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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窃听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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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绾回去时,路过院前的葱郁梅林,看见那名女子在林中抚琴。

苏绾这几日常常来听她的琴,两人的交谈渐多,逐渐熟稔。

她知道女子名叫柳烟,年方十八,原是樊州人,父母双亡后跟随表兄到云州来,前两年表兄抛弃她上京城贩香,她一介女弱子无处可去,便到花楼做起清倌人。

苏绾在这无聊已久,好不容易有人跟她说话,便天天到这来看她弹琴。

同时她也发现,常来林子里散步的不止她们两个。周遭住了许多模样姣好的女子,闲得无聊了也会来走走,只是不常与外人交谈。

从柳烟口中,她得知这些女子的身份,无外乎两种:别人送给应桓的和他留着送别人的。官场应酬总免不了人情往来,黄白之物总不好明面上送,年轻貌美的姑娘便代替其成为赠礼。

苏绾震惊过后,对这些女子充满同情,同时心绪复杂,应桓收了这么多美人,也不全是为了冠盖往来吧?云鬓花颜熙熙攘攘,他真的不曾心动过?

她如此想着,便问柳烟:“你和大人要好吗?他对你如何?”

柳烟不甚在意,手上仍抚她的弦:“对我算是好吧,只是送我名贵的琴,上门去他却不见。我看大人不像个好美色的,冷心冷情,不知喜欢哪种女子。总归这儿林林总总的许多美人,没一个能入他的眼。”

苏绾听了托着腮安静下来,许久又开口:“那你心里喜欢他吗?”

“喜欢啊,”柳烟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口气,“只是我来了半月有余,再没见过他第二面,你若是能见到他,可要在他面前提上我一句。”

苏绾含糊点头。

话虽如此,若非应桓主动要见她,她也见不着他的面。

没想到次日机会就来了。应桓不知为何又想起她来,让苑秋带她过来一趟。

他似乎没有要事,气定神闲地坐在案几前沏茶,见她来了问道:“这几日住的可还习惯?”

苏绾点点头,他又问起她的近况,她暗地里思索一下,挑着捡着说了些,最后试探性地加一句:“我常常去那片梅林里,那儿有人弹琴。”

应桓漆黑的眼睛看过来,示意她说下去。

“弹琴的那位姑娘叫柳烟,生得甚是好看,您还记得她吗?”

苏绾适时停顿了下,见他神色如常,便继续道:“她的琴弹得很绝妙,听着如仙乐一般,若有机会,先生不妨也听一听。”

应桓看了她一会儿,却没接她的话,平声问道:“管事把你安置在何处?”

苏绾回想了下,如实答道:“应当是叫做弄玉轩。”

应桓道:“薛闵。”

薛管事应声走入,垂手恭立:“大人有何吩咐?”

“她的住处换个地方,搬到沁园?去吧,那儿清静。”

苏绾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做,她太过惊讶,以至于失了分寸,“为何要搬?那地方挺好的,也很清静,我挺喜欢住在那儿。”

“是我疏忽了。”应桓道:“那地方人多嘴杂,本就不适合你,先前不曾发现,如今知晓自然要改过来。”

“不用如此麻烦,”苏绾斟酌字词,抬起脸与他对视:“先生,我和哥哥叨扰您许久,也不好继续住着了,我们这几日已经找好落脚之处,打算搬出去了。”

她接着说了许多感激的话,应桓的神色却愈发淡然。

他想起昨日在酒楼二层,望见她与钟子林举止亲近,旁若无人,再看她方才所说“您”和“我们”,可谓是泾渭分明,亲疏立见。

红泥小炉上架着细颈铜壶,壶中的水开始沸腾,冒出飘渺雾气。

他拿过厚布覆上,将铜壶从烧红的银炭中取下,却不着急冲茶,而是问道:“在食店那日,我听到你哥哥说你们是夫妻,是这样吗?”

“不是!”苏绾急忙否认,解释道:“赵叔平日里老来缠我,三哥怕他心有不轨,这才骗他们的。”

说完两人谁也没说话,苏绾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但她不敢多想。

她已不似当年懵懂无知,她清楚应桓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他也有情欲,需要绵延子嗣,而在这个时代男人一旦有权有势,身边的妻妾少不了的。

他有那么多才貌双全的美人,苏绾心知自己平平无奇,也无意成为她们之中的一个。

这些天看着柳烟的境遇,心已冷了一大半。

苏绾似乎渐渐地与这个时代同化,但心底里仍保存一些不可撼动的东西,例如自由。在淮城漂泊的日子她不觉得苦,但若要她像柳烟一般,日日枯坐一方小院,只等着心上人来看,她无法做到。

她这几日想了许多,明白自己是必须要走了,再停留只会更加舍不得。

“你哥哥那枚平安锁,我看着背面的刻字有些眼熟,便差人去打听。”

应桓忽然说道,语调不紧不慢,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今日我的人才得到消息,说这似乎是京城一位官员的旧物,而那名官员也是钟姓,早年确实丢过孩子。这可真是巧了,你觉得呢?”

