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这种当断不断的感觉真难受，明知道再拖下去没有结果，林宥抠着手指杵在原地。

陈默的目光扫过她，素白干净的T恤扎进牛仔裤，随即注意到她肩上背了一个全新的包，和她往常的风格大相径庭。

她蹲下身子揉搓着雪球的耳朵，后颈露出一片雪白，几缕发丝从耳后滑落，她顺手撩起，又掉下。

重复了几次。

手指微微蜷缩了下，终是忍住了那阵想帮她拨到耳后的冲动。

碧海蓝天，阳光炽烈，东海岸环岛赛如约举行，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沙滩上挤满了运动员和游客。

“柚子老师，你的头盔和手套。”司衍递过来一顶粉色的骑行头盔。

“谢谢！”林宥伸手接过，将头盔戴上。

“刚好和你的衣服很搭。”她今天刚好穿了灰色运动背心和粉色工装裤。

司衍低头帮她检查变速器和刹车系统，看到林宥歪掉的头盔时不禁一笑，“柚子老师，头盔要戴紧。”说着手伸过来。

“我自己来就行。”林宥头微微往后一仰。

司衍上前一步，扶正了她的头盔，利索帮她调整好带子，随即退开一步，“骑行头盔很重要，可以保护头部，再给我看看你的骑行姿势。”

林宥点头，回忆他昨天教自己的动作，先沉肩，腰部微微拱起，手臂自然弯曲。

“嗯，重心再低一点，下坡的时候别捏死刹车。累了就停下，不用勉强，我们今天就主打一个随意。”

“好的，教练。”林宥比了个OK的手势。

司衍笑了起来，大笑的时候才显露出与年龄相符的轻松与明朗，平时不笑时眉眼总有一股郁色。

“陈总，这次骑行赛能够顺利举行，多亏了你们公司的大力支持。”政府官员微笑伸出手。

陈默与之握手：“致道始终关注全民健康事业，我们非常认同政府在体育事业上的发展理念，骑行赛事与致道的品牌形象和价值观也非常契合。”

自从上政府次试点项目顺利开展后，致道与政府的合作越来越多，这次环岛骑行赛，致道是主要赞助商。

“上次‘AI+营养’社区试点效果不错，居民慢性病指标明显改善，市里计划未来三年将这类模式推广到全市，希望能继续与致道深化合作。”

深海的医疗资源压力太大了，要缓解现状必须大力提升全民的健康意识，降低慢性病的负担，这也是致道提前布局医疗和食疗模型的原因之一。

“这是我们的荣幸。”陈默目光扫过远处的赛道，“这次专业骑行运动员佩戴我们的AI智能设备，为选手提供数据支持的同时，也可以预防运动损伤。”

林宥和司衍正在起点等待鸣枪，海风拂过耳边，海面泛起粼粼波光，她眯着眼看向开幕式的观礼台，却看见熟悉的身影，陈默西装笔挺，神色冷淡地与旁边人交谈。

再看一眼开幕仪式的幕布，右上角写着“致道”两个字。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悠悠转头看向起点。

林宥猛地低下头，其实她多虑了，人山人海，根本看不清。

“怎么了嘛？”司衍看她躲闪的样子。

“没什么。”林宥讪讪摇头。

一开始几乎无法前进，后面人群渐渐散开，再后来就被远远甩在大部队后面。

海风掠过耳畔，林宥额发被汗水打湿，她调整呼吸放慢速度，看着前方的人群，倒也不着急，享受这份独处的宁静。

开幕式结束，陈默正打算回去，刚坐回驾驶座，手机一震，是陆景辰的微信：

“最新消息！林宥跟小帅哥去参加环岛骑行赛了，哥们只能帮你到这了，对了，你今天是不是也在那？”

陈默没回信息，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立刻联系赛事工作人员。

车轮碾过路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下坡时，风从身体穿过，带来一阵清凉，一种无比自由的感觉袭上心头。

“柚子老师，这边！”司衍在前方弯道处等她，单脚撑地，阳光勾勒他侧脸的轮廓，整个人打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就在快要到达弯道时，车轮突然碾过一块掉落在路边的碎石，林宥感到车把猛地一震，没控制好方向，连人带车摔了下去。

时间仿佛变慢了。

她下意识用手撑地，粗粝的沥青路面擦过掌心，火辣辣的疼，膝盖磕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柚子老师！”司衍的声音由远及近，他扔下自行车冲了过来，蹲下身时带起一阵微风，声音有些紧张。

“能动吗？”他不敢贸然伸手，怕造成二次伤害。

林宥疼得吸气，她试着动了动手脚，都还正常，应该没伤到骨头。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擦破皮了。”

