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落针可闻。
一切都结束了，连喧嚣的风此刻都被强大的咒术吓到不敢冒头，一切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死寂——
竹取千空单手抱着失去了大半边腰腹的天与暴君，试图挡在男人前面的另一只手同样被五条悟的咒术波及到。
少女此时高专校服的袖管空空荡荡，血不断流下来，很快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当啷。”
竹取千空右手一直戴着的特级咒具，那个可以控制咒力平衡的素银圈戒指，没了肉*体的支撑，掉落在了地板上，瞬间沾满灰尘。
少女被压制许久的强悍咒力以撕裂的力量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竹取千空没忍住咳出了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污血。
然后，匪夷所思是，她消失的手臂在咒力的冲击下，竟然缓缓长了出来，连受创内脏都在被缓慢地修复着。
是，反转术式？
竹取千空心里陡然生出了一丝希望：“甚尔，你坚持住！”
刚才那种感觉，是怎么回事来着，是反转术式的吧，既然能给自己用那她是不是也能够给伏黑甚尔用？
那是很玄妙的感受，竹取千空没有抓住混乱毛线团的头，再也发动不出来，愈发着急：：“可恶，刚才那个反转术式到底是什么原理！”
五条悟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低垂的眼睫盖住了眼底的波动，只是紧握的右拳彰显了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真是情深义重啊。”少年一字一顿，音色毫无感情，：“空酱，和我回去。”
他是确定了夏油杰被家入硝子救醒以后才来的，所以他很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也了解到了竹取千空的另一个身份——盘星教祖秘书。
所以消失的那四年，说是养孩子，其实是在做这样的事情吗？还是两者皆有，这个男人是那个孩子的父亲？
所以来到高专，重新回到他身边，也是有所图谋的是吗？从始至终自己都是被欺瞒的那一个。
他一直知道，竹取千空有很多秘密，他没有去追究，只要大家还好好在一起就没关系。
事到如今，五条悟还是愿意给竹取千空一个机会。
“回不去了，悟。”竹取千空强忍着身体的钝痛，咽下翻涌的情绪和心下的酸涩。
不能哭，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不是早就知道吗，哭是最没用的东西。
感受到了怀里的天与暴君生命在缓缓的流逝，可自己却毫无办法，在岭千奈去世的时候那种自我厌弃的无力感再次吞噬她所有的情绪。
男人的眼睛逐渐失去了光彩，他艰难的想说什么，但太过虚弱让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我知道，甚尔。”竹取千空小声在他耳边开口，声音嘶哑：“我会照顾好惠的，我会保护好他，让他开开心心长大。”
“想办法……给五条……”竹取千空一怔，天与暴君的意思，是把小惠交给悟？
伏黑甚尔强撑着的那口气一松，最终死在了她怀里。
看着男人释然的微笑，可能这就是伏黑甚尔给自己安排好的结局吧。
怀里的温度渐渐冰冷，竹取千空压下心中的难过，如果可以，她永远不想让甚尔和悟对上，更遑论是这样不死不休的情况。
她踉跄的站起身：“对不起，悟。”
“杰还好吗？”
五条悟闭了闭眼，冷笑：“杰没有事，不如我们还是说回你自己吧，除了道歉，你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竹取千空沉默以对。
“没什么好说，杰和你说的都是事实，是我错了，不应该去妄想平静的生活，更不该自以为是。”
她苦笑了一声，：“我不会再回去了。”她不想再给大家带来麻烦，更没脸面对。
五条悟面无表情，忽然嘲讽轻笑。
又是这样，什么都不和他说，那对竹取千空来说，五条悟又算什么。
“悟。”竹取千空忍着难过的情绪，故意提高了嗓音，声带振动带来撕裂的疼痛：“我是诅咒师‘环’。”
是天然和咒术师站在对立面，人人喊打的诅咒师。
对于少女故意划清界限的行为，五条悟听了却没有太大的反应，虽然对近几年异军突起，在诅咒师排行榜上名列前十的“环”是竹取千空这件事有些惊讶。
“环”的信息和身份被掩藏的极好，没想本人居然一直在他身边。
但是诅咒师又怎么样呢，五条悟从来都不会为这样的问题影响，毕竟，他一直是个既护短又双标的人。
他突然勾起了一个巨大的笑容：“我不会再让你离开，这是约定。”
五条悟从地上捡起掉落的咒具戒指，拍掉上面的灰尘，强势的拉过竹取千空手腕，给她重新戴上。
