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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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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吗?”

“你在怨恨大家,怨恨我们最后总是把你一个人留下来对吗?我知道,你最怨恨我,你觉得我虚伪无能,可就像你觉得活着如此重要一样,于我而言,曾经的坚持就是比活着更重要的东西。我的手没办法朝那些虽然腐败却还能看清面貌的同胞伸过去,我更没办法告诉自己他们不过是食物。如果我承认了这些,那我自己是什么呢?我想了很久,可还是没有答案。因为我不知道如果他们是垃圾,如果他们活该是被抛弃的无用之物,是注定被吃掉的食物,那我自己该是什么呢?我是垃圾,是被抛弃的无用之物,是他人的食物,是谁成功的绊脚石,我还是将镰刀伸向同类的刽子手。射日零零,如果真是这样,那你说我是什么东西呢?”

“射日零零,如果可以活下去我比谁都更想活下去。我有最广大深远的胸怀,我有高远的抱负,还有一颗钢铁铸就外壳内里却藏着丝绒的心。曾经我只是站在这儿,就能看见一个美好的未来。一个美好的未来啊!”

那声音骤然淡下去,就像那场突来的变故一样。良久,射日零零那握紧的手已经松开,那声音却再度响起。

“射日零零,你恨我吗?”

那声音很轻,轻得像是自问。射日零零听着,却奇异地落在了心里。他要回答吗?如果回答他又要回答什么呢?

“我……”

“我知道,所有人都恨我,可我知道你其实并不恨我。同我相比,你更痛恨他们。你对我只不过是无奈,就像你俯下身将手伸向那些腐肉时一样的无奈。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或许可以为了活着低下头,将那些腐肉囫囵吞下,看似不在意,可你也是难过的。我知道你是难过的,因为我也同样难过。我难过自己的难过,也难过你的难过,这并非是什么悖论,这只是人情而已,这只是最普通的情感。或许你不信,然而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那声音缓了片刻,再次轻声说道:“射日零零,或许你不会信我。可比起上面的那些话,我更希望你恨我。我知道,只有你恨我,将这些归结于我的天真和无能,这样的你才能毫无负担地活着。或许仍是不快乐的,可你我这些人早已经失去了快乐的任何砝码,那天枰的一侧空空如也,高高地像是嘲弄般翘着,而另一端则坠着命呢,沉甸甸的,也就显得那快乐更轻更薄了。我够过,伸着双手,胳膊直直地朝上够过,可我都忘了,那本来就是空的。射日零零,你就这样也怪好的!”

“我这样就很好吗?”

射日零零不知道是在询问,还是喃喃自语。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是询问还是自语,他的话都没有人回应。不待他多想,那声音再次响起。

“射日零零,真的,你这样就很好。只是千万不要忘记自己的名字。射日零零,你要记得,你是射日零零。无论是射日一零还是射日零一,这些个人都同你没有任何干系。你是射日零零,也只是射日零零而已。如今你的所思所想也并没有什么错处,当然,我不能违背我自己的心意说这是对的,可它确实没什么错处。射日零零,或许因为我,又或许因为其他的谁,可这些个人都不重要,就像我,我已经死去,他们也应当死去,如今活着的只有你。你射日零零做的所有决定,它无关乎对错,你只要记着它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已经决定了,就不要瞻前顾后,不要左右看向其他人,无论这个人是我射日一零,又或是其他的谁,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只有你自己是最紧要的,你只要记着你自己是谁就好。”

那个声音突然远了些,射日零零不禁侧着耳朵追过去听。他听见对方用越来越小的声音重复道:“记得,你是射日零零,你不是射日一零,你不是我射日一零。”

“我是射日零零,我不是射日一零,我不是他,我不是他,我是射日零零。”

