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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碧血之囚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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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苦力们的生活区域。

时近岁暮,呼啸的阴风中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已经是凌晨,不到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黑沉沉的夜色与灰蒙蒙的雾气交融,似乎隐隐传来些哭号之声,像是飘荡着无数冤魂。

挖了十来个时辰战壕的青壮年苦力们拖着几乎要散架的躯体,却不敢稍停,而是一窝蜂涌到河边。

众人边走边脱下单薄的破衣服,顺手掖在裤腰里,赶着救火般急迫地从落涴河中打出水,随意冲刷着满身臭汗尘土,也许还有被鞭子抽出的血迹。

水中血腥味浓重,上游的战场必然又死了不少人。但谁也没在意。

世道烂如泥,人命似草芥。死了的固然觉得冤屈,活着的又何曾舒坦?只要没落到自己头上,谁还会顾及那么多?

在这里,无论做什么都得快,省下的时间能稍稍多休息一会。身体若是受不住,即刻就会被送出苦力营。但这里的青壮年们哪怕累到死,也绝没有任何人想用这种方式离开。

王大和郑五也装模作样地拎着空桶,却是对视了一眼,往更远处的边上而去。

那边有人比他们到得更早一步。男人背对着他们,身形高大,肩宽腿直,骨肉匀称,精实,又并不夸张。一身线条流畅如豹,几乎没有一丝多余之处,是力量和美感的完美结合。

明明是冬日,落涴河都快要结冰了,一桶冷水浇下去,他却周身都仿佛冒着腾腾的热气,湿润、黏腻。

短暂停止动作的间隙,他似乎彻底放松下来,回味水流哗然漫过躯体的感觉一般,沉默站在那里,挺拔肃厉,像是一柄关在鞘中的长剑。

此人长相虽不特别出众,但身段却实在勾人。尤其那腰,哪怕夜色深沉,灰雾弥漫,只能看出个大概轮廓,也能分辨出那把瘦窄腰身。

喉结滚动,王大和郑五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只觉鼻腔里呼出的气息都滚烫如火。

同为男人,两人原本也并不好这口。但毕竟是凡夫俗子,正当壮年,陷在这种鬼地方,莫说香喷喷的小娘子了,连只臭烘烘的母猴子都没有。又成日听着附近军女|支营中的动静,两人难免血气翻腾,总有些火气需要发泄。

但一则军女|支营中也全是男人,且都是敌方的俘虏,送进去的时候本就非伤即残。二则那些人供军爷们玩都供不过来,他们连凑过去排队的资格都没有。

更重要的是,军爷们恨那些人入骨,连死都不让他们死得痛快,早不知虐玩成了什么残破样子。被玩死了拖出来的几乎连个人形都凑不齐,远远望上一眼,令人隔夜饭都要吐出来。都不知道那些军爷怎么还能生出兴致。

相较之下,哪里比得上这青年一根手指头。

他来的时间不长,又一向独来独往,遭人欺凌也绝不会有谁替他说一句话,最好拿捏不过。两人觊觎多时,早就馋得抓心挠肝地。

随便哪里的军|营出现点这样的事都再正常不过,何况是苦力营这种糟污混乱的地方。两人也根本不怕被人发现。

离得近了,更能看见那青年紧致如锦缎的浅蜜色皮肤,和半身纵横的旧痕。几道新鲜的鞭伤间杂其中,色泽浓艳,勾魂夺魄的凌虐之美。

水珠密密挂在那具近乎精心雕刻而成的躯体上,蜿蜒淌下,在中间凹陷的曲线部位没入裤腰瘦窄一截腰身,沟壑分明,一看就十分劲韧,且有力。。

只一眼瞥见,王大和郑五眼睛都几乎红了,互相递了个眼色,突然一左一右同时飞身扑上,一出手就断绝了那人所有退路。

苦力营的人虽基本没有灵力,却都是锻体横练的平民高手,否则根本扛不住超高强度的劳作。两人体壮如牛,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那人似乎并没有要逃的意思。

风声乍起的一刹那,那跟他们比起来堪称有些瘦弱的青年双臂一伸。只是简单地一闪、一抓,两个壮汉俱已被他放倒在地,各自的咽喉正正扣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指掌间。

