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言情

繁体版 简体版
九五言情 > 被师尊清理门户后 > 第139章 碧血之囚徒(下)

第139章 碧血之囚徒(下)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谢重珩自认为一贯对情绪掌控还算不错,即使如此,似乎都在不知不觉间暴虐了许多。此前将那两个意图不轨的人按在掌下,他几乎忍得全身冒汗,才勉强克制住心里的暴躁和怒火,没有一把捏碎他们的喉咙。

不仅是他,所有他能接触到的人似乎都在无形中渐渐变得躁动不安:隔壁军女|支营的动静更加惨烈,死的人数暴增一倍不止,进去能活过三五天都算命大;监工的兵士越发苛刻狠辣,抡起鞭子来仿佛恨不得一鞭将人抽成两截;苦力营中的斗殴事件日益增加,莫说眼神不对,甚至有人喘气喘重了点就被认为有意挑衅,大打出手。只是好像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纵然他从未见过天绝道,这么长时间,也早就反应过来了。

如果仅止于此,也没什么太过可怕的。但眼下更为诡异的是,许多人的身体竟都开始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异常变化。

苦力营还不大明显,只有几个原本就脾性异常急躁的人眼珠开始变红,劳作时若是挖出地鼠角蛇之类的活物,宁愿被抽得皮开肉绽也要抓着活生生喝血吃肉;宁氏军的人情况却更为严重:头上长犄角的,皮肤下突出漆黑脉络、有如镶嵌着条条黑蛇的,獠牙支到嘴唇外的,触角从盔甲里伸出来的……

大家甚至都不再遮掩,似乎已经习惯了。一眼望去,简直令人错觉身在幽冥地狱,入目皆是妖鬼。

照谢重珩的推断,应该是性情越暴、杀心越重的人,受灰雾和天绝道的影响越厉害,异化又反过来大幅催动其暴虐杀意,陷入无法解脱的死循环。若是果真如此,他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宁氏子弟尤其是身为主帅的宁苏曲,如今又该异化成了什么样子。灰雾对凡人有这么大的伤害,对凤不归这些本就是死物所化的幽影们更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难怪当年往生域中墨漆会说,若真正见识了天绝道的开启,他会后悔有那么一天。后续还有什么,目前无法得知,但连他那位有神鬼莫测之能的盟友都如此忌惮,想必还有更多诡异之处。

意识到了天绝道的存在,就不得不联系到如今的局面。

前线依然打得你死我活,可见昭明帝开启天绝道时,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让手下这十几万将士活着撤回永安。永安北三营南七营的精锐远不止伐逆军那些人,按理说就算顶不住了,昭明帝大可以继续从中心三境抽调兵力,不至于现在就放下天绝道,逼得他们死战,或者索性投敌。

但谢重珩却知道,于昭明帝而言,既不可能就此下令撤军,也不愿继续往里填补亏空。虽说剩下的兵力对付五兵其余四家中的任何一家都足有一战之力,但,也得留着家底,防范众人联手反叛。此时开启天绝道,不仅能及时遏止损耗,更能挽回颓势。

伐逆军这些人既然连数量差不太多的宁氏军都顶不住,就是废弃的棋子,留之无益,死了也就死了。

其次是永安的事。碧血反叛后两军对战至今大半年,谢重珩没有任何渠道知晓王都的状况,来苦力营后总算多少听了一点。

宁氏起兵之前,即昭明帝下旨清剿流民、残忍处置青年文官周永嗣等人及其家中老小不久,有大德仙师自称有悔真人,从西部倾魂境而来,自荐于朝。其人仙风道骨,法力无边,言说大昭国运被长期分散窃取,王朝已呈危急之相。他此番入世,正是因大昭气数未尽,奉天命下山寻找、辅佐明主,力挽狂澜,重铸大昭昔日荣光,与昭明帝密谈十日。

谁也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所谓国运又是被谁所窃。但这番话无疑直接将昭明帝对当前乱象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顺便吹捧了一波,又给众人展示了一幅光明的前景。如此形势之下,哪个上位者不喜欢听?帝王大悦,传诏天下,拜有悔真人为大国师。