射日零零闭着眼,一遍遍念叨着,像是在念诵咒语。然而他不知道,这咒语的内容记得越清楚,也就将那个叫射日一零的人记得越清楚。

隐在暗处的射日零九无声笑着。这一切不过是他的“恶作剧”而已。很多事过得久了也就忘了,那怎么能行呢。他要让射日零零将射日一零这个人清楚地记在心里,记得牢牢的。上面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对于射日零九而言甚至该说是透着伪善的言语。可他清楚,只有这样的伪善能在射日零零的心里留下些许的痕迹。他看得清楚,也很早就明白,没有哪个人是真的不需要理解的,而没有人理解的人是孤独的。这种情绪或许不会时时刻刻纠缠着他们,却总会在某一刻撕裂他们的防护墙,钻到他们的内里,像虫子一样啃噬着他们的心。射日零零更不意外。不如说他比所有人都更期待有谁能理解他,尤其是他真切地看到了射日一零对他的不解与反对,甚至是不屑——虽然射日一零未必真的如此想,所以在此刻,哪有什么能比一个曾反对你的人的理解更能令对方“舒心”呢。更不要说那人因此表现出来的自责之意,这更像是一种示弱。射日零九明白,射日零零孤注一掷地选择如今的这条路,自然是难有回头的。这样的人,你是不能用劝的。想让对方按照自己的心思走,就要诱他。可说一千道一万,射日零九也不过是在赌,赌对方一旦将射日一零这个人放在心上,那他的意志也会受其影响。他要让射日一零的名字慢慢侵蚀掉射日零零。那句“你是射日零零不是射日一零”更像是一种暗示,暗示这人真正的归处。

射日零九就那样躲在暗处,心里的一分贪婪随着他的快乐开始发芽,然而射日零九永远不会让它破土,更不会让它照见太阳。那一分的无耻不是无耻,是九十九分的无奈。他其实是比射日一零更早接受真实自己的人。射日一零他太好了,这样的好潜藏着危险,甚至潜藏着孤独。其实在射日零九看来他真的很可怜。他是个好人,是个有所坚持的人,是个有自我理想世界的人。于是他的这些好,这些在外人看来如梦幻泡影般虚无的东西便成了他的标签,也就成了他的枷锁。他孤身站在所有人的对面,没有什么高山,也无需什么宽广的河流,隔开人心的只有一条看不见的线。这个可怜人啊,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否错了。他有什么错?射日零九丁点儿也想不出。他只是坚守着自己的心,让自己好好地做一个好人。然而这世上可以有天使,可以有恶魔,却绝对不会有好人。射日一零就是那个好人,就是灿烂的太阳,因为他,天空也更蓝了。然而太过灿烂的太阳对于卑鄙者只是酷刑,是需要被排挤的“缺点”。射日零九天生喜欢灿烂的太阳,他将自己那一分的卑鄙小心翼翼地踩在脚下,然后“踏实”地仰着头望向那太阳。脚下的种子蠢蠢欲动,只会在射日零九的心里开出花儿来。这花儿是卑劣而起的繁盛,可射日零九的这朵花却只绕着太阳转,一秒,一分,一天,一个月,一年,一辈子。

射日零九其实并不喜欢那个青年,他更喜欢那个恶魔。青年的祈望总是太多,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可那个恶魔不会。恶魔本身便不会,带他们回来的恶魔还是个成熟的恶魔。虽然他一眼就瞧见了那恶魔的心,那心里有怯懦,可也有悲悯。射日零九更知道,那悲悯才是对方产生怯懦的“病因”,且无药可医。他知道,但凡对方狠得下心,都不会成为一个如此不合群的恶魔。他见过对方很多次,不仅仅是在电视机或是各路报道中。射日零九记得清楚,对方从小到大,无数次站在那尊天使雕像之下,什么都不说,一望就是好半天。当然,对方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去。没有谁说得清,那广场上白日里热闹得紧,像是一群苍蝇打劫了肉铺子,可一旦天渐渐黑了,人也就散了。哪怕猪大骨上还剩着三两个不愿返营的苍蝇,那广场上却连一个人也不见了。入了夜的24-21(1)*10-08-01(3)广场鬼也嫌寒气重,四面八方的风结成密实的网,兜头就罩在那尊天使雕像的身上。很多次,射日零九看见了对方,包括射日一零,他也曾看到过对方。有一次,射日一零看到对方就哭了,他说自己心口难受。当然,那么多次的遇见都是单方面的“巧合”,对方不认得他,他也不在对方面前出现。射日零九甚至不经意间发现,对方根本不记得自己曾来过那么多次。

