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在门口送太医。”小翠帮她捻了捻被角。

“我饿了，想用膳。”苏蕊卿从被窝里伸出了胳膊。

小翠闻声出了卧房，一会，贾辰彦端着粥来了。

踏板处矮了一截没办法喂苏蕊卿，贾辰彦迈上阶，坐在了苏蕊卿的旁边。

“头还疼吗？”

苏蕊卿摇了摇头。

贾辰彦将饭舀起，喂与苏蕊卿，“太医刚给你施了针，你吃完了便休息，慢慢会好的。”

“不是毒已经解了吗，为什么我头疼还是没有根治。”苏蕊卿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咽下一口粥。

“药物缓慢，也得等等时间不是。”

“我为何会头疼？”苏蕊卿看着贾辰彦。

今日被檀香刺激，但是贾辰彦未说，“恐是见到了睿王，情绪激动便发作了。”

“贾辰彦，”苏蕊卿推开碗，“你骗我。”

贾辰彦举起汤匙的手顿在空中，看着苏蕊卿。

“你们合起伙骗我。”

“你…”

“我都想起来了。”

迈入大殿时，殿中的熏香扑鼻而来，苏蕊卿只觉熟悉，睿王拽住她时，那股檀香味便完全显现了出来，苏蕊卿脑中仿佛被针扎一般，突然闪过很多梦中见过的碎片，而后，所有的碎片清晰可见拼凑出了连续的画面，再次睁眼时，那尘封已久的记忆全部回了来。

苏蕊卿之前一直想不通在里店睿王对她以礼相待却又下毒，一细想与他有关的事情便开始头痛欲裂，仿佛有一堵墙隔着睿王的迷，只要苏蕊卿想窥探墙后的事，便会被头疼阻碍住。那千雪藤为药，檀香为引，便是揭开这些记忆的钥匙。

在茅屋处，苏蕊卿吃着裹着糖霜的山楂，混着这檀香的味道睡去，醒来时，那三个月全然被抹了去。

“药是师父让下的，他想让你忘了那些事便不会那么痛苦。”说完，贾辰彦抿着嘴。

“你若早告知我，我便不会被睿王下毒。”

“我不知他居然能找到恢复记忆的千雪藤。”贾辰彦一本正经地看着苏蕊卿。

苏蕊卿盯着他。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娶你吗？”贾辰彦顿了顿，“若我不娶你，你便要被嫁与睿王。”

苏蕊卿一愣，一时醍醐灌顶。

“师父不让我将这些告知与你，一是想护你如在苏府时自在，二是若你嫁与睿王，必将涉入朝堂纷争，可如今这局势，怕不是我们想瞒住就行的，睿王府既然出了手，让你都已想了起来，这些瞒着倒是有害无利，你早知道的好。”

本以为贾辰彦逼她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没想到却是为了她。

她心中有些大喜，既然他也是迫于无奈，那日后谈和离想必是能容易得多。

“你受累了。”苏蕊卿同情地看着他。

贾辰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嘴边，“自从你开了这蕊宝楼，我倒发觉你变了不少，要搁以前，怕是要吵吵嚷嚷让我不得安宁。”

“你这说的我怎么接呢？怪不好意思的。”苏蕊卿将粥喝了下去。

“既然你都想起来了，那…”贾辰彦试探性地问她的态度。

“往事已过，只会有些感觉不适和恐慌，想起来也跟失了忆没两样，”苏蕊卿突然大惊，“我就说怎么后院有棵山楂树，原来是配着药想继续把我记忆压住！”

“是这么个理，师父也是这么觉得的，只是没想到这千雪藤这么厉害。今日听闻太子妃的首饰由蕊宝楼与司珍司一齐配合，恭喜你啊苏老板。”

苏蕊卿恢复记忆，一时还忘了这等大喜事了。

“放心，日后发达了不会忘了你。”

贾辰彦去了书房，苏蕊卿看了会首饰古籍后便倒头睡了去。

万籁俱寂，她想起丢掉的记忆。

王都任何犄角旮旯的地方，苏蕊卿都去过。那日闹着要去潜山捉螃蟹，贾辰彦便带着她去了。天热，贾辰彦便坐在溪旁的茅屋中等她，天上雀鸟飞过只听嗖地一声，被箭射下的鸟落在了苏蕊卿的脚边，一时激起的水花溅了苏蕊卿一身，苏蕊卿想去捡起来时便听见马蹄声，苏蕊卿回头望去只见一支箭朝自己而来。

她迅速抱头蒙眼，只觉身体悬空，被马上的少年揪起了领子，回头看，箭已订在了刚才她站的地方。

她迅速抓住少年蓝色的衣领，上面金色绣花还有些扎手，少年腾手将她搂在了面前，坐正在了马鞍上。

放在茅屋旁时，贾辰彦吓得腿发抖。

少年腰间挂着一玉牌，那是皇室特制。

“我是偷跑出来的，不要告诉别人。”

