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他得一封密令回北卫，皇帝密令陆晏舟不得不夜避众人‘潜入’宫里，他这才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睿德帝对萧氏至今仍很在意，自他入邑皇帝便立刻让他去追查一个人，那幅画上的人正是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弄月公子。

原来弄月就是当年被萧太傅宣称早夭的幺子，萧氏直系唯一的遗孤萧鹤锦。

而这个人在邑都出现时，与丞相却有了关系。

陆晏舟是觉得皇帝疑心重，索性召回麒麟宗为他所用，现在下的每一道命令都看不清缘由，天水城的事情，他一方面觉得是皇帝想给西晋一个警告，另一方面倒有些像保着萧鹤锦回邑。

若当年的事情还有反转，那皇帝的威名还有现在各权贵的安稳日子……

原本只是想拿回自己想要的东西，现在看来这事有趣得紧。

还有夏宣侜，他那天之骄子的师弟，如今处于旋涡的中心，甚至周围泛起的涟漪都是因他而起，圣上肯定知道，但这态度却是格外的暧昧不清。

“陆爱卿可是在想什么事情，看着是有些魂不守舍。”睿德帝在上翻看着天水城回来的密信很是满意。

陆晏舟放空的思绪被拉回来，回道：“微臣的孩子尚且年幼，为父之心确实有些担忧。”

皇帝烧了信，让伺候的人下去，说：“西晋安插在城内的眼线，处理得如何？”

“臣以按着掌握的线索逐个排查，请圣上放心，北卫的内政还轮不到外人插手。”

“很好，陆卿这段时日也是辛苦，孩子的生辰宴朕备了一份厚礼，当日会着人送到府上。”皇帝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晏舟，又说，“既然糯糯喜欢丞相，那便多去去相府，好好替朕看看朕手下的第一重臣平日里都与什么人打交道。”

陆晏舟领命，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左不过是替他监视刘氏的一举一动。

皇帝到底是想护着萧鹤锦，还是想趁其不备灭口？

五皇子府邸，夏烁沫拉着苏净渊给小孩子选贺礼，各种新奇玩意儿放了一堆，一时间眼花缭乱竟挑不出来合适的东西。

苏净渊看着专心挑礼物的爱人，忍不住问道：“我记得陆氏与咱们并无多少交情，你这么积极做什么？还嫌太子和四皇子挣得不激烈么。”

夏烁沫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用玉做的小老虎，给苏净渊看，应声道：“关老二老四甚事，我这是替小侯爷去的，陆氏小少主的生辰宴，旁人都是陆晏舟派下人送贴，唯独丞相是他亲自送的，丞相和弄月公子私交甚密，弄月公子又跟侜哥关系非同一般。”

苏净渊算是听明白是什么意思，说道：“还以为殿下是担心丞相，原来是因为小侯爷。”

五皇子让苏净渊看挑的小老虎行不行，苏净渊摇摇头示意他放弃这个选择。

“我自然也是为了丞相，那个陆晏舟，陆氏明明已经许久不涉朝政，也盘踞在武林多年，现在回邑不仅受父皇单独召见，而且天天缠着丞相。”

苏净渊猛然想明白其中深意：“你是说……”

夏烁沫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开口，隔墙有耳。

他明哲保身在皇子之争中多年，直觉告诉他，他的父皇恐怕是动了一门歪心思，谁人不知朔北兵权之重，谁人不知丞相地位之重。

这两人若是真如之前邑中传言一般关系亲密，这风头恐是要胜过他那两位哥哥。

“但许是我想多了，总会有变数，我那二位兄长，又岂会任由这种事情发生。”

四皇子府内，一封密信上写着寥寥无几的大字，气得看着温文尔雅的夏昊直接把信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低声骂道：“混账！这个混蛋！”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仆人敲门回禀，陆氏的贺礼已经准备齐全。

“按时送过去，不必久留。”

“是。”

陆晏舟为着孩子的生辰宴是费心准备了一番，皇恩圣典不敢怠慢，从宫里来的恩赏豪气华贵，陆晏舟带人亲自迎接，公公宣了口谕，给了他睿德帝亲印的文书。

待人离开后，其他贵客也陆续抵达，他让傅晚钟去接待，自己则在高处看着府外来往马车下来的人。

怎么还没到，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你还要躲着。

刘慕爻来得有些晚，他也确实不知道能带些什么给孩子，慕楠提醒他可以试试亲制的香囊。

从制药香到完成费了些时间，他还特意拿出在道观里求到的平安符，一并放到了荷包里，不算多华贵的礼物，却包含着自己对孩子的爱。

刚下马车，傅晚钟就迎上来问候：“哎呀丞相，可把您等来了，不过就您一个？君斐神医他……”

刘慕爻：“本相说了兄长不在邑都，你们不信本相也没有办法。”

傅晚钟一路送着他进了宴席的后厅，糯糯在乳母的看护下玩闹。

“宗主吩咐带您来这里，区区先去招呼其他贵客了。”

