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次日,三人起了个大早。
原本想着早点儿去的,结果谁曾想今日出城的人格外多,江长与踮起脚尖一看,竟一眼望不到头!
“好多人啊!”江长与感叹。
一旁的路人闻言便笑着问:“几位郎君是外地而来第一次过青瑞节吧?”
“是嘞!”徐天见他问,便也笑着答腔:“我们兄弟几个自外地走商而来,没想到这青瑞节这么热闹,话说大娘,这些人都是去空翠山吗?”
这位大娘也是个健谈的人,于是很快便跟同样健谈的徐天聊开了,她看着几人,一个嘴甜、一个人乖巧,嗯,还有一个一看就很能吃,顿时就笑开了颜。
“是啊!这不最近不太平,大伙都想去青君观中请青枝回家庇佑。”说到这里,大娘压低了声音语气很是夸张。
听到这话,三人眼中皆露出好奇的神色。
江长与问:“大娘,此话怎讲?”
大娘四下张望了番,见无人注意这才凑近了低声与几人道:“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济州城中便隔三差五有孩童失踪!”
“别人都说是被拐子拐走了,可要我看……哼哼,他们啊!说不准是被妖物抓走了!”
几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正想要细问一番时,一声声清脆响亮的鸣锣声响起,周围人如同被惊醒的梦中人一般,纷纷避开中间的大道。
江长与刚站稳,就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开道的骑兵高声呼喝着逼近:“世子车驾到,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说话的同时,他们不停地甩动着手中的马鞭,而满街的百姓在听到马鞭划过空气时发出的‘啪啪’声,皆不由自主地缩紧了脖子。
江长与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微微皱起了眉头。
随后,只见一辆精致华美的轩车在仪仗队的簇拥下缓缓前行,轿帘半卷,其中有暗香浮动。
“闻到了吗?”等到队伍走远后,罗山横这才压低了声音一脸严肃地问两人。
江长与皱眉点头,“那香气中有股淡淡的腥气。”
“是血腥气。”罗山横指正道。
徐天轻咳一声问:“听说祭祀要用牛、羊、猪,或许是祭祀用品的传来的?”
罗山横闻言,顿时想看傻子一样看了徐天一眼:“小天,你觉得我在外历练那么久,会分不清兽血和人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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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波浮动下,空翠山依旧热闹非凡。
因为今年有济州世子亲自前来青君观中彻夜祈福,往来游客更是络绎不绝,官道两侧更是早早地支满了各种摊子,吃喝玩乐可谓是应有尽有。
因此方才城门口之事,几人虽已失了游玩的兴趣,罗山横他更是对眼前的美食视若无睹,一心想着要去青君观后院,世子休憩的地方一探究竟!
徐天自知劝说无用,便也随他去了,只是偏头问江长与:“长与你觉得呢?”
“既有疑点,自是要查个清楚。”江长与笑道:“不然若真出了什么事,不仅后悔莫及,更恐成为日后修行路上的心魔。”
“也罢!”徐天亦是道:“你们皆有此心,我又怎能独善其身?”
三人对视皆是会心一笑,而后徐天道:“眼下青天白日的,我们也不可能硬闯,不如等到晚上再行打算。”
对此两人皆认同,于是三人便打算四处逛逛,同时四下探听下,看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突然,江长与‘咦’了一声,抬脚朝一处卖饮子的小摊而去。
徐天一脸的疑惑,等仔细一看发现那卖饮子的人很眼熟。
正是那日在城门口的那对祖孙。
“劳烦来一碗皂儿水。”
正在招呼客人的小姑娘听到这声音觉得有些耳熟,抬头一看,惊喜地拉着自家阿爷喊道:“阿爷,是那日的郎君!”
老汉眼中含笑,嘴里却是对小姑娘道:“没礼貌,要叫恩公。”
小姑娘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整个人可爱的不行,脸蛋红红的就要开口叫,却被江长与连忙止住了。
江长与:“老人家这便是折煞我了,更何况当日之事非我一人之功。”
终于在江长与的再三劝说下,老汉收回了这让人浑身不自在的称呼,只是无论如何都要请江长与他们喝一碗皂儿水。
江长与推辞不过只得收下,于是几人便在一旁胡天海地地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这两年老天不赏脸,地里的收成一年比一年少。
罗山横很是认同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确实是,听说不单是咱们沧州,就连青州、璟州也是如此。”
老汉就感叹:“这世道啊!真是天灾人祸不断……”
徐天闻言眉心一动,问:“老人家你说的人祸莫不是孩童接连走失?”
“可不是嘛!”老汉唾道,“也不知是那些子丧良心的家伙干得这种猪狗不如的事,哪家的孩子不是人命根子?”
几人点头表示认同,江长与便问:“官府不管吗?”
“说是管,可是这都过了多久了,也没个答案。”老汉叹气:“我们隔壁村就有户去济州城里走亲戚,结果谁知道那孩子转眼就不见了,那孩子娘受不了回去就跳河死了。”
听到这话,罗山横看了眼他身旁的小女孩,有些好奇地问:“既如此,您为何还要带着自家孙女到这人多的地方,难道就不怕吗?”