贾辰彦和苏蕊卿频频点了点头。

不过几日昭妃于潜山避暑，带了五皇子一起，并让官眷陪同，苏母便在其中之列。苏蕊卿和贾辰彦跟着一起，再再溪边捉鱼时，贾辰彦寸步不离。

“我不认识其他人，我想和你们一起玩。”

夜深人静时，五皇子从行宫溜了出来，问着贾辰彦与苏蕊卿。

而后贾辰彦带着苏蕊卿摘果子，去行宫的假山捉迷藏，去书斋室偷老先生的戒尺，五皇子也会偷摸地跑出来，悄悄跟着他们一块玩。

“为什么只有小花，我不要。”苏蕊卿扯下五皇子给她别在耳旁的野花。

“那你要什么。”五皇子比她高一大截，只得蹲在身旁仰头问她。

“我要好多好多花，”苏蕊卿将双手扬起，围了一个大圈，“要这一片园子都是花，桂花桃花樱花杏花，”

“可是这些花不会在同一个季节开的。”五皇子打断她。

“不要，就要它们都一起开，好多好多花一起开。”苏蕊卿认真的点头说到。

“嗯，好，那以后带你看它们一起开。”

苏蕊卿苦涩一笑，原来那个四季花园是为她种的，睿王口中的旧人是她。

“甜吗？”五皇子摊开手，把刚摘的山楂递给苏蕊卿。

“好酸，我不喜欢吃这个。”苏蕊卿咬了一口，扔得老远。

贾辰彦便将那些果子裹了冰糖，做成冰糖葫芦递给他们。

“甜的，这个好吃。”

“你就是喜欢吃他做的，不喜欢我摘的。”五皇子说罢丢了果子往外跑。

“五皇子你别跑，”苏蕊卿也丢下冰糖果子追了出去。

贾辰彦也追了出去。

三人就这么跑到了溪边，躲过了流寇。

边境动荡，逃难的贼寇混入了王都，数十人捣了潜山的行宫，昭妃被乱箭射死。

“小东西站过来，老子拿了你去找那狗官换东西。”身负重伤的流寇挥着剑，对着五皇子说到。

“我不是皇宫的人换不了东西，”五皇子语气镇定，却又慌慌张张地将旁边的苏蕊卿推了出去，“她是公主，用她换，能换很多。”

苏蕊卿哆哆嗦嗦地大哭，“不是我，我不是。”

流寇拖着残的手臂，伸手去抓苏蕊卿，苏蕊卿捡起一把石头朝他砸去，正好砸中了流寇的眼，待他再准备睁眼时，头颅已滚了下来，旁边流出的污血染红了溪水。

苏衡和贾辰彦拖着五皇子和苏蕊卿跑，四人刚躲进茅屋下的地窖，便盼到了官兵来。

此后王都加派来了兵力，边境派去了重兵，流寇乱党全被清除。

苏蕊卿从未见过那种乱象，那日回了苏府便高烧不退，苏母当日侥幸逃过一劫，也被吓得高烧不退，待到苏母好后，苏蕊卿不仅高烧还开始说胡话。

苏蕊卿深呼了一口气，三年前的旧事，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难怪爹娘将她记忆封住。

“蕊卿，”

苏蕊卿正翻身准备睡，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我要去边境了。”贾辰彦隔着门说到。

皇上愿意让贾辰彦将功补过从大理寺中放了出来，还有一个原因，边境如今兵力不够。

苏衡之前因为军饷案被停了职，本是有意让贾辰彦去替苏衡的位置，可边境人种杂乱，人口纷争不断，苏衡这些年在边境御敌守城有功颇负名望，贸然换将怕国都内部先动荡，只得先留贾辰彦去此辅助苏衡。

然军饷案查到一半又牵扯到了前首辅苏裕，为平衡朝中各党派利益，不得不将贾辰彦匆忙召了回来，让贾辰彦留在王都时而练兵，时而与兵部研写战术处理兵部事宜，换了丞相推举的太尉手下的得力干将去边境。此人心高气傲，善纸上谈兵，常与苏衡意见相佐，一上战场便原形毕露。

由西到东的边境三关白烟关，千雨关和万轩关，虽近些年打闹不少，但也是固若金汤守住国界拦住外族，不料丹轶族与赤濯部谈拢了联合，更改了打法，边境连丢两座城池。

本以为是个肥差，却因为外族联合开始，已然不敌。时不我待，兵部看来看去，还是派出贾辰彦去边境。一是贾辰彦与苏衡一同长大，贾辰彦又替苏衡洗了冤屈，二人相辅相成不会出现不和；二是贾辰彦虽养在苏府，却文武兼具，在苏裕未被贬时已初露锋芒。

贾辰彦救苏蕊卿之时，先后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到苏衡分析当时边境局势，一封给到时乌郡的暗桩探查睿王牵扯的赈灾粮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