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柒，你可能不知道，工作很少有轻松的，廉价的工资或许更劳累，有些事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甘婧说。

打工本身就是一种压榨，就算一个人月工资一万，老板也能从她身上赚十万甚至更多。给自己打工才是最挣钱的，但盈亏自负。

“我从大学开始就一直在写稿子，现在一篇稿子能赚一两千，我查过那里的房租，一个月一千就够了。”柳喜柒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她有轻微焦虑，没有收入会让她的休息时间变得不快乐，“我尽量保证存款不动，多去体验些新的职业。”

见柳喜柒有准备，甘婧支持她，“好好享受你的休闲时光！”

柳喜柒说完自己的计划，她又变得有些颓废，“我不知道我把她扔在医院里究竟对不对，但我当时就想那么做。我好几次想知道她最后是怎么离开医院的，可我又不愿意去看她。”

柳喜柒说的“她”就是柳海云。

“遵从你的内心。”甘婧说，“别人说你不对，你就错了吗？”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贱，我当时明明那么恨她，离开医院后我反而又担心她回到那个家里会有危险。”柳喜柒轻轻拍打自己的脸，“我还是不像我姐那样狠。”

“不，不仅是我姐，她们都狠。我记得小时候奶奶重病住在我们家，柳海云每天在家里故意刺激我们引起争吵，她不单单是在我们身上发泄怒气，她制造不安定的环境也是想让奶奶早死。呵，真是一箭三雕啊。”

“我姐说的真没错，女人就没有简单的，是我太单纯了。”

“用‘简单’来形容人，本身就很奇怪吧？”甘婧失笑，“人的身体比精密的机器人复杂，人的思想更是不容小觑。‘简单’这两个字形容人真是小词大用。”

“你说得对。可为什么我还是会担心这样复杂的她会遇到危险！”柳喜柒问，“她为什么对男人没有防备？却总是防备我！她见到男人过得不好恨不得把胸掏出来给男人喝，却总是对我百般刁难。”

“那你不要再担心她了。你改变不了别人，但能改变自己。”

“在你担心她背对着男人有危险的时候，为什么没看到她手中的剑正对着你呢？”甘婧说，“同情担忧别人之前，先保护好自己吧。无力反抗的人早就死了，能活这么久的人，谁没两把刷子？”

“从你这样反复的情绪中可以看出你的精神还是不够独立。你远离这里是个正确的选择，去到南方后好好整理自己的情绪吧。”

“另外，我给你一句忠告，像你这样总是费尽心力想要拯救或者同情(精神)男包妈的人，一定死得比她们早。”

“别忘了过年的时候我说的那句话，女人才是根，你和男人对打实际上就是在和他背后的女人打。没有那些女人，男人又算得了什么？”

人年少的时候怨恨虐待自己的母亲，后来痛恨吸血鬼父亲，最后才会发现母亲是促使这个罪恶诞生的源泉。

要指出母亲的罪恶吗？

在“厌女”与“爱女”的浪潮中，很多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放弃追责了。

但轻女重男的母亲就是有罪的，她最终一定会走向审判台。

“要是因为她们有女人的身体就对她们放下戒心，那你要小心了。很多时候拐卖是由老年女性、孕妇、小女孩……来当诱饵的。”甘婧看着柳喜柒的眼睛说，“你获取知识是为了过得更好，而不是成为女人或男人的傀儡。人是复杂的，防人之心不可无，最终所有的选择都要你自己承担后果，明白吗？”

“你要踩在那些清醒的女人的肩膀上往上走，而不是浪费情绪去同情(精神)男包妈。”

“你也觉得我贱对不对！”柳喜柒嘟着脸，“踩在别人肩膀上是不是不太礼貌？”

“贱不贱的，你自己清楚就好，不需要问别人。”甘婧直接了断地说，接着回答了另一个问题，“又没踩在她们头上，管它礼不礼貌。”

“况且后人一直是踩在前人肩膀上前进的，没必要太讲道德。”

“我看中了她的优点，那我就要学会了，把这个优点变成我自己的。如果很难学会，那我就要接近她，让她成为我的人脉。”

“我要是像你一样清醒就好了，我太优柔寡断了。”柳喜柒不相信自己能完全摆脱母亲的束缚。

“谁也不是一开始就非常清醒的，我也是在反复思考，反复反刍，通过对比母亲对我和对她男儿的态度来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我正在遭遇轻女重男’的。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从出生就知道自己的性别不被期待吧？大家都是后天才看透的。”

甘婧说，“看出来，接受，反抗，独立。这个过程不是直线进行的，而是像泡在波涛汹涌的海水中，一次次游到海面上呼吸空气，又一次次被海水拍打下去。筋疲力尽时想要放弃，只要放弃很快就能‘死亡’，而后便是长久的‘安息’。挣扎反而要费尽力气。但还好我没有放弃，而我也确实走出来了。”

