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枭姬要来劫走广陵王妃?”折竹顿住手中的笔,望向对面啃蜜桃的阿嬴,“此话当真?”
“比珍珠还真!”阿嬴正色道,若不是嘴角边沾了桃汁,应当更有说服力。
“可是,”折竹疑惑,“咱们府里哪来的什么广陵王妃呀?”
“什么?广陵王妃?殿下终于想通了,要选王妃了?”从折竹书房前经过的崔烈欣喜万分,“我现在就去准备!”
他跑得比兔子都快,折竹压根喊不及。
阿嬴转过头来继续道:“所以现在大家都在猜,广陵王妃是谁。”她眼中的八卦之神奕奕放光,“你觉得会是谁呢?”
折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陈登?”
“……你认真点好吧?”阿嬴没好气,“我和伍丹都觉得是你。”她看了眼旁边同样捧着蜜桃猛猛啃的伍丹。
“我?怎么可能?”折竹笑着摇了摇头,“我都不认识那个什么枭姬,跟她更是无冤无仇了,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来寻我的麻烦?”
“那谁知道呢?”阿嬴撇了撇嘴,“或许是你哪天出门不经意间得罪了她。”
“会吗?”折竹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我出门在外一向都很低调的好吧?”
“……骗鬼呢……”阿嬴翻了个白眼。
尽管折竹认为这可能只是个闹剧,但王府上下却是严阵以待,几乎所有“准广陵王妃”都聚集在刘小宝的书房里,以防止枭姬来袭——据说这是孙策的主意。
折竹倒没什么,熬夜嘛,小事。
正好刘小宝之前堆积下的公务还有一大堆没有处理,趁这个机会来清理一番——傅融动作非常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将待处理公务全都搬了过来,以防止刘小宝中途反悔。
刘小宝望着那小山一般的公务,她咬牙:“真是我的好副官啊……”
一群人闹腾了好一阵,年轻些的孩子们撑不住,都打地铺睡下了。孙尚香大概是觉得无聊了,申请带了飞云出去玩。
夜静了下来,偶尔能听见哪个孩子做梦呓语,喃喃着要吃甜糕。更多的时候,只有笔落纸张的沙沙声,仿佛雨打竹叶,催人入梦。
孙策强撑着不让自己入睡,他对面一左一右坐了广陵王和折竹,大概是从小在隐鸢阁时就培养起的默契,两个人配合得相当顺畅:
折竹先粗粗过一遍公务文书,无足轻重的自己顺手就批了,需要着重考虑的便交由刘小宝拿主意。如此反复,那小山一样的公务,渐渐也没剩下多少了。
有风从敞开的窗携香而入,烛火晃了晃,孙策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刘小宝看了眼还在埋头批阅的折竹——她这个人就是这样,一旦入了神认真起来,外界的小打小闹压根入不了她的耳。
“困了就去睡吧,不必陪着我们。”刘小宝劝孙策道。
孙策却摇了摇头,他瞥了一眼折竹——自然,得不到她任何回应。他趴到书案上,随手扯过一本翻开的书,好像是游记之类。然而吸引了他的却不是内容。
“咦,这个批注好奇怪,这是什么字?”他举着游记问。
只有刘小宝抬眼扫了下,孙策所指的地方,分明是折竹先前随手记的几个阿拉伯数字。
“我也不认得呢。”她睁眼说瞎话。
孙策挠了挠头:“好生奇怪,我好像在哪里也见到过类似的。”
他这么一说,刘小宝顿时抬起头:“真的吗?在哪儿?”
孙策皱着眉好生想了一回:“好像是以前还在舒城的时候,似乎在公瑾家见过?”他也不十分确定,毕竟都过去好多年了。
刘小宝再顾不上别的,她扯了折竹的胳膊:“你听见了吗?孙策说,在周瑜家见过阿拉伯数字!”
折竹尚且茫然:“什么?”
