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大写意

“异地”同“异地”之间还是不一样的。

她同席冬易异地四个月时间里，一个人在浙江，还有一个人在内蒙古，他们之间虽相差几千公里，可始终在一个国家，想见时还是能够见到的。

之后他们要再见无比困难。

刚好席冬易即将参加的某场公开赛第一站正好在法国举行。

姜满绿没有同李昊他们说席冬易马上要去法国的事情，到时怕再扯出一些“宿命论”。

不用他们说，姜满绿自己都觉得这事儿挺巧的，她从不觉得某个国家对她来说有分手魔咒。

人与人不一样，事情所面临的结果也是不一样的。

姜满绿想起自己当初从伊春离开前的那二十四小时，心中好似有个天然的倒计时表，拼命地想要留下一些什么。

二十四小时归于零后就不会再重新启动。

她那时觉得分别便是永远。

这次离她离开已经剩下不到二十四小时，姜满绿分别的情绪远没有那次浓烈。

如果《吾对神通》赚了钱，她还能过去找他。

倒是对未来有着美好的期许。

CEB的基地很大，下午的太阳同样热烈，基地内很少有遮蔽物，席冬易是带她开车转了一圈，除了宿舍区，逛了一遍之后便驶离。

主要本就没什么意思，训练场地、车库、食宿区域，就像是普通学校场所那样分布的。

“你们这离市区还好远啊。”几乎像是沙漠里的孤岛，姜满绿坐在车上转身回头望去，基地仿佛成了一个圈，然后越来越小，变成一个点。

日头顽劣，远处的柏油路上的热浪一阵一阵地涌了上来。

“当初怎么把基地建在这了？因为地方大？”

“地便宜。”席冬易说了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解释。

“感觉怎么样？”来前，他看出姜满绿十分期待。

“跟我想得不太一样。”

“你想的是什么样的？”

“我以为会是《速度与激情》里面那样的场景，又酷又潮的。”姜满绿回忆了下电影。

“总部倒是挺潮。”

“总部在哪？”

“深圳。”

还真是天南海北两个极端。

行吧，国际化大都市潮点很正常。

晚上，姜满绿在酒店里收拾行李，席冬易在一旁帮她叠衣服。

姜满绿看了一眼，随后又将他叠好的衣服摊开，卷成花卷状重新放回行李箱中。因为这次在当地买了不少特产，尽量能塞进箱子里她都会往里塞。

席冬易做着无用功，却乐此不疲。

明天飞回杭州有两趟航班，一趟早上八点的，还有一趟晚上九点。

姜满绿选择早上那趟航班飞回去，因为晚上九点的那趟航班加上燃油费要贵120元。

“所以那120买不来我们之间的就十三个小时吗？”席冬易的语气有些无奈。

姜满绿十分无情道：“这一百二可是我一个星期的伙食费，你忍心看到我未来一周挨饿吗？”

自然不可能真的挨饿，姜满绿这半年也接了几张商稿，不至于再像之前那样拮据，只不过现在就是抱着能省一笔是一笔的心态，谁知道之后会不会突然有急用。

后来姜满绿回到工作室后，席冬易投喂的次数到时更频繁了些，倒是把他们周围的所有外卖商家都点了一遍，以及会带上另外两人的一份。

李昊免不了回忆起那时席老板将他们工作室的水电费全包下的日子，这才知道席老板以前是有多关照他们。

不过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因为是早上八点的机票，加上机场远，他们得提前两个多小时就得起床。

睡前，姜满绿眯着眼睛在席冬易的怀里，她盯着窗帘露出来的一角，目光渐渐涣散。

“真神奇，这边夜里凌晨三点多天就亮了。”

二人都要早起，起初是不打算做的，相拥而眠，可是慢慢被子底下的动作就暧昧了起来。

最后还是没忍住，擦枪走火。

之前几夜也是，姜满绿便发现这边夏日天亮得特别早，可能是纬度比较高的原因。

凌晨三点半左右，太阳就从地平线上升起，夜晚好像比别处格外的短一些。

姜满绿眯了一小会又被席冬易叫醒，就要出发去机场。

她在车上昏昏沉沉地地睡了一会儿。

一时的欢愉换来了严重的睡眠不足。

席冬易送完姜满绿后便返回CEB的基地，他回到宿舍，先把车钥匙还给了许孟终，“车，谢了。”

“多大点事，反正我也用不到。嫂子走了？”

“嗯。下午你要没事的话，可以过去训练。”

“行，易哥，就是我这几天一直在看我们之前的一些比赛视频。”

许孟终沉默了几秒，再次问道：“其实，易哥，你也发现这个问题了对吧？”

“嗯。”席冬易肯定要比旁人更加了解自己的问题所在。

“我觉得易哥，你技术上真没啥问题。不愧是我们这代人心中的神话。我之前一直拿你当我偶像，而且网上传你什么因为实力问题退了，你就在我眼前，实力压根就没有任何问题，那些都特么是扯淡，而且队里还有一群人就在放屁，你也甭当真。”