糯糯看见刘慕爻，小腿轮的飞快，咯咯笑着伸手要抱抱。

刘慕爻想着这么多人面前还是不要跟孩子太亲近，糯糯发现爹亲不肯抱他后，嘴巴一瘪哇哇地哭了起来，无奈只得伸手接过孩子，刚刚抱到怀里，糯糯的哭声就停了。

果然，这孩子是随了他另一个爹的性子。

刘慕爻戳戳糯糯的小脸蛋，就不能像我多一些么？

陆晏舟在高处看着，他总觉得刘氏的这位小公子有些熟悉，没有陌生的感觉，反倒像那个人。

易容术？神医谷那换脸遮容的秘术？若是他，那确实能做到。

但眼前这个人面对朝堂的从容应对，很难联想到是刘慕爻，且这兄弟俩何故换身份也没有理由。

想到这儿，陆晏舟意识到宴席该开始了，下楼时故作惊讶地说：“没想到糯糯这么喜欢丞相，想必丞相身上是有什么东西吸引孩子的。”

“本相身上确实有件东西，或许是它吸引着孩子。”刘慕爻将孩子还给陆晏舟，自己径直朝外面走去。

看到从里面出来的丞相，来赴宴的一些官员还有些错愕。

陆晏舟抱着孩子出来，先是说了一段场面话，再是让人把准备好用来给孩子的物件一一拿了上来，放在一张圆桌上，去年错过的生辰宴，如今也算补齐了。

陆氏的印章、佛道儒的经书、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小弓箭、吃食、玩具还有一把精心锻造的兵器。

刘慕爻猜到了陆晏舟的用意，只能暗自希望孩子拿一两个普普通通的小物件。

还没开始抓周前，陆晏舟突然看着他说了一句：“不如丞相也带来的贺礼放在桌上，看看孩子会不会选到？我早说这孩子与丞相有缘，说不定还真的能选到丞相的东西。”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本想着等宴席散去再将荷包拿出。

“本相没带什么贵重的礼物，这荷包里装的是一道平安符，希望孩子可以顺遂长大，无忧无虑。”

将荷包放在一堆物件中，却离那把兵器最远，一个是爹亲的祝福，一个是君父的期望。

糯糯在一堆物件当中来回翻找，左脚把经书踹到地上，右脚蹬翻了印章，手里拿着小弓箭一扫大部分的物件都扫到了一边，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了那个有熟悉味道的荷包，爬着过去把荷包拿在手中。

刘慕爻面色不改，心里却是一片温柔。

糯糯右手抓着荷包，又爬到另一边左手摸着兵器，虽说没什么力气，但抓着那个也不撒手。

陆晏舟眼里透过一丝精明，满意道：“选了丞相的荷包又不放手为父给你的兵器，不愧是我们陆家的孩子。”

刚刚在他看到荷包上绣着的兰花图案时，就怀疑是否为刘慕爻亲手所做，或许糯糯亲近丞相，只是因为这人身上有他哥哥的气味。

虽说样貌被遮住了，但亲兄弟之间总是有些相似。

那么君斐确实还在邑中，迟迟不出现，难不成真的不想再看见自己？

糯糯又开始咿咿呀呀的要抱抱，一旁的乳母起身去抱，却被孩子推开，糯糯哭嚷着的方向却是刘慕爻入席的位置。

陆晏舟索性随了孩子的意，抱起孩子就往刘慕爻那里走。

眼看要过来，刘慕爻想离开，大庭广众之下怎可……他弟弟为官在朝中留下的印象，快被他败完了……

下意识接过孩子，糯糯在他怀里笑着。

某位坐在对面的大人扯了扯旁边同僚的衣袖，小声问：“你有没有觉得，丞相好像有一种慈母不是，慈父的感觉，这以前他执法办事的样子……”

“你小声点，看看得了，也不看看怀里那个是谁，真当陆氏在世家里没位置？”

觥筹交错间，掩饰了有些人的窃窃私语，抱着孩子，刘慕爻也没法安心吃饭。

吧唧一声，糯糯朝着刘慕爻那唯一露出来完好脸皮上亲了一口，众人先是一顿，而后装作无事发生，继续跟对方寒暄。

一直跟其他几位大人聊民间趣事的夏烁沫，对身后默默记事的苏净渊说道：“刚刚的事情你看见了么，你可不敢记上去。”

苏净渊直接说道：“我刚刚可能眼花，丞相不是正在用膳么？”

五皇子再一次刷新了对丞相的认知，丞相竟然连幼儿都能如此吸引。

不同于单独入席孤身的丞相，李靖绮作为御史令被另一群同僚围住，这宴席上发生的事情他都看得清楚。

他家太子可能真的多想了，或者可以说是想偏了，比起陆氏会偏向哪位皇子，不如考虑考虑陆氏与刘氏之间的奇妙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