬秋边界线而已,都还没有办法离开马咬秋。
三日后的众主集会,要如何参与去?
封琚月想到了一个法子,只是,需要些多方协助。
于是决定先驾驶飞船前往马咬秋的势主府。她得用些非凡的手段,才可能实现见到凌安怀的可能。
关于一些,曾经讨伐大量九州邪修时,获得的功法她还未销毁。
封琚月独自去准备材料了,将沈乾曦委托给了李摩诃照看。李摩诃守着沈乾曦停留在船上,而飞船停泊在距离马咬秋势主府相当一段距离,且荒无人烟。
枯黄的杂草随飞禽走过时,带起一根根碎绒,随风而去,播种未来。
船舱被碎绒包围,李摩诃稍微催动风灵根的作用,便让那些碎绒远离船体。
而飞船不远处,魏槐与顾修二人望着遥远的天际,不曾说话。
良久,顾修叹息一声,对魏槐道:“魏兄执念太深,不是好事。”
“这就不劳顾兄你操心了……况且,我必须要去做。”
魏槐说着,摸出一张青色符纸。
“这是青禾根据古籍,以及同命咒的原理自发研制的。有了它,双方就能随时知道对面身体的情况。你若有难,我能第一时间得知。”
说着,魏槐郑重其事叠好,交到顾修的手里。
顾修征愣望着魏槐出神,便又听魏槐继续说下去:“咱俩可比不得那些个姑娘厉害,她们上天入地,翻云覆雨。你好歹有些秘密,能勉强追上她们,和她们分庭抗礼,我就不行了。所以作为咱们团伙唯一的同胞,这个交给你。我会在你受伤的第一时间赶来支援。”
顾修心头一暖,抬头看向魏槐的眼睛微微发热,却也在瞬间捕捉到魏槐眼底的算计与阴狠时,而愣在原地。
“顾修,魏兄,”封琚月已是收集好了材料回来,正巧路过,瞧见两人议事,顺道来传唤二人回去飞船,“该回去了,抓紧去赶路吧。”
对于二人议论内容,封琚月毫无兴趣。哪怕她神识扩散范围之广,其中耳语悄话,她都晓得一清二楚。
她只是不感兴趣。哪怕二人图谋分道扬镳之路,她也只会假装不知道。
几人陆续回到船上,李摩诃恰好坐在夹板边沿晃腿,见到封琚月,便问道:“材料筹备如何?你接下来要做什么?阿月。”
封琚月捏紧手心里好不容易寻到的珍宝,目光看向势主府:“偷天换日,借舍一用。”
紧急众主集会的召开使得上界也久违喧哗了一番,陆陆续续赶往白城。
白城以凌安怀的名义,开始迎接外宾,将来人请进城主塔隔壁的平顶屋。
白城尽数使用特殊的白色盐石打造,运用阵修与符修的合体法术作为基础,再让审美稍佳的剑修帮忙打磨雕刻,设计了一整个庞大又极具艺术性的白城。
城主塔内部,更是聚集了所有艺术之精华。
但这用于接待外宾的平顶屋,则是平平无奇。就像一个方形白色盒子,入内未点光,显得压抑又窒息。
孟江月是第一个来的,来客的势力主是单扇门入口,站在门口时,便隐隐有些不适。
祂一向直觉拿捏稳准,想来今日紧急会议非比寻常,怪不得,还给浮空岛那种众主集会向来不出声的发了传信。
竟然还收到了浮空岛回应。
那就是说,有可能见识到飘渺楼的蓝江行以及空主[娘娘]。那两位占据着浮空岛,一个栖居飘渺楼,一个身宿银桂阁,是现今唯二的两位大乘期。传闻蓝江行与东衾华同辈,步入半仙已久,因为执念在一直留在人间,未能飞升成仙。