行家判断敌我实力,根本无需太多试探。两人登时一动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

那人屈膝蹲在他们中间,居高临下盯着,眼中冷光湛然,彷如正准备将猎物一击毙命的猛兽。

他的声音也如同他的人一般勾人,低沉、醇厚、平和,说出的话却让两人一股寒意从脚后跟蹿到了天灵盖:“念你们初犯,自己断一根手指。再有下次,我就废了你们一条手臂。”

苦力营的人若是失去价值,立时就会被送进军女|支营,成为他们从前瞧不上的烂玩意儿之一。

王大倒是个狠人。捕捉到男人隐隐显露的一丝惯常发号施令的威势,和克制的杀气,他霎时想清楚利弊,当即“喀嚓”掰断了一根小指。

郑五不甘心,想要求饶。尚未开口,却见弥漫的灰雾中,那人一双浓黑剑眉平静地煞过来,杏眼中刹那晃出了血染刀锋般的狠戾。

那绝不是一个来自寻常百姓的苦力应有的眼神,而是踏过无数人尸骨的修罗。

这边的动静极其细微,只几个呼吸间的事,根本没有惊动一心只想着赶紧冲完,回去睡觉的苦力同伴们。

打发走两个起了歪心思的东西,青年将腰间的破衣服抽出,在泛着血腥味的河水中随意搓了两把。怕拧碎了,他也没敢拧太干,就这么湿漉漉地披着回了窝棚。

任是凤不归和一众幽影们如何想象,也绝想不到,曾经纵横疆场、一把刀硬生生打下半个往生域、手握另一个时空无数精兵强将诸多物资、足以颠覆大昭半壁江山的强悍男人,如今竟沦为了阶下囚徒、鞭下苦力,更绝想不到他如今会在哪里。

事实上,无论是从前往生域的孤苦少年谢七,还是后来永安簪缨世家的贵公子谢重珩,抑或是更后来提调往生域一半兵力的“宋时安宋将军”,他自己都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天。

但他竟也没觉得有什么难以接受。可见无论从前多难以想象的恶劣形势,到了不得已时,人也总是能很快适应的。

正如从前他总不忍听闻大昭内|战,龙裔族人大批死亡,现在却已经可以十分坦然地,用融着他们鲜血的河水冲澡浣衣。

反而自昭明帝返回永安一年来,无数人间接因他而死,压抑在心里的种种罪愆、痛苦,在日复一日超高强度的劳作下,竟似乎都逐渐消弭了不少。

简而言之,他大概是养伤期间太闲,凤不归将他照顾得太周到,吃得太饱想得太多。身体和头脑总有一个要有事可做,当所有时间和精力都被消耗殆尽,自然就不必再胡思乱想。

极其规律、极度忙碌的状态,让谢重珩有时错觉又回到了当年,往生域中起步之时。一腔热血堪能改天换地,心怀希冀无惧万丈深渊。

这里是宁氏军的大本营,正好是观星峰下,曾经的帝王行宫,离他们一行此前停留的废弃村庄已经有不少距离。

说起来也是阴差阳错。凤不归在两军之中挨个查探时,他尚未被抓来这里。待凤不归放弃了此处,孤身前往对付天绝道时,又哪里会猜到他要找的人正在前线战场,天天挥着铁镐挖战壕?

