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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宦海污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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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秋坐在院里等着苏绾,钟子林蹲在檐下,偷偷拿眼睛瞪她的背影。

他对苑秋是又怕又恨,那日生死关头,这个女人非但没有出手相救,还拿长满铁刺的鞭子威胁他,凶恶无情。

苑秋从进院门就不曾搭理他,慢条斯理地喝着侍女奉上的茶水,好似他不存在一般。

见苏绾回来,她起身比了下苏绾的个头,笑说:“长高了不少嘛,两年前还只到我肩膀,现下都跟我一般高了。”

苏绾想念她许久,忍不住凑上去抱了她一下,唤了声苑秋姐姐。

苑秋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来,笑道:“长大两岁,怎么变得黏人了。”

钟子林看着这两个举止温柔的女人,目瞪口呆,好似从来不认识她们。

苑秋领着苏绾去见应桓,他命人备好一架箜篌,跟她在沥城弹的很相似。

苏绾早已做好准备,挑了几首最熟练的曲子,眼不看弦,也能弹得如流水般顺畅,与当初大有分别。

应桓满意颌首,启唇道:“不错。”

苏绾在沥城时学这个花了大功夫,被琴弦划伤手,指尖红肿生茧,这些都是家常便饭了。

但此刻得他一句肯定,这些苦便抛到九霄云外,她雀跃难耐,不自觉地挺直了腰,一双乌黑的眼瞳闪闪发亮,唇角也按耐不住地翘起。

应桓见状微微一笑,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

苏绾顿时愣在原地,木桩子一般呆呆杵着,视线交缠间,她在他幽黑的眼中看到耐人寻味的笑意,与平时似乎有些不同。

他却止步于此,很快便收手问道:“喜欢弹箜篌吗?”

苏绾其实更喜欢吹笛子,但她的心跳得太快,脑袋晕乎,还没反应过来便坚定地点点头,“喜欢!”

话虽如此,但此刻她已分不清是自己喜欢,还是为了讨眼前人的喜欢。

苏绾脚步轻快地离去,在她身影消失后,一位管事步履匆匆地走进来,俯身在应桓耳边低语几句。

应桓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不见,让他回去。”

管事压低声音道:“他似乎准备了点东西,说一定让您满意。”

应桓来了点兴致,把手中的书册合上放在一旁,微微向后靠上宽大围椅,一副闲适慵懒的姿态。

“竟如此,那便请李大人进来吧。”

须臾,管事把淮城知府李岱领入,他一身简朴的深色便服,因早年纵欲过度以致身体亏空,如今才三十余岁,已然是体态臃肿,气质猥琐。

李岱站在堂下行了个大礼,弯腰时身体如同一只蜷曲的肥虾,惹人发笑。他颤颤巍巍地直起腰,挤出一脸谄媚的笑,“前些日子小人命人送来的柳烟姑娘,大人可还喜欢?”

应桓微微笑道:“柳姑娘琴艺超群,秀外慧中,得此解语名花陪伴,如何不叫应某喜欢?李大人有心了。”

“应该的,如花美人,自当拿来孝敬大人。”李岱赶忙应下,心中却不敢大意。

淮城远离京城,消息总要比别的州郡慢许多,但李岱是个精明圆滑的人,手中眼线众多,他早在应桓抵达淮城前就听到了些风声,大抵是上面要查税,派户部的人亲自来追缴欠款与欠粮。

这事隔几年便有一回,对这些小地方来说不过是隔靴搔痒,山高皇帝远,此中情况又盘根错节,实在难以管制。

派遣的京官到了,也不过到各府走个过场,暗地里收些士绅进奉的钱财,便大手一挥放人一马。

但这次有些不同,似乎太安静了些。这并不是个好兆头,像是凶狠的野狼找到猎物时悄悄潜伏左右,趁其不备一击致命。

李岱出身低微,能稳坐这么多年淮城知府的位置,不仅是因为他善于阿谀逢迎,更多在于他能捕捉细微的风向。

他听闻来的是应桓,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私底下做了不少准备。

这位新上任的户部左侍郎初至淮城,手握皇命,格外高调,模样像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行事却让人捉摸不透。他挑了几位要紧的官员挨个上门拜访,问些无关紧要的话,喝两杯茶便施施然告辞。

李岱白日送走他,回去与幕府琢磨一夜,不知其态度如何,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先示好总是没错的。

听闻应桓好琴,于是便派人送了一位擅琴的美人投其所好。

柳烟本是淮城最大一间花楼中的花魁,生得是国色天香,仙姿玉貌,多少人挤破头都要去见她一面,更有甚者豪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她是清倌人,琴艺名动四方,坊间常有书生为她作词吟唱。