会让那两位亲自来参加的众主集会,想来这次就任白城城主的凌安怀,来头诡异。
陆续有其他势力主也到达了平顶屋,会面后便友好寒暄,甚至谈论起了近些日子的修炼心得如何。
势力主的寻常关系还算不错,平日就算势力点互相有冲突,都还是和和气气来往。毕竟祂们的势力结构很难让祂们结仇。
毕竟势力主们最终的目的是飞升,势力点约束祂们不要胡作非为,否则会被其他势力点群起而攻之。
当然,势力主与势力主之间若是有仇,就会变成势力点也彼此争锋相对,水火不容。
比如刚进来的这位势力主,同一位见面后马上便是神识攻击,彼此掏出武器就要在平顶屋干架,把白城给拆了
其他势力主为了不波及到自己,就只能费劲去拉这两人,想办法约束祂们,若是拆了白城就是挑衅浮空城,如今上界最强战力的二人。到时候,整个上界都别想好过。
寒暄中,势力主马咬秋进来了。
入门时,便自带让人臣服的气息,比起接近更多的是畏惧。日里略显猥琐的眼睛此时平静沉稳,像深山的古井;沟壑的皮肤神情紧绷,薄唇紧抿,唇线紧闭,不怒自威,一身剪裁得体的黑金长衣使祂像日出时的新阳,自带光芒。
这与过去见到的马咬秋不甚相同。人虽然会有变化,十年,几十年,变成什么样都有可能,但绝不会毫无缘由如此脱胎换骨。
马咬秋扫视一圈平顶屋内众人,抬脚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后,便开始抱臂假寐。不与任何人沟通,也与过去孔雀开屏的交际花形象格格不入。
祂在这屋子里,也只是化神期左右,话语权不大,过去大多是讨好的样子,甚至是抬高贬低的不大叫人喜欢。但今日,却是让人不敢招惹,更是不敢轻视。
是得了什么机缘,或是贵人相助吗?
总归不可能是夺舍,能夺舍祂的,也瞧不上祂那具躯体。
马咬秋不过是平顶屋里气氛的小插曲,众人也不再关注祂,继续拉开那两个要干架。毕竟,那也不过只是个马咬秋。
陆陆续续来了几十人,但上界的势力主都还没有完全到来。这次的紧急众主集会规模和优先程度是不一样的,除了浮空岛,所有势力主都必须出现在平顶屋里。
秦婠以也来了。她以原身的形态出现,穿着那件修身的绿波飘渺的长裙,手持黑伞,施施然进入平顶屋。
她的到来是相对让人畏惧的。她是罕见的上界人里的自然性,并且习得功法诡异,寻常上界人是看不出苗头的,只知强悍,才能让她有合体期强度。
秦婠以的座位恰好在马咬秋附近,她也注意到了今日马咬秋的异常,那份气度简直不像这些势力主里的。该是更高的,高到祂可以去浮空岛,与那两位平起平坐。
里头的,不是马咬秋。
“马咬秋,你还在这气定神闲坐着呢,”秦婠以开口,打算试探试探,“欠我的,到底什么时候还我?”
马咬秋闻言抬起眼皮,原本沉稳的眸子忽然浑浊如泥,咧嘴使扯起的褶子让祂顿时变得无比猥琐。
祂搓手,讨好一笑:“秦,秦势主,我应该没欠你什么吧……”
这说话的样子,倒又是那马咬秋了。
怎么回事?