“我走出来后，海面风平浪静了。”

“海水会吞噬不坚定的人，而非我。”

“啊——太难了，太难了，为什么要这么复杂，简单点不好吗？”柳喜柒头痛。

“我以前的想法是，虽然我很害怕看鬼片，但我宁愿夜晚坐在坟头看鬼片，也不会去看什么狗屁母爱父爱。这句话说出来就是一种置气又哀怨的味道，”甘婧回味着，突然间她的表情变得坚毅，“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就一句话，‘轻女重男者，死！’”

柳喜柒一口灌下饮料，“我懂了。”她起身，“我该去火车站了。”

“柳喜柒，你相信自己能做到，你就能做到。你不愿意，那你就做不到。”甘婧真诚地说，“一切都由你决定。”

柳喜柒拖着行李箱离开，甘婧来到附近的河边晒太阳，阳光透过波动的河水照在她的脸上，使她展现出温柔的气息。

“简单？人什么时候简单过？”甘婧从地上捡起石块扔进水里，水波一圈圈荡漾开来，一阵风吹过，周边的树叶沙沙作响，“人要是简单，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自己待着。”

甘婧静坐片刻，便找了个石椅随意躺下。

一只瘦不拉几的橘猫跳上椅背，蹲在上面时而舔毛，时而观察甘婧。

“嗯～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甘婧用胳膊遮住眼睛假寐，又嘴贱地说了一句，“听说这种黄毛的猫心眼子贼多。”

猫看向她，接着跳下石椅，又跳上来，把一只蚯蚓扔在甘婧脸上。

“……”甘婧抓猫，猫跑了，她又躺下说，“果然名不虚传。”

不一会儿，甘婧听到了拍水的声音，原来是橘猫在河边逮了一条鱼，“厉害啊！”

橘猫昂首挺胸地来到石椅下吃饭，甘婧趴着看它，“能自己捕食真好，你一只独立的猫。”

“嘿，老奶奶。”一个小男孩故意叫甘婧，“你怎么看着像老奶奶？”

“哪里是看着像？我就是你老奶啊，鳖孙男，见到老奶还不下跪，你一看就是个没家教的东西。”甘婧笑道，“家里没送你上学吗？看你这幅蠢样子，也认不得几个字吧？我说话你听得懂吗？”

“……”小男孩欺负别人欺负惯了，第一次遇到这种笑里藏刀的人，他心里憋屈又吵不过甘婧，便蹲下捡石头砸甘婧，“砸死你！”

甘婧也捡石头砸他，“诶！打中了。诶！又中了！哈哈哈。好玩！”她一边躲避攻击，一边砸小男孩，小男孩被砸得抱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甘婧玩得很开心，“起来啊小鳖！快点来玩啊！快起来。”

甘婧踢了他屁股好几下他都不起来，“不玩了，真扫兴！”她把手里的石头都砸在小男孩背上，“不好玩。”

小男孩见甘婧不打了，他闭着眼睛张大嘴巴哭着跑了。

“咦～鼻涕流进嘴里了，恶心！”甘婧来到河边洗了个手，和小猫告别后坐地铁回家。

在地铁上甘婧刷手机时看到一则新闻，上面熟悉的脸庞居然就是清韵。文章标题是《律师女儿大义灭亲 无良母父罪有应得》

“大义灭亲？”甘婧细细品读，整篇文章读起来没有任何不适之处，“这编辑真不错，夏津，果然是个女人。”

清韵拿回财产太难了，只要有那个买来的男孩在，她的母亲完全不会给她一分钱。

于是清韵一不做二不休，在家里找到当初买男孩的证据，并通过DNA鉴定确认男孩的家属，然后给对方发了消息。男孩家属收到消息后立刻带走了男孩，且用手里的证据告了清韵的母父，如今她们马上就要去坐牢了。

尘埃落定后，清韵没有去看过她的母亲，想必对方也不想见她。

至于财产清韵最后能不能拿到还是不确定的事，但那个男孩是拿不到了。

“做女人就要杀伐果断，看看人家！”甘婧兴奋地拍大腿，“有出息的女人都是硬手腕，值得学习。”

甘婧给清韵发消息庆祝她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你太优秀了！”

清韵回了一个肌肉的表情。

甘婧也回了一个肌肉的表情。

看着这个表情，她意识到自己最近疏于锻炼，“好久没去游泳了，明天去找红林玩。”

红林去年考过了四级，最近在准备六级。

“你还说自己不行，你看这不一次就过了吗？”甘婧眼睛泛光，“你变化真的很大诶！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你特别自卑，还要回家结昏呢！我当时劝你勇敢些，你看，你现在有房子，有存款，有驾照，会游泳，有四级，马上就要有六级了，再过几年也有学历了！你真的越来越好了！”

红林哈哈大笑，“听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