有大昭一朝以来,从未立过国师一职。大国师履任,即刻谏言,要在帝宫中修筑承天塔,借天道之威,重聚帝王之气,将被窃走的国运慢慢收拢,维护大昭江山永固,若心意足够诚笃,或许更可感动神明,赐不死神药。

大昭历代帝王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去寻找传说中的神明居所浮空明境,以求长生不老,而无一人成功。如今只是建一座塔就有可能得赐神药,还能护国,昭明帝一应照准,严令相关人等务须竭力配合,不得有误。

无论大家暗中唾弃此人不知哪来的江湖骗子,还是觉得若没有真本事,哪敢主动欺瞒昭明帝这样的暴|君,多少也应该有两把刷子,有悔真人风头一时无两,竟隐隐有压倒史官世家万藏顾氏掌控的礼部和司天监之意,却是不争的事实。

紧接着,宁氏府被查抄,按惯例,所有迎娶入赘的外姓人士尽皆敕令各回本家,外嫁者各由夫家处置。但所谓“处置”,莫说涉及谋逆重罪,夫家很难搭上阖族保全一两人,纵然确实态度强硬不肯断情绝义,外嫁者总也得考虑方方面面,最后无非选择自尽,得个体面罢了。宁苏月也被赐死宫中。永安宁氏重明振翅旌旗自此倒下。

宁氏之事与有悔真人和所谓国运究竟有没有关联,难以知晓。直到现在,谢重珩也没能打探到宁氏嫡系诸人的确切结局,既没听说下了天狱,更没听说满门抄斩。

无论如何,以掌执宁松羽为首的几房宁氏实际掌权者后来虽常在永安,早年毕竟也曾多次在碧血前线厮杀过,也是血染疆场、功勋满身的人物。凭宁氏曾经的地位和多少代人死战护国的丰功伟业,将其按普通罪臣家眷发卖为奴已经是足以令天下人寒心、令其余五族震荡的疯狂欺辱之举,莫非昭明帝竟狠到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碧血宁氏因此深感受辱,不许大本营中任何人提起此事?

联系到宁氏军的反常,他又不免深深忧虑。与此相对应的,就是两军的关系。双方绝不仅仅是寻常的各为其主那么简单。

宁氏军上下对永安对朝堂,尤其是对伐逆军,有着超乎寻常的仇恨。

军中不设战俘营,所有被俘的敌方将士,特别是原属于永安北三营南七营之人,有价值的,严刑拷打,无论有没有问出想要的消息,最后都跟没有价值的一起,一应扔去军女|支营,任凭凌|辱,虐死无妨,但严令不得直接下手杀了,显然是要将他们折磨到死。旁边种种不堪的动静,惨烈的号叫,此起彼伏,日夜不断。

宁氏武将世家,洪荒传承,治军向来严谨,兵士轮休时在外狎女|支被发现了尚且要受军法,营中更是绝对禁止此等行径,尤其是征战之时。即使是对世仇尾鬼,也根本不屑于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去糟|践,有的是办法让他们生不如死。如今竟公然设了军女|支营供兵士泄|欲,这本就是令人难以想象的事。

大概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伐逆军作为被昭明帝舍弃的棋子,居然也能豁出去,拼得你死我活也决不投降。帝王敢直接将十几万精锐阻截在天绝道外,似乎正是笃定了他们绝不会也绝没有机会倒向敌人。

按谢重珩的推测,要么是伐逆军也以同样的方式对待宁氏的战俘,要么,就是对方主要成员的大本营,直接听命于昭明帝的永安北三营南七营对宁氏嫡系和作为人质在王都求学的旁系小辈们做了什么。

如果是后者,这大概也能解释宁苏曲一个从前并没有太多威望的永安的公子,为什么竟能一呼百应,让碧血宁氏诸位功勋满身的尊长唯其马首是瞻,上下齐心,绝无二话。

一堆乱念,谢重珩尚未来得及合眼,仿佛要刺穿耳朵的尖锐军哨响起,起床的时间到了。又一轮几乎要将人压榨至死的劳作宣告开始。

他这段时间都没休息好,有些憔悴,繁重的日常苦力外,一则需时时注意探听消息,分析线索,二则,总在考虑逃离的事。

以凤不归的性子和对他的心思,至今没有露面,若非自身受天绝道影响严重,出了什么意外,就是根本没有办法查探到他的存在。长久寻不见他,一时发起狠来,不免自恃修为精深手段高明,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无论哪一种情况,都令他忧虑不已。

