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和沈舫川真的没再回来了,只是给杨幼安发了微信,说有事所以先撤退了。
杨幼安微妙的笑容再一次出现,她看了眼坐在旁边安静观战喝汽水的裴寻。裴寻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有些得意地挑了眉毛。
啊,和好了。
啊呀呀,和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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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舫川真的给谢迟买了蓝莓蛋糕。学校旁边十字路口那家蛋糕店,而且因为在搞活动第二份半价所以给谢迟买了两块。
谢迟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很好。正屈膝蹲坐在他卧室的转椅上吃蛋糕。电脑上正在播放最近更新而谢迟还没来得及看的番剧。
“要喝什么?”沈舫川在一楼冰箱前大喊,“苹果汁行不行?”
“好。”谢迟冲着卧室门也大声喊。
不一会儿两杯倒好的苹果汁被端了上来,一杯放在谢迟面前,另一杯也放在他面前。
谢迟把蛋糕叉子暂时放下,随手从桌子上抽了张面巾纸,把两杯果汁杯壁的水珠擦干,一杯推在了沈舫川面前,“别马上喝,冰嘴。”
“那你能不能给我吃口你的蛋糕?”
“不明白这两件事之间的关联。”谢迟嘴里叼着叉子歪头看他。
谢迟的吃相不属于斯文那一挂的,下巴上沾了奶油纯属正常。但是不知道处于什么目的,沈舫川并没有提醒谢迟,他一只手握住谢迟坐的转椅的一边把手……
沈舫川放大后的脸出现在谢迟的视线了。沈舫川的双手分别握在转椅的两边扶手上。
谢迟的视线也不自觉落在沈舫川鼻尖上的那颗痣上面,他曲了曲手指,只是把嘴里叼的叉子拿下来。
沈舫川神情自若,随手抽了张面巾纸,帮谢迟擦掉下巴上的一点奶油。
沈舫川个子高,手也比谢迟大了一圈,隔着一张薄薄的面巾纸,谢迟感受到了沈舫川指尖的温度、指腹的温度,手指触碰到自己下巴上的触感。
“我自己有手。”谢迟觉得耳根莫名发烫,一把从沈舫川手上夺过面巾纸。椅子被转回来,谢迟握住鼠标疯狂拉电脑上正在播放的番剧的进度条。
他有一大段都没注意看。
“好看么?”沈舫川故意凑过来,看着谢迟转头,又脑子一抽接了句,“有我好看么?”顺便对着谢迟眨了眨左眼。
“你有病?”谢迟摸到鼠标退出观看界面,然后把电脑关机了,“学习吧,蛋糕吃完了。”
沈舫川悻悻然退开一些距离,随手从边上的抽屉里抽出一叠卷子,“你挑一套?”
“竞赛题?”谢迟远远一看,符号像蚂蚁一样在卷子上呈现静止状态。
“对啊,你不是月底的比赛么?”沈舫川笑着看谢迟纤长的手伸向他,从中抽出一叠订好的卷子,“相信你哦!”
谢迟一把推开沈舫川的脑袋,卷子铺在已经擦干净的书桌上。两条蜷缩在转椅上的长腿终于伸开,在光滑的地板上摸索着拖鞋的坐标。最后拖鞋被沈舫川踢过来。
“有地暖也要穿鞋啦!”
“哦。”谢迟表现的很冷淡,淡定喝了口苹果汁,酸甜味道被苹果的香味包围,在口腔炸破,谢迟突然觉得今天心情很好。
谢迟写卷子的时候,一直有毛茸茸的东西在拱他的小腿和脚腕,是沈舫川之前抱回来养的小猫。
小猫被冷落了很久,两个人一个在和数学题对峙,另一个也在奋笔疾书。直到谢迟把笔帽扣好,椅子转了半圈,这才把小猫从地板上抱了起来。小猫趴在他的膝盖上,暖烘烘的。
“你看起来生活得很好。你又胖了。”
小猫的两只爪子在谢迟的膝盖上攀登,嘴里发出不满的叫声。
谢迟更加笃定,“你确实胖了。”
“它叫什么?”谢迟用手指戳了戳沈舫川的肩膀,“你好像没告诉我。”
“小迟。”沈舫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转了过来,大手轻轻揉了揉小猫的猫猫头。
“哪个chi?”谢迟警惕一秒钟,从沈舫川的表情里读出了一些信息,“你该多读点书,而不是抄袭我爸妈的起名创意。”
小猫趴在膝盖上,对自己的名字倒是很满意的样子。然后从它的视野里,就看到一个人凑近,细细观察自己的眼睛鼻子和嘴,像是在端详一件艺术品,最后给出十分中肯的评价:
“果然是谢迟比较好看。”
“阿迟你……好吧,这是当然的。”沈舫川把猫从谢迟手里接过,把猫放在地下。“它很亲近你的样子,明明我们才经常见面的吧,起码也是同居室友诶!”
于是谢迟开始回忆起他和这只小猫的第一次相遇。
“大概是因为,我帮了它一个大忙?”