当初昭明帝被困此处,谢重珩与贤亲王的叛军浴血厮杀,差点以为自己要埋骨此处。谁想兜兜转转一年之后,他竟然又回了这里。

只不过历经多少次惨烈战斗,昔日雕栏玉砌的华美宫殿早就残破不堪,被宁氏军彻底砸成了一片废墟,侮辱性地拿来做了苦力营和军女|支营。

陵谷沧桑,天翻地覆,唯有宫外的落涴河依然沉默东去。哪怕时常被上游激战流下来的鲜血染成赤红,也不能改变它的脚步。

突然就没了睡意。谢重珩躺在又硬又破的木板上,听着满窝棚震天响的鼾声,黑暗中恍惚一笑。

凤不归最初时大概以为他是又要逞英雄,自己偷着跑了,指不定在心里怎么恨他骂他。如今一月有余没寻到他,又不知会如何忧急。

但天地良心,这次他真不是有意的,而是不慎中了招。

那天他如同往常一样,天未亮就出门习练身法,却发现天地间灰蒙蒙一片,起了不大不小的雾。

谢重珩也没在意。一个时辰后收刀准备回房洗漱,突见不远处的雾中仿佛有人影急速晃动。

此处早已荒废,除了他们一行,渺无人烟。担心对方有什么企图,他当即本能地飞身掠过去。

当时的他哪里能想到,不过半个晚上,睡个觉的工夫,这个凡人时空竟突然变得比往生域更诡异,生出了天然的幻境。

只追了片刻,他就察觉不对。待要返身回去,却震惊地发现,他这个往生域的暗探祖师爷,竟然迷路了。

雾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彻底湮灭了来时方向。似乎一夜之间,无尽山巅终年不散的浓雾就弥漫了人间。自此,谢重珩陷入了时而虚幻时而现实的诡谲中。

对墨漆和凤不归这样修为莫测的人而言,那些幻境固然只是低级。但对于他这样的凡人而言,有些却是足够以假乱真的致命陷阱。

这些不知哪来的灰雾太过诡异,经久不散,仿佛由无数浓烈的怨气化成,号哭隐隐,似有鬼相。几个相对真实的幻境后,谢重珩彻底失去了方位。

他用尽手段,连自己到了哪里都不知道,甚至无法判断究竟过了多长时间。幸而他的乌金手环里一应俱全,不必担忧物资。

直到他不慎闯进一个幻境,跟同样陷在其中的一支军|队迎头撞上,赫然发现领头之人竟是武陵府城的故人,原来的守将宁苏玄。

战争进行到现在,宁氏军显然已经力不从心,大肆纵兵抢掠青壮年百姓和民间物资,造成千里无人烟之景。宁苏玄统管苦力营,此番领兵外出,正是到民间强征民夫。

他并没有过多注意这个青年,只当是个普通百姓。

却不知,当初正是此人,暗中助他守住了武陵府城,免了昭明帝当时就以此为由头问罪宁氏,却又挟持他收回屠杀令、且削了他半只耳朵,是恩人兼仇人。

那支军|队人数不少,又都身负修为,谢重珩根本没有办法正面对抗而不暴露谢氏功法。刹那间一番权衡,他索性隐藏灵力,也不往宁苏玄跟前凑,十分坦然地任由兵士将他绑了。

不久,幻境自行消失。他原打着伺机逃离的主意,谁想那支军|队大约做惯了劫掠民夫的事,路上看守极其严密,根本没有丝毫机会。

他被带回宁氏军的大本营,成了一名苦力。

所幸自从发现迷路开始,他就刻意给面目做了些伪装。看着灰头土脸的,就是个因战乱而逃难的平民,连身边一起被俘的民夫都不知道他的真正模样。

身在苦力营中,也不怕撞见他从前的同窗,这次叛乱的主将宁苏曲。这也是谢重珩当时敢隐藏身份潜伏在此,而不怕暴露的原因之一。

事实上,自从来到这里,他甚至连宁苏玄都再未见过。但同时,他更加没有逃离的希望。

作为往生域最大最有效的情报网的构建者,即使一天要劳作十个时辰以上,也磨灭不了他从周围极其有限的条件下,收集信息的本能。这段时间的苦力生涯并非全无收获,首先就是那些诡异的灰雾。

时间渐长,大家十分自然地接受了灰雾的存在,由此带来的种种诡异现象也成了司空见惯。不过月余,大家从一开始的惊惧欲死,到现在已经完全当没这回事。若是撞上了什么不好的,也只能自认倒霉。

旁人也许不清楚,但谢重珩在号称幽冥鬼域的往生域中百年,也没见过这等场景,心知后果必然远不止眼下这般轻松。

最开始,他以为灰雾只是看起来恐怖,如同裹挟着无数厉鬼一般,又会天然化出不少幻境,并没有别的影响。

但时间久了才渐渐发现,这些东西竟还能侵蚀人的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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