想起那妖孽本就身有旧疾,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作,谢重珩心里彷如熬着一锅滚油,偏偏还无计可施,只能竭力按捺着焦灼安慰自己,凤不归一贯有神鬼莫测的本事,跟墨漆相比也不相上下,又冷静理智,善于剖断利弊,未必就会被天绝道如何。

他自己近来的情况也有些不太妙,隐隐有失控的危险,他需要尽快跟同伴们汇合,安排下一步的计划。

但宁氏自有一套治军方式,防范严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大本营的气氛高度紧张,且越来越严重,完全不像单单对上伐逆军应有的反应。许久过去,竟连他也找不出什么机会。

正在苦思对策,宁苏玄的亲兵突然将他“请”进了行营帐。谢重珩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瞥见两个壮硕如牛的人也在此处,一脸奸计得逞的阴险,心里立时腾起一股嗜血杀意。

墨漆和凤不归总说他太过心慈手软,容易败在这一点上。昨晚他就该顺应心意,直接解决了那两人。

他没吭声,只是怒瞪了一眼,很正常的反应。亲兵二话不说,先将他绑起来伺候了一顿鞭子。王大和郑五两人在一旁瞧着,眼中的兴奋简直要凝为实质一般,只是顾忌着宁苏玄在场,才没有放肆地笑出声。

行刑的亲兵顶着一双蛇类才有的阴冷竖瞳,嘴部却成了粗短的凸起,略带鹰勾状,显然也异化了,且下手极狠,每一鞭下去,都能甩出一蓬血肉。但对于他这样曾经重伤到鬼门关都转过几回的人而言,还没到不能承受的程度。

为免引起怀疑,谢重珩也顾不上被那两个东西看笑话,没太忍着,惨叫了几声。

曾经痛恨叛逆、如今领兵对抗朝堂伐逆军的叛军先锋将军低头审阅着一份军报,眼风都没瞥过一点,等抽完一轮方才淡淡道:“有人告密说,你身手不凡,杀气浓重,疑似敌军细作,但不知你是哪一方的?”

谢重珩听得莫名其妙,疑惑顿生:难怪宁氏军中气氛紧张得有些不正常,莫非他们如今的对手不只一个?

电光石火间,他反应过来:整个天绝道往永安方向都不可能再派另一支军|队前来作战,万藏境顾氏不涉兵事,宁氏起兵之时,又留了几乎所有的水战部队在星峡海沿岸防范尾鬼,唯一能对他们构成威胁的,只有灵尘谢氏。

昭明帝不顾灵尘主战场的艰难,不顾三大神侍与三大名主的大军攻势正烈,竟还要令本就左支右绌的谢氏分兵夹击。前车之鉴犹在眼前,谢氏抗拒不得,只能无奈领命,天绝道开启至今时日不算短,眼下战局只怕都进行到了将要分出胜负之时。

继宁氏之后,他的家族终于也卷进了帝王与六族的权势之争。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痛得颤抖着声嗓道:“草民实在不懂什么哪一方,这两人与草民有过节,是为泄私愤诬告。将军不分青红皂白,全无证据,偏听偏信,单单问了草民的罪,草民不服。若是随意就可指证他人通敌,草民也要告发这两个人,在营中四处串|连他人,必有图谋。将军是不是也该一视同仁?”

话音刚落,原本在边上看好戏的两个人立时大怒,就待冲过来揍他,却被亲兵一脚踹翻在地。宁苏玄仍然没有抬头,甚至没有看一眼,淡淡道:“嘴皮子倒是挺利索。本将一向秉公执法。左右,上刑。”

王大和郑五交替的惨叫声中,谢重珩故意咬牙挣扎着看过去,浓黑剑眉一抬,毫不掩饰的挑衅之意。两人怒目而视,几乎要从眼中飞出刀子,就是互有嫌隙之人应有的眼神交锋。

他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瞥过,见宁苏玄果然放下手中军报,抬头注意着这边的细微之处。这一瞥不要紧,几乎让他当场露出破绽,用尽全力才克制着没有让人看出异常。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