[马前辈,您自由发挥就好。目标出现以后,您知道的。]
凛冽如冬的声音在马咬秋识海回荡,紧张与恐惧使祂舔了舔唇。祂无法反抗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很温柔,也很沉稳,就像刚进入平顶屋时自身所展示的那种气度一样。
绝对高位者的姿态,却能在下沉者中,游刃有余,气定神闲。
马咬秋露出讨好的赔笑,秦婠以直接别过脸无视了,在自己位置坐下,闭目养神。
一想到过后,凌安怀会登场,并且可能与天上的那位娘娘相见,她就忍不住兴奋。
毕竟那两位,底色实在是,一模一样。
约莫两个时辰后,大部分势力主都来到了平顶屋。屋内装潢深红,明黄的灵石雕刻成漂亮的双翼独角龙,安置墙壁,照明屋中。
现在,只剩鸿泽城的代理城主,作为本次紧急众主集会的主角白城城主,以及那两位高天的主人,蓝江行与空主娘娘。
白城内热热闹闹的,民众正在为新上任的城主添置崭新的装饰物。新的标志和旗帜,要象征对娘娘的忠诚,以及新上任城主的特点才行。
说来奇怪,之前的城主如何退场的,也没有民众知道。但没有人关心。
为何白城的旗帜和装饰物,与浮空城那位娘娘的一致,这才是关键。
鸿泽城代理城主入场了,是一位自然性的女子。明黄的长发,碧水般潋滟的双眼,在西凰的引导下走进平顶屋。
这位代理——东巽,与西凰交好,因为习得功法罕见且副作用极强,所以很容易目录,并且方向感极差。
东巽笑着点头,她的眼睛也明媚,来到西凰身旁坐下,温温柔柔的,像落日时的春色。慢慢悠悠,去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随后,两扇门打开,屋外号角声震天,人们抛洒纸屑,敲锣打鼓震天响。
于众人簇拥下,凌安怀披着白色的长袍,脖颈被细腻的羽绒簇拥,头顶戴着如黑泥般渗人的荆棘王冠。
她缓缓入场,却不见高兴,脸上只有死一般的平静。
马咬秋呼吸一滞,几乎忍不住站起来。但还是抓着衣裙仍耐,咬紧牙关,生怕自己的情绪展露出来。
祂此时望向凌安怀的眼神,像极了那个人,看凌安怀的眼神。
凌安怀有所感应般,正要侧头,不知从哪来冒出来的桃霁岚和涂丹将她的脸偏正。
红与白相间的短两件着身桃霁岚;黑金奢靡,华丽繁琐的长袍穿在涂丹身上。两人一左一右护驾在后,带着浅笑,微垂着头,好似在展示她们的臣服。
但触碰凌安怀脸颊的手,又像将凌安怀控制在手里。
凌安怀只能做一个目视前方,即将坐于第一排首位的,白城新任城主。
是她。她怎么颓废了这么多,好像全身都背着疲惫和痛苦,披着名为苦难与荣誉的长袍,加冕称为责任和权力的冠冕。
那不是她。
凌安怀不该这么痛苦。
马咬秋的双眼倒映了凌安怀的全部,随后一地眼泪,不属于祂的,充满眷恋的清泪流淌下来。
秦婠以一直在观察马咬秋,她看到了马咬秋凝视凌安怀的全过程。
在马咬秋的内部,有一个熟悉凌安怀,心疼凌安怀的人存在。
那个人一定是想尽了办法,用了所有能用上的手段,才通过马咬秋,来到了这里。
凌安怀就座后,本该由本次担任众主集会主持的人上台主持工作。但因为这次是紧急众主集会,所以主持人应该为凌安怀。
但,那两位还没来。
涂丹首先上台,灵力扩散声音:“欢迎众主远道而来,莅临此处。下面,有请我们新上任的白城城主,凌安怀上台——”
“凭什么她是新城主!我这个城主一直干的好好的啊!娘娘是知道的!娘娘一次都没有否定过我!娘娘是赞同我的!”
那原本的城主被关在房间里,就是那个关着陆吾和忽阑子的房间。
陆吾正在养伤,但精气神还不错。忽阑子根基受损,正在接受陆吾调理。两人也并不搭理这个疯癫的城主。
尤凊守在门口。当然只有她是不够的。所以西凰来帮忙了。
精怪化身的西凰来或不来都无所谓,毕竟她的势力点里,也基本都是精怪。大多决策是与她无关的。
“别白费力气了,娘娘说了,傀儡的工作时间该结束了,”西凰倒挂在门口,轻飘飘地说,“那位,可是娘娘梦寐以求的人。”
凌安怀站上台,犹豫许久,抬眸时,迎客两扇门再度打开——身着流光溢彩的浅蓝长衫,模样雌雄莫辨的人走出。
在他身后,那位披着光出现。
一瞬间,所有势力主从座上站起,遮住了马咬秋的视线。
当马咬秋和凌安怀一同看过去时,凌安怀只觉全身震悚,如寒流倒灌。
马咬秋则一脸难以置信。
那位,竟有着和凌安怀一模一样的脸。
神情神态,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