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州边境离朔北也不算远,同处北卫边境地段,快马三日到了朔北,一进城内埋伏在暗处的暗兵不顾周围百姓,齐齐向马上的小侯爷攻去。
察觉到这一点夏宣侜无奈叹气,提气掌拍马背,整个人悬置半空,一掌下去气扫八方,来袭者们被打倒在地。
夏宣侜又坐回马上,说道:“每次都搞这种程度的偷袭,没有意思,你们就不能反抗一下我爹么?”
其中被打倒的一人捂着胸口,回道:“小侯爷,这不过是欢迎你回来的老规矩,何必下这么重的手,您还是赶紧回府,老侯爷再等您。”
瞥了一眼那人,夏宣侜策马离去。
久违的家门,将马交给府外的下人牵走,本在邑都的十三却早已出现在侯府,而就在那一瞬,猝不及防的一道身影掠过周身,点住了他浑身穴道,封了内力制住行动。
夏宣侜看着在他眼前年长的男人,无奈道:“爹,你要干嘛?”
来人看着上了年岁,双鬓些许白发,常年征战沙场,双目眉宇间隐藏着一股肃杀之气,即便年岁渐长,也丝毫没有退散。
“逆子!你还知道回来?”定国侯看都不看自己的小儿子,厉声道,“来人,请家法!”
眼瞅着自己逃不掉,小侯爷疯狂给对面的侍卫使眼色,让他赶紧去请娘和祖母过来,虽然不知道自己踩了他爹哪根底线,但这次看着是动真格的。
先是手脚被铁链绑住,被架入祖祠,跪在地上后,尝试挣扎了几次都毫无效果,夏宣侜索性放弃挣扎。
“爹,死也得死个明白,我到底犯了什么事儿让您如此动怒。”
定国侯指着自家儿子,眉头紧皱愤愤道:“你个孽障,老子放你离开朔北是让你去邑京追回克扣的军饷,你都在邑京干了些什么好事!”
“军饷已经要回,命令完成,多余的是非我没有招惹,爹你打我毫无道理。”小侯爷坚持自己什么都没干。
“臭小子!”
定国侯见儿子嘴硬,下人请出家法,一条婴儿手臂般大小的藤柳鞭,一根躯干粗壮的紫檀木制成的木棍,上边还雕着些许精美的花纹,这一棍子打在身上皮开肉绽少不得。
“不说,老子就打到你承认为止,自开国封侯以来,侯府上下还没有人能同时承受两道家法,看来你夏小侯爷要做这第一人了。”
完了,老头子真动真格儿了,内力被封,这一鞭子下去他不死也得在床上瘫半个月才能下床,祖母和我娘怎么还没来?
“我只做自己该做之事,爹口中的好事,妄衍不知。”
话音刚落,一鞭子落到背上,夏宣侜身承剧痛,一声闷疼隐忍,强挺着脊背直立再受下了第二鞭。
第三鞭落下,衣衫上已经隐隐渗出了血迹,鞭子藤身上也沾了丝丝血迹。
没有内功护持,夏宣侜强撑着身子不倒下,看到的了消息赶来的母亲和祖母,看准时机,在第五鞭落下的时候,逼得自己强行运功呕出一口血,直接向前倒在地上。
是有些凄惨,定国侯看到这副状况,立马就知道了这小子踩点演戏。
果不其然,看到孙子如此凄惨的样子,侯府老夫人气的拿拐杖往儿子身上招呼,女将出身打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定国侯只好躲着母亲。
定国侯夫人看见儿子被绑着手足,背后一片鲜红,心疼不已,对着夫君说道:“衍儿要是落下病根,我要你好看!”
小侯爷此时颤颤巍巍开口,声音柔弱不能自理:“娘……不要怪爹,是衍儿没做好,让爹担心了,这顿鞭子是该受的。”
看着儿子如此惨状,定国侯夫人厉声对着下人说:“还不过来给小侯爷松绑?一个个站在那里看什么看。”
十三见状挡住其他要过来的下人,自己过去给主子松绑解穴一气呵成,希望主子不要秋后算账,他也是没办法,老侯爷气得紧,这不得找人撒气。
夏宣侜趴在地上看了一眼十三,小声说:“你还真是及时。”
“属下也没办法,小侯爷您足智多谋,肯定可以化解。”十三解完穴道,慢慢扶起主子。
夫人心疼儿子,让十三把他扶回房间,定国侯本想说些什么,被家里两位同时一瞪,也只好作罢。
夏宣侜回房后,老侯爷气地坐在椅子上,半晌一声叹气:“难道非要他一头扎进那滩浑水,我们都不拦着么,他是我儿子,我怎么不心疼,容儿。”
侯爵夫人梦心容知道定国侯用意,安慰道:“可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我们无权干涉,就跟当初我为了学医拜师,被与王府断绝一切关系,这是我选的路,你说值得么侯爷?”