席冬易突然进队，不可能所有人都像许孟终那样心里高兴，再加上他们后来成绩的确算不上多好，自然有几个嘴欠的家伙，没事在那冷嘲热讽。

“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有压力，就把比赛当做训练的时候就行了。”

“不是什么神话，普通人。”

“我之前的那个领航员曾经死在我的眼前……”

席冬易训练时哪怕过弯道都没有出现过大失误，可到了比赛，无论大小，总会在大转弯上放慢几秒。

他的脑海那时总会一闪而过他合作了十多年搭档的面孔，在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慢慢失去了呼吸。

许孟终愣住了。

*

姜满绿从坐上飞机上睡到降落时，下飞机后整个人已经清醒不少。

秉持着省钱的原则，她还是选择坐大巴回到工作室。

姜满绿带了点当地的特产回去，李昊贱兮兮地凑到一旁，问她有没有分手。

姜满绿让他把吃下去的牛肉条吐出来。

特产分完后，她提起自己关于新op的想法，“用大写意的风格做片头曲。”

国画的皴法来画，然后泼墨与2D动画的技术结合，国画的颜料其实很多色，画面能够做到特别艳丽。

虽然现在很多人都喜欢跳片头曲，但是对于没有任何名气的一部动漫来说，好的一个片头曲，是能够抓住观众的眼球。

姜满绿会想起用大写意的风格去做他们的新OP，除了那日她在沙漠里的落日所震撼到，其实还有个原因，就是她过年时曾见过席冬易爷爷的那幅作品。

席爷爷他一个人闲来无事时就喜欢画个国画又或者练练字。

他在知道姜满绿专业是美术后，拉着她到顶楼的房间，让她看看自己画得那幅怎么样。

姜满绿一不是学国画的二不是评画人，也无法给出专业的评价。

但在看到席冬易爷爷的那张大写意后，的确感到豪迈之气，第一感受就是好，重叠的山岗，平远的河水，远近山川，咫尺千里。旁边还放着可移动梯子，这么大的一幅画，以老人家这年纪能够完成，已然不是一件易事。

都是美术生，一点就通，不得不说姜满绿的想法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难题也随之而来——“但国画我不太行，你说要是说工笔画我还能够给你露一手，但是写意的真不行。”李昊想了想后摇头。

“我也不行。”岑澄举起手。

大家从大一开始学的就是动画。

“你行吗？”两人将期待的目光移到姜满绿的身上。

姜满绿也就大一的时候学过一学期的写意和工笔，国画对她而言就是一个陌生区域。至于为了参加联考而学的色彩、素描跟国画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不行。”

“难不成我们再去找一个学国画的，但主要我们也开不起工资啊，现在大学生也没那么好骗了。”

“自己学就是咯。”她语气轻松，“可以蹭课。G美九月份不就开学了吗？”

“啊？”

“咱们学校开学之后又没有门禁，而且一直都有国画写意这门课程，所以我们进去蹭课应该没什么问题吧？随便溜进个工作室应该差不多吧？毕竟都是校友。”

“行，有什么不行的啊。”李昊笑了起来，不得不说，姜满绿同三年前属实是天差地别，变化着实太大了些。

蹭课的人选是李昊和姜满绿，一个需要画，另一个需要去用2D技术合成，所以都得学。

平均一周三天去趟G美，李昊向来会同人打交道，没多久同一个工作室里学弟学妹玩熟了。

至于姜满绿虽然话少，但天赋这种东西根本盖不住，几个授课的老师很快就认识了姜满绿，如同张璪说的“外事造化，中得心源”，这小丫头心有壮志，基本功不差，画出来的东西也是豪迈万分。，也知道她跟李昊是过来为了做动画的，开玩笑问姜满绿有没兴趣考个博士，到他手底下干活。

姜满绿也未当真。

“啊！”

十一月末，在工作室里的姜满绿突然尖叫一声。

“怎么了？又有耗子跑进来了？不应该啊。”李昊立马低下头，紧盯着自己的脚边，生怕突然又冒出一个黑影来。

夏天那两个多月，工作室里没少跑进老鼠，已经习惯，但是这都冬天了按理说不应该啊。

“不是，席冬易，他，”姜满绿故意停下来。

“席老板他咋了？不会是比赛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吧？”李昊近来也看了不少拉力赛事，自然知道凶险万分，几乎每一场比赛都有翻车的。

姜满绿摇摇头，“他确定参加今年的WRC了！”

席冬易这半年在欧洲的赛事他们没少关注，上来的时候比赛名次的确靠后，世界排名几百名开外，况且席冬易的复出本就是一件惹眼的事情，起初失利，所有人一众叫衰，但是几场比赛下来，席冬易和许孟终他们队伍崭露头角，虽然还不是最顶尖的存在，但是在大多数车队眼里，他们已经是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

“卧槽！牛逼啊，席老板。”因着席冬易本人的缘故，众人多多少少都了解乐WRC对一名赛车手是多么重要的比赛。

再过一个月，又是WRC开赛的时间。

“绿儿，你帮我们跟席老板道一声恭喜。走！今晚去吃饭，给我们的席老板庆祝一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