老汉:“怕啊!可没法子,这孩子倔,非要跟着我来,说有她招呼客人多点儿,再说我们又不进城,应该没事。”
春娘闻言抬起头冲三人笑笑:“我可厉害啦!有我在,那些小姐姑娘们都愿意来买我家的饮子!”
看出来了。江长与笑着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小小年纪就敢上前招呼人。
正想着,铺子前又有人来买饮子,江长与见状放下碗告辞:“那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您老人家做生意了。”
说完三人便走了,老汉甚至都来不及说什么,而去收碗的春娘却突然出声叫住自家阿爷,将藏在碗底的东西露出来给他看。
是一块碎银子。
老汉先是“啪”地一声将碗反扣遮住银子,而后四下张望寻找着江长与的身影,却是只见一片茫茫人海。
“阿爷…?”
春娘只是睁着眼睛看着自家阿爷。
老汉浑浊的眼中似有水光,他摸着春娘的头道:“春娘,咱们这是遇到好心人了,要记得这份恩情啊!”
春娘用力地点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块碎银子:“阿爷,我可以摸摸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银子哎!”
老汉闻言脸上便露出一抹心酸的笑,若是春娘的爹娘还在,她何至于小小年纪如此辛苦?
刚好有人前来买饮子,于是老汉便将碎银子塞到春娘的手中:“那拿好了,可别弄丢了。”
然后春娘便捧着银子笑得不见眼,活脱脱的一副小财迷形象。
而另一边几人心情都很沉重,江长与咬牙道:“真希望那些孩子能找到。”
徐天亦是点头。
几人走着走着就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青君观前殿,正好这里有好多人在祈福求青枝。
江长与见状也去为几人求了青枝。
徐天拿着青枝看了看,问:“这有啥用?”
江长与笑着道:“入乡随俗嘛!”
说着他就将青枝佩在腰间,一点青绿莹光在无人看见处一闪而过。
徐天与罗山横见状,便也跟着他一样将青枝佩在腰间。
刚弄完,几人便听见一声焦急的呼唤声从背后传来。
“春娘、春娘……”
春娘?
三人听到这耳熟的称呼皆神色一凛,回头便看见那老汉正拉着周围路过的行人不断地询问着什么。
“你有看见我家春娘吗?七八岁的样子……”
声音发颤,焦急万分。
江长与见状走上前问:“老人家,您这是怎么了?”
老汉看见他眼睛顿时就亮了,像是看见了救世主一样,踉跄着上前紧紧地抓住江长与的手腕,颤抖着声音问:“郎君可曾看到我家春娘了吗?”
江长与摇头,扶着老汉问:“怎么了?”
老汉跌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丧哀嚎着:“下午天热客人也多,我一时错眼春娘便不见人影了。”
“找过了吗?”徐天问。
“找过了,都找了一下午了。”老汉哭着说:“若是春娘丢了,我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爹娘啊!”
正当江长与开口想说什么,又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哭喊声。
“我的大孙子!你到哪里去了?”
“三娘、三娘……”
一时间,山间竟不断响起哭喊声。
很快,在附近维持治安的衙役便闻声赶来,这才发现加上春娘一共有三个孩子失踪。
另外两个皆是四、五岁左右的幼童。
“又来了。”衙役低声抱怨了一句。
却被耳聪目明的江长与捕捉到,于是他赶紧上前叫住了正要离去的衙役。
“两位大哥等等。”江长与便笑便往衙役的手中塞了一块碎银子:“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两位衙役大哥。”
看到手中的银子,两个衙役的脸上顿时就挂起了一抹笑容:“好说,好说,这位小兄弟有什么问的?”
于是一旁的徐天和罗山横便看见江长与凑近不知道问了什么,那俩衙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但看着手里的银子,他还是咬牙低声与江长与说了什么。
“怎么样?”徐天看见回来的江长与连忙问道:“可问出了什么?”
江长与点点头,看了看四周后道:“去别处说。”
于是几人便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等人刚停下,江长与便扔下了一个如同惊雷一般的猜想。
“我怀疑春娘不是被掳走的,而是自己走的。”
“不可能!”最先反应过来的自然是春娘的阿爷,老汉涨红了一张脸,神情激动地吼道:“我家春娘很乖的!不会无缘无故地到处跑!”
徐天皱了皱眉,问:“长与,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江长与便解释道:“我问过那两个衙役,他们说所有失踪的孩童都没超过五岁,想来是年纪小,防备心也要小很多,而春娘都七八岁了。”
徐天点点头,“确实,如果有人要绑走春娘恐怕没那么容易。”
“所以我怀疑春娘是自己离开的。”江长与提出假设:“她是听见了什么还是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什么?”罗山横喃喃重复了一句,而后想到什么,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你是说春娘是跟着那两个失踪的小孩离开的。”
江长与点头,“我怀疑这个的可能性很大。”
说着江长与他又叹了口气,“可惜春娘的身上没有携带你我几人的物品,不然就能用追踪术感知春娘的大概方向了。”
听到这里的老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前这几人便是话本里才会出现的仙人,他咽了咽口水颤抖着声音道:“其实有的……”
老汉话音未落,便见几人皆齐刷刷地扭头看了过来,他一时有些紧张,但转念一想到生死不明的春娘,他又鼓起勇气对江长与道。
“您还记得您给的那块碎银子吗?它现在就在春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