人送去后,应桓不但爽快收下,还极为客气地回了礼。

家仆把回的东西拿回,李岱打开锦盒一看,是一对品质上等的羊脂玉镯子。

他整个人懵住,对幕府道:“这玉好是好,只是一看便知是女子佩戴的,我如何能用上?莫非是给我夫人的?这恐怕不合常理。”

幕府琢磨片刻,“我看未必。莫非他是这个意思?大人赠他无用之物,他亦回赠大人无用之物,看似无心,实则是在敲打大人啊。”

既然无用,为何又要收下?李岱与幕府对视一眼,恍然大悟,这是在暗示他拿出有用的东西来了。

于是他思索几日,今夜特地前来拜访。

“不知李大人有何要事?”应桓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神色温和,在烧得正旺的烛光下显得平易近人,“眼下只有你我二人在此,不妨直说。”

李岱道:“欠款一事,常年积累,一下便要补齐,这……短短几日,小人也是没法拿出那么多钱来,还望大人再宽限一段时日啊。”

这并非罕见的事,这世道做清官难啊,总要拿些在自己手头,不然就凭那几两微薄俸禄,如何能维持平日人际往来与府中开销?年年都取,月月都拿,十年八载的,已然变成无法填补的黑洞。

应桓却是不为所动,温声道:“李大人这是什么话,你我二人同僚一场,皆是领官家俸禄,为皇上做事。如今皇上有命,我等自应率先垂范,为旁人领头才是。”

这一阵太极打得是滴水不漏,外人听了都要赞叹一句好官忠臣。

李岱猜不准他的意思,脑门渐渐渗出冷汗,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小人有一物,今晚特意带来献给大人,还望能入大人的眼。”

管事上前接过,呈给应桓,他翻开册子看了几眼,幽黑的眼眸中透出些许兴味来,“李大人真是费心了。”

他合上册子,居高临下地看过来,分明是金相玉质的好样貌,在灯下却有几分皮笑肉不笑的诡谲。

“李大人这般诚恳,所求不过小事,应某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推托。言尽于此,夜深了,大人且回去安寝罢。”

李岱得了他的话,一颗上下不定的心总算放下,点头哈腰地道谢离去。

在这里住了几日,等到赵叔案子的风波过去,苏绾又和钟子林上街去了。

说起那案子,没证人证词,单凭自己一张嘴,赵婶自然败诉。杀害赵叔的凶手最后也没找到,这案子便不了了之,成了桩无头凶案。

苏绾二人在城中走走看看,想找个新地方落脚,再找份合适的零工谋生。原来的住处离面馆太近,她唯恐再碰上赵婶,不敢再回去住了。

然而淮城浮客太多,找到一份称心的事做并非易事,苏绾从城南走到城北,东市逛到西市,半天过去仍然一无所获。

她的肚子饿得咕咕叫,钟子林便掏钱买了两碗馄饨做午饭,吃完又单独给她买了串糖葫芦。

苏绾脚底酸累,便蹲在路边咔嚓咔嚓地啃糖葫芦,吃了一颗扭头问钟子林:“你吃不吃?很甜的。”

他立即摇头,虽然他看着也眼馋,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抢妹妹的糖葫芦吃?

架不住苏绾催促,最后还是偏过头,咬走一颗山楂子。

他边吃边紧张地留意着她,见她面不改色,就着他咬过的地方继续吃,他莫名地松了口气,心里甜滋滋的。

苏绾不觉他的小动作,她心里堆满了谋生的事,吃到最后一颗糖葫芦时,偶然抬头,望见街对面停靠两辆马车,家仆侍女簇拥着前头两人走入淮城最有名的酒楼,其中一位着菉竹色宽袖常服,乌带玉冠,侧过脸与同僚说话,正是几日未见的应桓。

虽住在同一间宅邸,但他的公事格外繁忙,常常早出晚归,两人这些日子再没碰过面。

苏绾见了他噌的一下站起来,面容上的疲惫被惊喜取代。但应桓与另一位官员上了二楼,从始至终都没回头,自然也看不见她。

钟子林见她那么大动静,也跟着站起来:“妹妹,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苏绾有些失望,慢吞吞地挪开目光,须臾,又忍不住望向二楼,但二楼的窗子紧闭,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苏绾叹了口气,狠狠咬碎最后一颗糖葫芦,拍拍裙子转身,“我们走吧。”

在她离去的那一刻,酒楼二层的窗子被侍女打开,应桓走过窗边,随意望窗外看一眼,瞥见街对面熟悉的两个背影,视线停住不动。

苏绾不知绊到什么东西,往前一个趔趄,被钟子林一把扶住,两人说了两句什么,钟子林便拉起她的手,她也没有甩开。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应桓才淡淡地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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