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袍被扒下来,萧鹤锦死命守着自己的里衫,绝对不能让夏宣侜看到自己的伤口,缩在床榻的最里面,警惕地盯着面前之人。
“我说丞相大人,能不能别摆着一副受欺负的样子,还以为本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说着,手伸过去装作要扒开最后一件衣服。
萧鹤锦直接用力拍开那伸过来的爪子,冷声道:“放肆!夏宣侜你折辱我是有什么毛病!”
不痛不痒被打了一下,夏宣侜委屈道:“本侯只是想替丞相换了脏掉的衣衫,真是好心没好报。”
“不必了,你请回吧。”
“那不行,慕楠备好的衣服本侯还没有换上,毕竟都是丞相的错。”
萧鹤锦气结,那个狗东西故意在他胃上顶那么一下,他不会吐才是怪事。
消磨着换完衣服,理了理衣领,夏宣侜大马金刀地往床榻一坐,萧鹤锦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
“太子那话说得有理,世人皆追逐功名利禄,谁都不敢保证会从一而终地坚持本心。”
“那侯爷你呢,见识到邑都的繁华和政斗,还会记得故人的遗愿么。”
“故人死而复生从地狱里爬回来选了本侯,自然是看重本侯的人品,就是不知道有些人是什么品行。”
“随你。”萧鹤锦下床想去拿干净的外衫,却被一把抓住手腕。
“你这里好像曾经带过什么东西。”
皱眉,想把手抽回来:“霁清送的指环,满意了么?”
松开手,夏宣侜啧了一声,松开手,莫名其妙来了一句:“少插手这次科考,准备着再探淮南吧。”
说完后便起身离开,这让萧鹤锦越加怀疑他从关州知道与皇后有关,就开始在淮南准备些什么。
热闹,很热闹,被纵火焚尸案子紧逼的压迫让人人自危的朝廷突然热闹起来。
投身军中为将的净柔三公主从西南回来了,此前因为西南边境不稳,一直有小规模的流寇作乱,三公主带着一部分西南军去剿匪,如今打了胜仗才回邑。
萧鹤锦眼皮一跳,这位好像也到了婚配的年龄……
难得夏宣侜今日早朝也到场,站在了萧鹤锦身后的位置。
三公主身着战袍入宫,只是卸了外面铁质的铠甲,仍有一股将才之风。
这几日朝中无非是对科举入邑的学子议论颇多,外面繁华之地的醉仙坊芳华殿酌梦馆更是消息往来更迭,揽月楼的消失仿佛早就过了很长时间。
睿德帝夸了女儿剿匪有功,赐了许多奇珍异宝,又说今年的学子贤才辈出,用意太过明显。
退朝后,夏宣侜拉着五皇子问他要不要去醉仙坊,被夏烁沫一口拒绝,说什么再去一次醉仙坊他家小苏会直接提刀砍了那个地方,让他以后不能人道。
小侯爷满脸鄙夷,怎么还有这样秀恩爱的,索性一个人出去喝花酒。
“霁清,你会因为吃味死而复生么?”说完,大步朝着宫外走去。
寝宫内,公主单独留了下来。
皇帝对女儿总是骄纵些,况且这还是他唯一的女儿。
“净柔,这次回来就留在邑都,西南安稳了还有其他将领可以驻守。”睿德帝说着看了一眼皇后。
皇后紧接着说:“父皇母后年岁渐长,净柔留在身边多陪陪母后。”
净柔公主知道父母的心思,索性大胆直言:“儿臣看夏小侯爷尚未婚配,还有其他新贵,父皇母后又何必让儿臣在中榜的人中选,若没记错丞相也无婚配。”
皇后听见女儿这么说,小声斥责:“胡闹!你的性子跟那几个是能过日子的么?”
“依朕看,就从殿试的三位中选一个,让他留在皇城,留在公主府。”皇帝心里已经打定主意。
“儿臣明白。”
自从萧鹤锦回来,刘慕爻除了定时让可伊往相府送药,其余时候都会留在六爻小筑,他那时割伤自己的刀口还未痊愈。
师父派人往北卫送了几回信,信中讲到洛听松回了谷中后,将淮南的疫灾记录留给谷中弟子分析,也问了他什么时候回谷,家中一切安好。
前几日忙得很,今日闲暇了刘慕爻才打算写一封回神医谷的信,听到外面有动静,以为是可伊送药回来。
“去把药庐里的残渣都收拾了,过几日跟我再回一趟府上。”
“从淮南偷跑出去不见踪影,如今又突然现身邑都。”陆晏舟站在刘慕爻的身后,俯身靠在他的耳边,“你们兄弟俩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在陆晏舟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刘慕爻手中正写字的笔便抖了两下停了下来,背直接僵住,男人的气息越靠越近。
“陆宗主那么足智多谋,还需要来问在下么。”见着信也写不了,刘慕爻索性放下笔,将刚写了一半的纸揉成一团。
“怎么不继续写?本尊喜欢看君斐写字,这让我想起君斐在南昭军营为那里的士兵调制伤药的日子,那个时候你我还只是单纯的关系。”陆晏舟故意将这“单纯”二字压重,仿佛在提醒着什么。
刘慕爻微微别过头,小声说:“那是你骗我的……”
“可君斐明明也很喜欢那段日子,不是么?”陆晏舟捏起眼前人的下巴,让他直视着自己,“其实比起刘氏,神医谷现在外忧内患的处境才是让你更忧心的存在。”
对视的一瞬间,心中所想被一下子看穿,刘慕爻只能眼神向其他地方看过去。
陆晏舟笑着松开这人,再这么逗下去怕是就要生气了,语气一变:“好了,本尊说点君斐想听的事情。”
坐在对面的凳子上,先熟练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你弟弟那养在外面的人怕是身份不简单,这事你知道么?”