苏绾震惊地坐直身子,方才的考虑顿时抛到九霄云外。

这可不是小事,找回亲生父母可是二哥和三哥的夙愿,这么多年从未放弃过。

“真的吗?那……那位大人长得与我哥哥相似吗?”

应桓心中失笑,道:“我不曾留意过钟大人的长相,但据我得知,他早在十余年前在樊州待过一阵子,跟在当地的胡姓海商手下做事。你不如回去问问你哥哥,他是否是在那里走丢。”

“好!我现在就去。”苏绾难抑激动,起身便要走。

“且慢。还有一事,你需回去与他商量。”

应桓道:“我三日后离开此地,返程回京,其间会在几处地方稍作停留,约莫两月后抵达京城。你们二人若是愿意,可跟我一道走,届时我会带你们去见钟大人。”

苏绾忙不迭应下来,找到钟子林说了这件事。

钟子林的反应颇大,猴子一般上蹿下跳,一双眼睛亮得吓人,抓着她追问了许多细节。

“是,是啊……我和哥就是在樊州被人拐去的,也姓钟,还认得我的平安锁……肯定是我爹娘!”

苏绾也觉得是天大的喜事,跟着他一起高兴,问道:“那我们要跟先生一块儿走吗?”

“当然要!”钟子林对应桓的态度拐了个大弯,一点都没怀疑,生怕苏绾不答应反过来劝她。

“妹妹你想啊,我们就算留在淮城,没个一两月也回不去,倒不如跟他去京城看看,他看着挺有钱,我们还不用担心饿肚子,是不是?”

“别这么说,”苏绾听得皱眉,“先生帮了我们许多次,我们都没报答人家,还在背后妄议人家。”

“好好好,是我的错,高兴过头了,尽说些混话。他是天大的好人,等我们找到了爹娘,要我做什么都认。”

钟子林急忙认错,打了两下嘴巴,又急吼吼地凑过来问:“那妹妹,我们什么时候上路?明天?后天?”

“没那么快,三天后才走呢。”

钟子林却是一刻也等不及,在院子里陀螺一般转了半天,便回房收拾行李。

苏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唇边的笑意减淡。她也想不明白为何,应桓对她越好,她越是迷惘和煎熬。

她叹了口气,起身去找应桓,既然决定同行,得赶紧给他回复才是。

应桓不在书房里,不知去了何处,守门的侍女道:“姑娘先进去等着吧,大人应当快回来了。”

苏绾便进里面等,她在应桓常用的书案前蹲下,打量着案上翻开的账簿,上面记载着淮城一些水利工程的详细开支,往后翻几页,是此地屯田制度与赋税收取的记录,被人用朱笔圈出几处。

她从柳烟那儿打听到,应桓官居正四品,很受户部尚书的器重。

因在沥城的境遇,她对官员的印象不好,但对应桓感观却很好,他温和仁厚,不以身份看人,与她以前见过的官都不一样。

苏绾把账簿恢复原状,想起今日提起柳烟时他的冷淡,当时还来不及细想缘由,现下再看,心里嘀咕:难道他对柳烟无意?他不见柳烟,却愿意见我,是不是意味着我与她们不一样?

这是个无厘头的推测,但她忍不住胡思乱想。

外头忽然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伴随着女子的说话声:“奴也不曾想会在这碰上大人,大人平时忙于公务,不常在园中走动,不知可还记得奴?”

竟是柳烟。苏绾心中一动,她有一瞬的慌乱,快步躲藏到屏风后。

这是个极其大胆的举动,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这样做,屏息凝气,紧张得心砰砰直跳。

她从未见过应桓与其他女子独处的情形,心里也一直好奇着。

她听到应桓与柳烟走进来,他的声音是一贯的平和:“我记得你,你的琴弹得很好。”

柳烟的声音竟显得羞涩:“大人谬赞,要论琴道,奴不及大人万分之一。”

“那日命人送去的琴,可还用的惯?”

“承蒙大人赠此贵重之物,奴爱不释手。”

两人有来有回地交谈,应桓也沏茶给柳烟喝。苏绾竖起耳朵去听他的语气,但分辨不出与平日有何不同,她心底涌出一股难言的失落。

片刻后,应桓命人取来他的琴,借给柳烟弹奏。

苏绾这下已不是吃惊了,她久久回不过神,难过到琴声都听不入耳。

她愣愣地想:他听我弹箜篌,也会耐心听柳烟弹琴;他亲手教我写字,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也会教别人写,原来他对每个人都这样,我却妄想他对我的好是特别的,是独一份的。

苏绾失魂落魄地蹲下,似乎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连柳烟何时走的也不知。

偶一抬手,磕到屏风边上发出一道细响。

她霎时回魂,暗道不好。

对面立即传来应桓冷而沉的声音:“是谁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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