射日零九无所事事的时候就会想,为什么那恶魔会不记得自己来过呢。他常常无所事事,所以思考对方忘记的原因就成了他惯常做的一件事,或说是他唯一做的一件事。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如今见面倒是有了答案。还能有什么呢,不过是懦弱罢了。对方知道的太多,心又软,被恐惧裹挟着,不生不死不好不坏地活着,健忘就成了良药,救命的良药。射日一零虽然会为对方心口翻腾,可他知道,如果有一天双方站在对立面上,射日一零是可以毫不犹豫将对方杀死的。他曾想过,如果是他结果会有什么不同吗?最后他得出了结论,不仅是不同,甚至是相悖的。他下不去手杀死对方,他不忍心。然而这份不忍心就是他同射日一零的异处,他同射日一零就差在那一分人骨子里的卑鄙上。他有着人类的那一分弱点,所以他做不成一个像射日一零那样如太阳般灿烂的好人。他射日零九不会为自己谋求什么,可他的卑鄙性格却会让自己对那个恶魔心软,因为他不仅读懂了对方的心软与怯懦,更在长久的思考中与对方感同身受。这话他曾对射日一零说过,射日一零对此并未说出什么自己的观点,只是反问他:“若是对方就是造成你如此处境的罪魁祸首,你还会这样想吗?”当时他坚定地回道:“他不是。”这真是奇怪,他那一分的卑鄙与狡猾让他从不将任何事说死,然而那一刻他坚信对方不是,并坚决地维护他。那一天他懂了,在射日一零那儿对方只是个整体的切角,没有自己清晰的面目轮廓。而在他这儿,或许是因着那一分的差异,对方是独立的清晰的一个个体。他或许是天使,或许是恶魔,或许是人,但不管他是什么,他都是他自己。这大概就是他下不去手杀掉对方的原因。在射日一零那里,那人只是个鲜明的符号,并不介意这符号的尖角被磨损成钝角,甚至对方不过是尖角上的一点儿漆料,符号该在那儿也还在那儿,可对于他射日零九来说,对方没了也就没了,是真正的失去,没法挽回。

也就是这一分的差距,射日零九知道自己终其一生都不会成为一个好人了。在他看来,同射日一零最相像的人其实是射日零零。就像极致的善同极致的恶一样,二者所催生出的芽儿是一样的。然而万物生长既不需要极致的善,也不需要极致的恶。这些未必对,可这些确是在无数个日夜里,射日零九在自己的心里验证过无数遍的事。他用自己的眼睛看,看那些个荒诞的说出去如同笑话一样的真实,更将这些个荒诞的真相带入到做人的公式里,于是他的心就得出了这样的答案。同样的事带入同样的答案,这样才会得出同样的结果。这就是他看到的,没谁能责备他。如果真的有人因此责备于他,那作为最后的善念,射日零九会劝那些围着那人的或真心或假意的朋友离得远些,免得遭雷劈。

射日零九每次见过那个哀戚着舔舐伤口的恶魔时,他对射日一零的敬意就会弱一分,甚至觉得那太阳也暗淡了,天也不很蓝了。每当这时,射日零九都有些羞愧。他看到了自己的私欲,因此而羞愧。直到后来,他正视自己的欲望,只将射日一零当做太阳,再也不想成为对方那样的人,那时,他的羞愧才慢慢淡化了。人只有接受自己有一只胡萝卜样的红鼻子,那这颗红鼻子才会成为真正好的鼻子,不然一辈子是一只胡萝卜鼻子。再之后,身上的肉腐烂了,胡萝卜的鼻子还在,这人就会相信自己其实是个雪人了。

射日零九摸摸自己的肉鼻子,抽动着嗅了嗅,一股子干燥的暖意,顺着他的呼吸一路暖到心里。他喜欢这里,不是因为那个恶魔,只是因为很久他都没有感受过这种暖意了。他的心和他的人一样,总是哆哆嗦嗦地打着颤。他那一分私欲让他多少贪恋着这点儿温暖,倒是对吃的不很在意。其实没有谁比他更不想同那个恶魔生活在一起了。幸好,那个少年会将自己带走。射日零九心里恐惧,因着那一分的私欲,他会不会有一天杀了那个恶魔。射日零九害怕,害怕对方真的会有一天动摇到自己。对方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站在那儿,射日零九便轻易感受到对方的痛苦与无奈。一分挣九分,最后的结果想来不会尽如人意吧!

今日想的事太多,多到射日零九那擅长思考的头脑也有些隐隐地疼。这疼来得不很热烈,疼得久了也就失去了本该有的滋味儿。不很难受,只是令人有些疲惫。其实射日零九更喜欢那种热烈的疼,疼到翻滚,腾到坐立不安,疼到恋上死亡。如今这丝丝缕缕的疼,竟带着某种诱惑,让人一步步离陷阱更近,最后跌入套着鲨鱼大嘴的欲望的肚腹。你以为这就死了?不,这人还是会在肚腹里不断前行,摸着黑儿的往前走,一步步朝着暗处走。当然,最后也走不到有光的地儿,只是变成屎而已,或许变成屎中拼命蠕动的蛆虫也不是没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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