“知道。”难道弄月的身份就因为去了趟关州就被盯上,过去十来年,仍有人一直盯着不曾松懈。
“本尊就知道你这次肯留在邑都这么久,事情定不简单,关州……多少年过去了,所有人都不敢提及的事情,被他做了,就去了一趟,回来就葬身火海。”
“卿晗做事总有他的道理,当初一人对抗旧贵,身陷危险数次也没能让他退缩。”
陆晏舟眯了眯眼,趁机追问:“那他让你回来的目的是什么,既然他一人可以做,又何必把你牵扯进来。”
“刘氏商会又不止我们一家说了算,谁能保证不会有人在这种时候去分卿晗的心,他是我的亲弟弟……”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多,刘慕爻及时打住,反问道,“难道你陆氏回邑就是目的单纯,南昭的权势竟然都留不住你。”
“那自然是因为君斐在北卫,所以本尊才会这么积极过来。”某人摸摸下巴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
“何必打着为了我的幌子,既然宗主清楚这些,那还是希望你我在这里不会成为对立。”
“怎么会呢,我可是真心站在君斐身边,不然也不会特来告知。”
太子府,净柔三公主从宫中出来就去了哥哥的府上,她还没见过皇兄那位侧妃。
知道妹妹出宫后会直接来这里,夏冕早就让府内的人准备了妹妹爱吃的点心,自从三公主投身军营,他们兄妹已有五年多未见。
而另立新府她也未曾来过,这是第一次踏进大门,内里装饰都带着皇兄喜欢的物件,净柔心里清楚,若非母后把皇兄逼上了这个位置,或许兄长会做个同五弟一般的清闲皇子。
净柔先开口:“皇兄这些年可还有作画?我记得皇兄那时很喜欢画飞鸟,可惜皇宫内能进贡上来的飞禽,失去了原本在林中自由的味道。”
夏冕面对妹妹的问题,看着杯中热茶,想起了幼年的往事,但眼神又暗了下来。
“都收起来了,母后不喜欢这样,身为太子多关心政务才是正事。”夏冕难得在妹妹跟前不必装作那层表象,语气温柔问道,“你呢轻焰,当初让你十来岁投身军中,环境风吹日晒,真是苦了你。”
三公主笑着说:“皇兄,我去军中一则是为了你,为了李氏,二则更是为了我自己,皇室女子的命运多数是用外嫁姻亲来稳固地位,若我本身就在地位中,或许可以避免姻缘成为牺牲。”
“若我能为你做主,自是会让你选自己心悦的,可皇兄连自己的姻缘都做不了主。”太子越说声音越小。
净柔公主心里知道:“母后让靖羽妹妹嫁过来,我也很奇怪,按理说靖羽不应该嫁进来的,母后明明有更合适的宗亲选择。”
太子轻叹一声:“大抵是母后察觉到李靖绮不听话,生了其他心思,想用靖羽控制她哥。”
净柔公主听到这话眼皮一跳:“用这样的方式?难怪李靖绮会变,靖羽根本不适合过这样复杂多变的日子,除非……”
“就算登临皇位,宫中的争斗何时停过,李喻之的软肋留在我身边,我们之间的嫌隙只会越来越大。”
三公主沉默片刻,起身对太子说:“我去寻靖羽看看她,臣妹先告退了。”
在去后园的路上,迎面碰上了在府内练功的陆梦绾,军中练出来的嗅觉,三公主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女人的实力不容小觑。
陆梦绾听闻净柔公主回朝,早就在等一见试探对方底细,故意在此毕竟路上等着,两个看似同样强势的女人,在视线对上的一瞬间手中兵刃齐齐指向对方,身后的下人纷纷退开。
一个持长枪,一个拿软剑。
一来一回间,周围的草木均被内力震得一些纷纷落下。
几个回合下来,二人都没有找出对方的破绽,陆梦绾收了软剑,对公主说道:“听闻净柔公主久在军中,如今一见确实不负盛名。”
“陆氏教出来的女儿果真功夫不一般,这倒让本宫担心起正头嫂嫂的安危了。”这话自然是给太子妃站台,陆氏让这样身手的女人嫁进东宫,能安的什么好心思,她可不信会像表面看得那么简单。
“公主多虑了,妾身与太子妃相处很好。”
“是么,那本宫要亲自去问问了。”
说完,三公主扔了长枪转身继续往李靖羽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