一道身影突然笼罩住他们。

林宥抬头，陈默不知何时站在旁边，脸色阴沉。

他单膝蹲下，一手托住脚踝，一手捏住林宥的小腿，力道适中地检查。他以前学习网球时接触不少运动康复知识，基础的检查还是了解的。

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林宥下意识缩腿，小声嘟囔，“擦伤而已。”

对上陈默视线时立刻噤声，他生气时有些吓人，她不敢直视那双眼睛，只好别过头。

“前面1㎞有一个急救站点，现在先过去让专业医师看下。”陈默盯着擦伤，又看了眼她蹙着的眉头，不明白她怎么搞成这副样子，明明就是运动白痴还要来挑战环岛骑行。

急救站点的医疗帐篷内，消毒水的气味有些刺鼻。医师拿镊子夹着碘伏棉球，擦拭她膝盖上的伤口。

“嘶！”林宥倒吸一口冷气，眼泪在眼眶打转，但又觉得丢人，倔强咬着下唇不肯让它掉下来。

疼成这样，下次总该长记性了吧，陈默心想。

司衍面露愧色，语气懊恼，“抱歉啊柚子老师，都是我不好！我没有照顾好你。”

“不是你的问题，你千万别自责。”林宥忙出声安慰他。

陈默目光冰冷刺人，“你连基本防护都不教就敢带着人参加比赛？”一个敢教一个敢学，他真是气笑了。

“都说了不是他的问题！”林宥皱眉瞪了陈默一眼，“我下坡的时磕到障碍物了。”

“柚子老师，你要是疼的话就掐我吧。”司衍伸出手去，精瘦的手臂线条摆在林宥面前，白皙的肤色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神情认真又虔诚，仿佛真的愿意替她承受疼痛。

“啊？”林宥有些哭笑不得。

“愚蠢。”陈默觉得这人莫名其妙，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甩开，转身从医师手里接过纱布，动作熟练地帮她包扎膝盖的伤口。

黑色的西装裤腿有灰色的泥痕，是刚刚帮她检查时蹭上的吧，林宥低头想。

“你学了几天就敢上手？”他低头包扎，额前垂落的碎发遮住眼神。

“一天。”林宥一顿，有些心虚地补充，“但我之前骑过。”

“你说的骑过，不会是指共享单车吧？”陈默冷声嘲讽，手上动作却轻柔。

林宥瞪圆了眼，“怎么，共享单车不算单车吗？！”

“那你确实经验丰富。”陈默冷笑一声，接着给她手肘擦破的地方贴创可贴。

林宥冷哼一声，抽回自己的手臂。

两人正僵持着。

司衍撩开帐篷门，双手拿着一大杯果茶进来，他笑着将冰凉的杯壁贴上林宥的泛红的脸颊，“柚子老师，我刚出去买了一杯果茶，试试？”

沁人心脾的凉意，冲淡了那阵躁郁，林宥弯起嘴角：“谢谢。”

正要伸手拿时，司衍却灵巧地避开。

“你手不方便，我帮你开。”说着利落撕开了吸管包装，吸管扎破塑料膜发出细微的脆响，冰块翻滚的声音驱散了空气中的闷热。

“三分甜。”他把杯子递到林宥唇边。

陈默站在原地，喉结上下滚动，觉得自己挺多余的，她显然挺好的，能吃能喝，还有人关心照顾。

他攥紧了拳头，从帐篷出去透气。

“我自己来就行。”林宥感觉怪不好意思的，伸手接过。

“柚子老师，那是你男朋友吗？”司衍坐在旁边，“你们吵架了？”

林宥吸了一口果茶，果肉堵住吸管，一下没吸上来，她转头看着帐篷外有些漫不经心，“前男友。”

果然如此，司衍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柚子老师果然很受欢迎。

注意到司衍焦灼的视线，林宥放下杯子，轻声：“对不起啊！本来应该很愉快的骑行却被我搞砸了。”

“我很开心能和柚子老师一块骑行，今天是个小意外。”他稍稍一顿，“下次，柚子老师还愿意和我一块出来骑行吗？”司衍抬眸看他，眼神真挚得一塌糊涂，眼神亮晶晶，眼尾耷拉着，像一只委屈的小狗。

林宥实在很难拒绝，点头道，“当然啊。”

晚风拂过，橙红色的夕阳挥洒在海面，俨然一片橘子海。

从帐篷出来，林宥一瘸一拐沿着防波堤往前走，打算在前面路口打个车回家。

陈默今天心情差到极点，看她这可怜样更生气，推开车门下车，“怎么，他就这么把你丢在这儿？”

林宥转头，对上他漆黑的眼眸，忍不住皱眉，“他学校有事，先回去了。”

陈默神色不耐，双手插兜，心情复杂，这么快就找好下家了，还是个大学生，那他算什么。