沈舫川歪了歪头,他不太理解谢迟的话。
谢迟微笑,他很少笑得这么和善、不带有攻击性,但是以沈舫川对谢迟的了解,这种笑容背后往往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好事。
“你没给我开门的那天晚上,我把它抱到了保安室。”
谢迟还在笑,只是嘴巴而已,沈舫川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点难过。
即使过了一段时间,谢迟提起这件事也还是有些难过。
他那天输了比赛,但是却被举办了庆功宴,他应该开心的,只是谢迟还是很失落。他找了沈舫川,沈舫川却屏蔽了他。他想自己会不会是太矫情了。
但是现在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自己再把这件事提起来又是为什么呢?
再有下雨天的时候,你能想起来我么?沈舫川?
“那天我没有带伞,穿得很单薄,没有手机。”
“但是我记得到你家的路。”
“伞是保安叔叔借给我的,所以最后我把伞还给了保安叔叔和小猫。”
谢迟说完这些,突然直直地看向他,“那之后我病了半个月,考试成绩也受到了影响。”
谢迟一直都很平静,平静地叙述这件事情,沈舫川少有的竟然读不出他内里的情绪了。但是他知道的,这件事情过去了两个月,谢迟现在觉得委屈,所以两个月后向另一位当事人表达了不满和对他的一些抱怨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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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迟呢?”裴寻看着坐在谢迟位置上的沈舫川问,“你俩好了吧?”
“被数学老师叫走数卷子了。”升入高二,谢迟依然被选为数学课代表,有数不完的卷子要去办公室拿,拿完了发,发完了收。
“你看出来了?”
“这也太明显了吧?”裴寻比较自来熟,转来东大附中不出半个月和班里的人基本都混熟了,甚至和谢迟沈舫川的关系都改善了不少,当然更多的是和前者。“借林彦位置坐一下。”
林彦不在。
“说真的,在认识你以前我完全不觉得会有人受得了谢迟。”裴寻一边说,一边想要拼命忽略沈舫川看向他的十分不友好的目光,“不过我更想不到我们两个现在相处的会很好。”
沈舫川冷笑一声,演都不演了,“你在和我炫耀么?”
“炫耀什么?”裴寻反问,“我和谢迟的关系么?”
沈舫川向裴寻丢出来一个“那不然呢?”的表情,感觉下一秒谢迟桌子上的英语书就要出现在他裴寻的脑袋上了。
“不会吧?”裴寻倒是坦荡的很,他完全不这么觉得,毕竟,“怎么可能有人比得过你们俩的关系?”
沈舫川对于裴寻的这句话还算是满意,点了点头,但是裴寻那边倒是完全没有“结束通话”的意思,自顾自说了起来,“你俩倒是形影不离。”
“肯定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都认识十年了。”即使中间分开过又怎么样?
不不不……你们之间完全不像是普通竹马的关系吧?普通一起长大的好友会是这样么?
裴寻的内心想法有些慌乱,因此说出来的话也有点口不择言了。
“谢迟这么不会说话,之后可怎么办?这种烂到家的人际交往能力。”
虽然话说得直白又难听,但是裴寻也不算是歪曲事实。谢迟就是这样。如果是沈舫川说出来的话难听的唯一原因就是他故意想不让听话的人好过的话,那么谢迟就是说出来的话有一半都是要得罪人并且还是完全没有自觉的类型。
作为谢迟的初中同学兼阶段性对手的裴寻,本人也是真的有些好奇这个问题。
沈舫川摇头。
他说话的时候歪头勾了勾唇角,这一抹笑意被裴寻捕捉到了。裴寻不明白沈舫川笑的原因,觉得这笑容来得莫名其妙。
他刚想继续说些什么,沈舫川开口了。
“他不需要。”沈舫川从来没有这么笃定过自己的答案,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他只要像现在这样就好。”
裴寻有些意外沈舫川的回答,他以为以两人的关系,沈舫川是会一点一点教他的,就像谢迟即使再迟钝,也会一点一点明白,初中的他,被全班孤立了。
没有什么比孤立一个不善表达的天才更容易了。不自觉地孤立一个天才,是一个普通人地劣根性,裴寻承认自己也有这种劣根性。
“你还能一辈子跟着他?帮他说话?”裴寻本来只是闲得没事干在沈舫川面前刷个存在感,现在倒是当真对这俩人的关系产生了点兴趣,连裴寻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孤立可不分年龄。”
“所以呢?”沈舫川反问,“这是他的错么?”很快,沈舫川又自己推翻了自己,“或许吧,不过不会的。”
裴寻没想通沈舫川口中的“不会”两个字到底蕴含了什么含义。
“小学的时候有我,初中的时候虽然他不说,但是我高中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这样,所以初中也会有人无条件包容他的。总会有人接受所有的他,就像我一样。”就像谢迟接受包容全部的我一样。
“现在我在他身边,他还有他的朋友,他不需要钻研这些他不喜欢的东西。我也没打算让他跟我懂这些人际交往的麻烦事。”
“在数学方面他是天才,交往上,我不在意他是个笨蛋。”
沈舫川又在笑。
是谢迟抱着一大摞卷子,只露出小半张脸,晃晃悠悠走进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