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南楼听了我的这个问题,半晌没有回答我。我凝视着他,耐着性子等他说话。
他缄口不言,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什么事情,脸上呈现出隐约的悲意,又一闪而过,双眉紧皱,又迅速平缓开来,深深吸口气。
我原以为他准备开口,殊不知等了半晌,他睁开了眼睛看了我一眼,轻轻笑了一下,眼神缥缈地看向天空。
树叶依旧沙沙作响,天空慢慢飘来的云又缓缓散去,有一丝阴暗落了下来,天开始阴了。
“准备变天气了,明日恐怕要下雨。”他轻轻道。
“你也不知?”我没有理会他在这个时候谈论天气,分明是想转移话题,依旧执着问他。
我的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眼望去,阿综急匆匆地冲进来。
“少主……白苏姑娘,姜副将在门外似乎十万火急,说要白苏姑娘赶紧出去。”
我自是不暇思索往外奔,连吕南楼要说的话都顾不上听了。
空青不会无缘无故地十万火急,他就算碰到再大的事情,也都会解决完了,后面才慢慢找个时间来告诉我,而且还是像看戏时候说戏本子的那种速度。
果然门外的空青坐在一匹黑马上,左手牵着马缰绳,右手牵着一匹白马的缰绳,相当不耐烦地转来转去,见了我高叫一声:“白苏,快上马,我们得赶去城西。”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他在马上喝道:“快,迟了就来不及了。”
阿综从门内冲了出来道:“白苏姑娘,我家少主让我跟着,不用慌。”
我瞪他一眼:“我有什么好怕的?就是不知道他这是整哪出。”
空青凌空将白马缰绳抛甩给我:“快,城西十里外。”
一听到城西十里,我心中倏地想到乌小原留的字,再不犹豫,一把抓住空中甩过来的缰绳,翻身上了马,跟着早已奔远的空青而去。耳边听得呼呼风声,阿综驾马竟已然跟在一旁。
我们三人一路穿城而奔,跟着快到西城门就举着一块腰牌一路叫让路的空青,自城西门冲了出去。
就快有十里地的时候,远远看到浓浓烟雾冲天蔓延。
空青拍马更快:“糟了,还是慢了一步。”
被烧的似乎是两三间房舍。等我们奔到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卒子在救火。那房舍不高,已经全部坍塌,半数成了灰烬,外面围有菜园,菜园被救火的卒子踩得已经面目全非。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荡为寒烟之地,一时之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陆续有卒子来报,空青焦急问:“里面可有人伤亡?”
前来禀报的卒子回复道:“不知道,根本看不到,几乎全部都成焦炭,已然分不出人和房木。”
空青脸色铁青,喃喃道:“惨,是真惨,还是来迟了。”
我默不作声下了马,抬头看看天,又看看面前一片火烧后的屋舍,略一思索,便马上明白了。
这里是一户人家的住处,乌小原留的地址自然不是白留,不是想我们帮照应,便是想我们来看看。现在这个样子,就算里面有再多的信息,也都全数被烧了个精光。
里面会有什么信息呢?是什么信息值得有人来放这么彻底的火呢?
空青转向我解释道:“我让人来查这里,回报的人告诉我,这里住着三个人,一个老头,一个中年妇女,一个孩童。”
“啊……”听到这话,我忽然又回过神来,这里不是放着什么信息等我们来找,普通人家能有什么信息和秘密?
空青又看向面前的废墟,扬扬手道:“拿户籍造册来。”
一个卒子立刻奔上来,递上一本薄薄的纸帛。空青接过来展开略微扫一眼,便看向我道:“这户人家姓袁,家主有一个儿子一个媳妇,加上一个男童。”
我有些茫然:“然后呢?”
空青又瞧了我一眼道:“家主的儿子叫袁小五。”
炸地听到这个名字,我瞬间拉紧了手中的马缰绳。
袁小五……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一下子我就反应过来了,乌小原曾经告诉我,他叫袁小五。当时我还十分不相信,怀疑他用不同名字来骗我。
空青将手中造册卷好,沉默了一会道:“难怪他那么顺利进了营中,我们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原本就叫袁小五,进入军营前登记的姓名信息和户籍册上是一样的,乌小原是他的假名字,袁小五才是他的真名字。只不过……他为什么要换个假名字混进合剂局,又为什么能从廷尉府里放出来,不想着逃跑,居然还用真名进了军营……想不通,我实在想不通。”
我紧紧抓着马缰绳,都快将自己手掌磨出一道痕迹:“我不管他是乌小原还是袁小五,他将信息留给了我,又将家中地址留给了我,恐怕是想我能保护一下他家人……又或是来不及通知家人,能望我提前通知一下他们……我怎么就没能早一点来……我为何没有早一点想到……”我站在废墟前双手将马缰绳攥在手中,“这家人是因我而遭受这般火灾……”
我此生头一次如此自责。
一个卒子碎步跑了过来:“副将,抓到一个可疑之人。火势虽然已灭,但此人在附近鬼鬼祟祟偷偷往这边看。”
空青嘿嘿冷笑一声:“好得很,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