孙策更是无语:“你才不是说,你也不认得这个字吗?”
刘小宝:“……”
她决定彻底装傻,无视了孙策,只看向折竹:“如果是这样的话,之前你的猜测……”她目光深沉。
折竹也看了她,郑重点了点头。
孙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喂,到底是什么啊?”隐鸢阁的人都只靠眼神就可以交流的吗?
“嘘!”折竹示意他噤声,又指了指后面正睡得香甜的孩子们,冲他稍稍挑眉。
孙策怔了怔。分明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可她做起来,就特别好看。
“啊,累了,歇会儿吧。”刘小宝彻底转移了话题,她伸了个懒腰,又摸了摸肚子,“有点饿了呢。”
“那我让厨房做点宵夜送过来吧。”折竹起身,正要走,却不防带落一张纸条。
她捡起来一看,似乎就是枭姬送来的那张。
广陵王的妃?那行字折竹怎么看都觉得别扭。广陵王妃就广陵王妃咯,广陵王的妃是个什么意思?
等等,这纸条后面是不是还有个字来着?
她举了纸条对着灯盏细看,那的确是个字,但被糊了,看不太清楚。
不过她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一些。
“怎么了?”刘小宝见她举止怪异,遂问道。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这一夜果然无事发生——除了这间书房。傅融痛心疾首地清算着这次修缮要花费多少银钱。
折竹本想单独告诉刘小宝自己的发现,但见她随手将那张纸条扔进了香炉里,她就知道,刘小宝一定也看见了。
见她来,刘小宝朝香炉抬了抬下巴:“你有什么想法?”
折竹只说了四个字:“能招则招。”
刘小宝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刘小宝陪孙尚香刺董回来,同她们一道的还有陆逊。看样子,孙尚香“枭姬”的身份已经全然暴露了,怪不得一直都蔫蔫的。
为了让她打起精神来,折竹让伍丹带她去看捞捞和月亮。
估摸着陆逊差不多也回谒舍了,折竹来书房寻刘小宝,却见陆逊并没走。
看见折竹来,陆逊起身行礼。
折竹回礼,又向刘小宝说道:“既然殿下这里还有客,那我等一下再来。”
“不必,”刘小宝叫住她,“我们也聊得差不多了。刚刚陆公子还同我说起呢,想跟你再聊聊法治的事情。你来得正好……”
折竹背对着陆逊,向刘小宝瞪大了眼,无声道:你想害死我?
刘小宝眼神示意:救救我吧,求求你了。
偏偏陆逊又说道:“是啊,我有些法度上的问题,正好想请教请教折竹女官。”
折竹欲哭无泪:天杀的我又不是法学专业的,给他背思想政治马列主义可以吗?
好在文科生胡说八道的功力还在,到底也没怎么丢广陵王府的脸。
见天色已晚,陆逊起身告辞。
临走前,他偶然瞥见书案上刘小宝的文书:“殿下的字,跟周中郎将的还挺像,都是越写到后头越难辨认。”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折竹和刘小宝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
“陆公子同周中郎将,很亲厚吗?”折竹笑问,“我虽见过周中郎将几次,对他这个人却是知之甚少。”
不知为何,陆逊看了折竹一眼:“周中郎将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他很少提及自己的事。”
“啊,原来是这样。”折竹便打住了再问下去的念头,转而提道,“陆公子不如就留下与我们一道用晚膳吧。”
“食有时。”陆逊正色道,“还未到用晚饭的时辰,在下还是先回谒舍吧。”
真是个教条主义的人啊。折竹不再勉强,命人送他回去。
又回头看向刘小宝,她正若有所思:“周瑜,真的会是那个人吗?”
折竹也不敢打十分的包票:“但,一切真的都太过巧合了。”她说着摇了摇头,“先别抱十分的希望,以免失望。”
对此刘小宝微微笑了笑:“放心吧,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