“悟？”竹取千空没有感觉到五条悟的杀意，反应过来的时候多余的咒力已经被封印。
不知道是不是利用“反转术式”修复过身体，竹取千空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虚弱，体内的咒力仿佛有一个巨大的豁口，正在呼呼漏着风。
猛然意识到不妙，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从今天开始，尝试着恨我吧。”
“竹取千空。”
*
竹取千空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手脚都被铁链紧紧捆锁着，连脖子都被固定住，难以动弹。
入目全是写满了咒术的符纸。
体内的咒力完全被压制住，丝毫没有波澜，她现在和普通人没有半点区别，甚至因为身心俱疲和奇怪扭曲的姿势更加虚弱。
似乎是操控好了让她清醒的时间，竹取千空听到门被打开又关合，一个身影施施然走进来，端了一整盘的闻起来就很甜腻的大福。
是五条悟。
"吃饭了哦~空酱！"猫猫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毫无隔阂和阴霾，用筷子夹起一块粉粉的草莓大福递到竹取千空嘴边。
“这是哪儿？”竹取千空并没有吃，声音依旧嘶哑。
“五条家。”五条悟又把大福往竹取千空唇边凑了凑，：“既然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空酱作为回报自然也要吃一口才是。”
五条悟用力戳着竹取千空的嘴唇试图撬开少女咬紧的牙关，直到力道太重，大福被戳破穿透，筷尖直直戳进竹取千空的口腔里的嫩肉才停下手。
血色染红了大福糯糯的表面。
五条悟脸色阴了下去。
竹取千空这次却没有安慰和迁就猫猫，她咽下口中的铁锈味，叹了口气，：“为什么这么做，你要关我多久？”
五条悟没有回答，只是把筷子收了回来，也不嫌弃已经被蹂躏到变形甚至沾了血色的大福，他一口吃掉，咬合的力道仿佛要将谁生吞活剥一般。
为什么不甜呢？明明已经让厨房加了翻倍糖量的。
五条悟垂着头又夹了一颗新的，发丝盖住了他的眸子，竹取千空看不到五条悟的眼底。
少年开口：“我和你说一个很重要的发现，你答应我说完吃一口，嗯？”
因为自己被禁锢住，竹取千空没什么好脸色，脾气也上来了：“只是你想让我吃，也只是你喜欢吃大福，强加给我的东西我不会接……啊！！”
少女拒绝还没有说完，就被五条悟强势的卸了下巴。
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晕，在有些恍惚的视角下，她看到五条悟轻轻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空酱不乖，就不要怪我狠心，不要再说我不想听的话，空酱这张嘴说出来的一切，我都不会再信了。”
五条悟把大福直接塞进了竹取千空的嘴里，然后又是一个用力帮竹取千空把脱臼的下巴安了回去。
竹取千空艰难的吞咽着，黏腻的大福层层粘在了口腔内，本就受损的喉咙如刀割一般钝痛，糖分过量甜到了极限，后味甚至有些发苦，想干呕却因为下颌的剧痛用不上力，她再次感到了无限的窒息。
等到终于咽了下去，竹取千空脸色肉眼可见变得苍白。
“好孩子～”五条悟笑着，摸了摸少女的头发当作鼓励：“那么按照我说好的，吃了东西，我就告诉你一个我的发现。”
什么说好的，完全一直是你在自说自话吧，已经完全进入疯猫猫的状态了啊……
“想知道你为什么没有能够用反转术式救回来那个杀过我一次的男人吗……啊，叫伏黑甚尔是吧。”
竹取千空睁大了双眼：“什么意思？你知道怎么回事？”
加茂宪通说五条悟是掌握了反转术式才得以活下来，想必他应该对反转术式有新的理解？
“那个伏黑甚尔，真应该把我的头割下来，不过也是拜他所赐我才学会了反转术式。”五条悟轻笑了一声声：“他很强。”
“是我目前遇到过最强的，可惜不如我，所以他已经死了。”
想起甚尔的死，竹取千空眸子黯淡了下去。
“空酱，无论你做了什么，到底有什么瞒着我，这都不重要。”
“因为到最后，也只有我能保护你。”
所以你的保护，就是禁锢和束缚吗？
五条悟的没有得到正面回应，也不恼，继续说道：“我的反转术式和硝子不同，我只能治愈我自己。”
“所以……如果我当时是掌握了反转术式的话，也是因为我不能够治愈其他人吗？”竹取千空顺着猜测。
“不是哦。”竹取千空终于肯好好和自己说话，五条悟心情肉眼可见好了很多，行为变得正常了一些，他正夹起大福一颗一颗往自己嘴里送，双颊被撑的鼓鼓的，像个仓鼠。
“空酱你那个，不是反转术式。”
已经确定掌握了反转术式的六眼神子扬起苍蓝的眸子，像是要看穿少女的术式运转方式和咒力组成。
“我看到的，你治愈自己的咒术运转方式，完全，就不是反转术式。”
“它像是你空间能力分出来的，某一个支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