“这两件事情怎可相提并论,官家素来对侯府多有防备,多年前的事情,母亲和夫人难道忘了?”定国侯欲言又止。
老夫人拐杖敲了下地面,声音坚定:“如果这是衍儿的天命,你阻得了么,自古帝王将相不和多疑,躲着也非长久之计,母亲知道你心虑何事。”
定国侯沉声道:“望舒做了那么多……”
“老身是想见见那个孩子的,当初望舒说幼子早夭,若孩子真是萧氏唯一的血脉,那他选择了衍儿,那衍儿终究和他殊途同归。”老夫人又对着儿媳说道,“心容你去看看衍儿,跟他好好谈谈,若执意要去邑京,随他。”
“儿媳明白,母亲也累着了,回去歇着吧。”梦心容欠身行礼,离开了祠堂。
“伤势沉重”的小侯爷趴在床上,心里还在谋划着何时返回邑京,招呼着后面看守他的十三去给他端一杯水,那一口老血给他吐得,差点没呛到。
十三提醒道:“小侯爷,你这衣服得换换吧,这床上被褥都弄脏了。”
夏宣侜一口水漱口吐到盆里,让下人端下去,才慢悠悠开口:“十三我觉得你好像不是很在乎你主子的身体情况,还是十二比较贴心,不如你俩换换,近日军营也该到夜间操练的时候。”
“哎,小侯爷属下……”十三话未说完,夏宣侜听到门外脚步声,直接开始哀号。
梦心容听到儿子的声音如此嘹亮,轻笑一声,让其余人都先退下。
夏宣侜把脸别过去,不去看母亲。
梦心容身出王府,本是豪门贵女,却为着求医向学不顾王府反对坚持去了南昭,后在一次动乱中认识了定国侯,后来因为定国侯府的关系,才跟王府有了缓和的机缘。
身为王府贵女,礼仪规矩样样精通,为人也是温柔娴静,配了豪气忠义的定国侯也算是互补,成了侯府夫人又将整个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一手神医谷的神针定穴的医术更是出神入化。
“好了,还装,这种皮肉伤能奈何得了你?”
“娘,爹是封了我的内力打的,就算衍儿再怎么身轻体壮,没护身罡气,那一鞭子可是实打实落在了身上。”
“瞧你这伶牙俐齿的样子,可不像是疼得神志不清。”心容夫人拿了一把剪子,慢慢剪开儿子上半身的衣料,慢慢揭开。
被鞭子打出血的背部,瘀痕和皮肉绽开,心容夫人用自己制成的伤药给儿子抹上。
夏宣侜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娘,你师承神医谷,可否知道一个姓刘的弟子?”
“姓刘?”梦心容一愣,随即想到,“你说的应该是刘氏那位大公子,叫……叫刘慕爻,字君斐,记得师兄在我离开时收了位亲传弟子。”
“嗯,没错,是叫这个名字,娘你对刘氏那兄弟俩有多少了解?”他私底下查过刘氏,但绕过萧鹤锦的揽月楼,能得到的信息实在太少。
“刘氏小公子是当今丞相,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你在邑京干的那些事情,家里多多少少都知道些,本想着军饷回来,你在那里待着玩玩也行,但跟着那孩子去关州,你父亲很担心,明白么。”
“娘,关州沦陷,赟叔夫妇战死,都是我的心结,他出现了,他说要查真相,这些时日一言一行,我觉得他是真心的,华清萧氏临泾白氏都是那桩事情牵扯进去的家族。”
上完药,梦心容知道儿子心意已决,便说道:“那你可有想过定国侯府是否会因为你这一决定,稍有不慎满门忠烈一朝倾覆。”
夏宣侜沉默许久,是,他怎么没有想过,但……
“邑京有人按捺不住对我下手,我又何必隐忍,攘外必先安内,西晋蠢蠢欲动,为着国安民生,我也要走下去。”
梦心容轻笑一声,这才是他的儿子。
“你还真是跟你爹一模一样,认准了什么,便再也不会回头。”轻轻给儿子披上一层薄被,又说道,“你哥哥姐姐已经算是有了安稳的去处,你少年成名,难免有些招摇,去吧,做你想做的,朔北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母亲……衍儿知道分寸,邑京内两位皇子还在斗得不可开交,霁清和我会小心谨慎。”
“霁清……是那个孩子吧,有时间带来朔北让母亲看看,说起来小时候还抱过他。”
母子之间你一言我一句地聊着,小侯爷盘算着几日能够骑马回邑京,耽搁太长时间不好,这次关州回去,那些人肯定会有所反应。
霁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